我的暗恋史
一
我已经忘记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了，只是明白我已经喜欢她很长一段时间。恋爱会让人变得愚蠢，暗恋也会让人变得迟钝，这可是我的经验之谈。但是我为什么要选择暗恋呢？我在心里敲打着自己问自己。如果当初我早点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或许结果会不一样，或许我就可以得到她，或许如今和我谈婚论嫁的人就是她了。虽然这只是“或许”，但是还是有一半的成功率的不是吗？然而我终究没有说出那三个字或者那四个字，我甚至和她很少交谈，三年的同窗时光，我和她所接触的次数用手指都可以数过来。但是仅有的那几次接触，次次都叫我记忆犹新……
二
我记得她是我们班第一名的保持者，尤其在数学方面。然而我的数学总是最糟心的，我曾经因为不满数学老师的授课方式而交白卷，在课堂上不安分守己，从未自己写过数学作业，几乎全是抄我的同桌的。高中时期我的同桌是一个女生，她老是低着头，头发留得很长。偶尔因为她的头低得太低，头发总是跑到我的桌子上，我用嫌弃的眼神，已经扭曲的五官，用钢笔挑起她的长发，放回她的桌上。她很少说话，不过对待学习很认真，虽然没有考过一次理想的成绩，但是她依旧坚持打着盹也要上课，晚上和同学比赛熬夜，按她们的想法是，谁熬的夜多，谁就能考上好大学。当我听到这个想法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想到了她，这已经不是我的同桌了，而是我喜欢的女孩子，她名叫丹。
她是我们班第一名，我的同桌是我们班靠后的，不知道名次是多少的学生。我的同桌说她坚持凌晨一点睡觉，我问她不困吗？她说等过了十二点，大脑会逐渐越来越清醒的。她回答完之后，我突然疑问——那丹是什么时候睡觉的？我恍然大悟——该不会不睡觉吧？我惊呆了，通宵会带来一系列不良反应，比如脱发、内分泌失调、黑眼圈，严重的甚至有猝死。对了，那段时间新闻上就有报道说网吧里面有因为熬夜过重而猝死的，我简直快要吓死了。但是我无法知道丹是否脱发，也没法知道她的内分泌的情况，唯一显而易见的便是黑眼圈了，对，只需要看看她有没有黑眼圈，以及黑眼圈的严重程度。于是我出击了。
因为学习好的缘故，丹被任命为我们班的学习委员。我真恨班主任，让丹在冰天雪地里跑来跑去收发作业！要知道，在冬天我可是连大便都不敢上的人，因为冻屁股！
不出意外的话，丹每天下早自习便会去老师办公室拿作业。我拿着原本在家准备好的早餐躲在楼道的转角处，等待着丹出现。不久，她抱着一沓作业本走过来，眼睛看着地上，还没有瞥见我。我装模作样玩弄着我的早餐，将我妈妈给我准备的青菜包子捏了又捏，等我意识到汁已经流出来的时候，丹已经出现在面前了。
“你在这里干吗？”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和我主动说话。
“我吗？”我站在那里手舞足蹈起来，一会儿挠挠后脑勺，一会儿抓一下我的脸。“我是去买早餐的。”
“哦。不进去吗？”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脸上带着笑意，温柔极了。我突然想起来，我妈说她想要一个温柔的儿媳妇。当然这不是对我说的，是她和她的姐妹淘聊天时我无意间听到的。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结婚生孩子的话……我陷入了美丽的幻想里。
“啊，你的包子！”丹的尖叫声打断了我的幻想。我这才感觉到我的包子的汤汁已经滴答滴答掉了下来。
“啊！这该死的老板，给我一个烂包子！”
“快点进去吃掉吧。”
于是我和丹一同进了教室，却忘了我的目的——她到底有没有黑眼圈，有没有熬夜学习？她走在我的前面，那天是星期三，不出意外的话她那天晚上会洗头。据我观察，丹一周洗两次头，周三晚上一次，还有周末一次。丹的头发黝黑而浓密，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头发。她喜欢绑马尾辫，低马尾和高马尾都好看。她的发饰很简单，不像我的同桌将一朵大红花放在头顶上。对了，她老是将头发扎得很紧，前额的头发仿佛快要被拽出来了，我似乎可以看到她的头发的根部，这个女人，简直可怕！不过我还是得感激她，不管怎么说，在这段暗恋史里，她是帮过我的人。
三
丹和我的位置离得很远，我在倒数第二排，她在顺数第二排，班主任按照分数排位置。但是要是按照“谁更爱丹”来排位置的话，我想我应该上讲台了。
不过我还是要谢谢班主任，因为是他让我有了和丹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哪怕只有短短的几分钟。我清晰地记得那天发生的事情，从此丹对我的印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观。
学校每学期在期中的时候都要召开家长会，每次都是要求每一位学生家长必须参加，没有准时参加的学生得接受“别读了！”的惩罚。于是我每次都会本本分分地请家长，但是那些没有请家长的学生，依旧安全地留在学校，没有开除，只需要随便在网上抄一份检讨！所以渐渐地，我也把老师的话当耳旁风，他说不写作业会被开除；不请家长会被开除；旷课会被开除；打架会被开除……他说的这些我几乎都做了，还是毫发无损地坐在教室，虽然扮演的角色是老师的眼中钉、肉中刺。
但是那次家长会我很听话地邀请了我的妈妈，因为她说要给我拍照，并寄给我的爸爸。其实我心里打的如意算盘是，让我妈妈拍我和丹站在一起的照片。我可以和丹站在一起，还是班主任帮的忙。班主任那天非常“认真”地做出了一个临时决策——学伴制度。就是学习配对，学习好的和学习不好的结为学伴，互相学习进步。而令我出乎意料的是，我的学伴正是丹，那天是星期二，但是她洗头了，因为我闻到了她头发散发出来的香气，直到今天那个清香气息依旧留在我的鼻尖。
“等开完家长会，我们的末日就到了！”我和最后一排的同学说着闲话，他是我们班的最后一名，平常基本不学习，来学校只是装装样子而已。
“为什么？”
“你以为老张不会打小报告吗？我听学长说过，老张是最会打小报告的，白的都能说成黑的。他今天肯定要狠狠地宰我们一刀，从此我们就完了！”老张是我们班主任，姓张
吃着早餐的我虽不能说被吓到，但是心里还是起了疙瘩，毕竟我做过那么多“天理不容”的坏事情，万一被班主任告诉我妈，我想我的好日子到头了！想着想着，我将带来的四个包子全吃了，午餐也比平时吃得多得多，在我的潜意识里，这估计是我的最后一顿午餐了！然而正是这顿午餐，毁了我的整个高中！
下午的家长会如期举行，我妈坐在我的位置上，我同桌的家长没来，所以她的座位上坐的还是她，我站在我妈妈的旁边，眼睛盯着丹，丹的妈妈来了，也就是我未来的丈母娘，我真想上去喊一声“妈”，但是不想被群殴，所以我只能站在我亲妈的身边，想像着以后的幸福生活。丹那天有特意打扮，比如洗了头。
后来我们被班主任叫到讲台上，我终于和丹站在了一起，班主任说，你们做好准备，待会需要发言作保证！
我想我和丹会像结婚一样站在讲台上，宣誓我们一辈子都会在一起……我的小小脑袋老是想这些好事。但这次打断我的幻想的不是丹，而是我的肚子。自从我吃完午餐，它就像一个充满气的气球一样趴在我的身上，还好是冬天，要不然我的英俊形象会被一个大肚子给毁掉的！然而它开始扭动，里面的东西上蹿下跳的，我知道，我是想拉屎了，但是马上就该我和丹上场了，我不能走掉，于是每当大便到了肛门的门口，我总是夹紧屁股，让大便重新回到肚子，就这样一次一次地反复着，我的肚子就像一个废物加工厂。
不久，我的双腿已经不能动弹了，因为我有预感，只要我一动，肛门的大门就会打开，打开之后会发生什么？我想你明白。所以我只能故作镇静，期待着宣誓赶紧开始。可是，可是，可是，老张的发言总是停不下来，他从学校的光辉历史讲到人文教育，从一个人的孩童时代讲到他大学毕业，从学期开始讲到如今，他的废话可真多！下面一位大叔已经昏昏欲睡打着盹了！我心想要是以后我当了老师，一定不说这么多废话！
又过了几分钟，那坨大便在我的肚子里上上下下无数次，我的肚子感觉快要爆裂了！然而此刻丹正站在我的身边，我又是无比激动的。该死，这样的浪漫情境竟然被一坨屎给搅黄了！
“下面请第一对学伴讲话！”
丹往前移动了一步，我也该如此，但是我已经动不了，稍微一动，哪怕有人碰我一下，我得肛门就要憋不住了！
“上来啊！”丹明显有些着急，她见我不向前一步，便伸手要拉我，那可是我梦寐以求想牵的手啊，然而此刻我已经没了这些风花雪月的闲情逸致，我需要一间厕所！但是终于，丹伸手拉住我的胳膊，要我往前，大概就在我移动脚步的那一刹那，我的肚子就像被放了气的气球一样瘪了，从我的肛门出来的不是固体，而是气体，对，我放屁了，在我喜欢的女生面前，在班主任、全班同学、全班同学的家长面前，我放了一个黄色的屁，我感觉到了，它一定是黄色的，因为它已经蔓延到教室的整个角落，所有人因此捂住了嘴，包括丹，还有我的妈妈。唯一不同的是，其他人都是嫌弃的目光，我妈妈是难为情的目光，那时她的目光已经在指责我了，但是家长会之后她并没有骂我，只是嘲笑我，而且永无止境，直到今天她都会拿这件事情开我的玩笑。从此在学校我有了一个新的外号——屁王，是那个吓唬我的最后一名给我起的。
之后我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我的“屁王”的称号几乎是一夜之间在那个不太大的中学传播开来，我成功地成为所有人的茶后谈资，包括丹。我亲耳听到她说，“我就站在他旁边，所以被熏得最厉害。”还有人说他的脸都被我熏黄了，回去用肥皂洗了一整天都不见效。我真想冲上去告诉他，你打你妈肚子里出来就是个黄疸！
从那以后我几乎不敢正眼看丹，我老觉得她会嘲笑我，而且那时候她居然也跟着其他人喊我“屁王”！这是我不能接受的事实。不过学伴这个制度倒是这场悲催的家长会唯一值得纪念的残留物。
三
丹对待学习很认真，尤其对待可恶的数学，她简直爱上数学了，她为了它花时间、花精力，在给我讲解题目的时候总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它，丹几乎将自己全部的可爱模样都给了数学，留给我的只有半个侧脸。为了这半张侧脸，我需要感谢我的同桌，她大概是我们班最明白的一个人，她说知道我喜欢丹，为此她甘愿在课间时把座位让出来给丹坐，所以我请我亲爱的同桌吃了一个月的包子，最后她说，我永远不要吃青菜味的包子了。哦，对了，她还是我们班唯一一个不叫我“屁王”的人。
学伴制度维持了一个学期，在第二学期被班主任取消了，原因是好学生的成绩下降了，他们的家长将矛头指向了这个对好学生没有一点好处，反而浪费时间的制度上。我为此感到失望和难过，丹应该不会再出现在我的同桌的位置上，连她的那半张脸对我来说也会是奢侈品。
然而不凑巧，课间时候丹还是来找我了，说实话，我一脸懵。
“昨天题目做出来了？”她见我不答，“我的成绩没有下降。”对了，上学期末她还是我们班第一名。所以从此全班只有我们两个维系着学伴制度。这种与众不同让我心情愉悦，我觉得我们是天生一对，我心里偷笑着。
丹在解答不出题目的时候喜欢咬手指甲，而我是直接放弃；
丹不喜欢吃甜食，我最喜欢巧克力；
丹不擅长唱歌，这是我唯一的才艺；
丹喜欢书法，我写的字很丑；
丹喜欢吃辣，我一点她和我妈妈很像；
丹和我一样，也喜欢吃青菜包子，所以我每天给她带早餐。
但是我不知道丹喜欢谁？是否喜欢我？可我又不敢问，怕她会生气而不和我说话，怕她会躲着我。所以我默默地等待着，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去告白。我是这样告诉自己。
后来我真的找了一个时机，这是我的同桌给我出的主意，她说我可以在平安夜那晚给她送苹果，并把告白信放在里面，女生最喜欢这样的小惊喜了！虽然我怀疑过她的意见，但是我的身边实在没有其他女性可以帮我出主意，所以我在犹豫中采取了她的意见，她显然很高兴，因为自己的想法被重视和采纳，那时候她的头发已经剪断了，短到没法扎马尾，于是我再也看不到她前额被拽得很紧的头发，其实她的头发也很浓密，虽然比不上丹的那样飘逸好看。
那晚我确实将那颗藏着告白信的苹果送给了丹，我的同桌帮我将信叠成了一个爱心的形状，放在红色苹果的下面，然后挑了一个红色的包装盒包装起来。她收到苹果，开心地谢过我，我还想着和她说几句话，却被那些没有眼力劲的女生拉走了，我狠狠地瞪了那些女生一眼。
那晚我的心莫名地狂跳，急切想要知道那个答案，于是我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丹，她笑起来真好看，两个小小的酒窝点在她的嘴角两侧，她特意戴着一条红色的围巾，和我的毛衣是一个颜色，看来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
晚自习结束，我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回家，而是跟在丹的后面，我想她或许会在回家的路上打开一个个苹果。其实这是我的一个不成立的想法，谁会在大晚上的，在冰天雪地里拿出礼物，并且打开礼物？除非里面有她迫切想知道的某个秘密，我期待我能成为她的那个秘密，所以我悄悄地跟着她。事实证明我跟对了，丹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家，在十字路口处，她走了那条和她家相反方向的道路，我带着疑问继续跟着。
渐渐地，一个人的身影变成了两个人的，我揉了揉双眼，在微光下睁大眼睛为了看清另一个人是谁。居然是那个家伙，隔壁班的第一名，我妈说他的脑袋是天才脑袋。丹和那个家伙站在一起，很登对的一对。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东西，是用心包装的苹果，我突然想到，或许丹和我一样，将告白信藏在苹果底下！一想到这里我就急得跺脚，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我。丹将苹果交给了那家伙，那家伙看起来很开心，接着两人在那边有说有笑地聊着天，我躲在角落地咒骂着那家伙。
不久，我永生难忘的一幕发生了——他亲了她。那家伙个子很高，为此他需要弯下脊背才能亲得到丹，而丹稍微抬着脚后跟，她正在享受他的吻！我气得半死，脚底的雪已经被我踩得不成样子，我火冒三丈，却只能站在角落跳上跳下，一不小心，我又放了个屁，声音很大的一个屁，我紧张坏了，一边埋怨自己一边偷看他们，他们听到了我的屁声，正在朝我这边走来，我掉头就跑，结果栽了个大跟头，不过还好我机灵，在他们赶来之前脱了身。
从那以后我只有幻想的份儿了，不过也时常做梦，梦到和丹亲吻的那个人成了我，我没有弯着背，她也没有抬脚跟。亲完之后我含情脉脉地望着她，我原以为她会投入我的怀抱，结果她却扇了我一巴掌，然而气呼呼地走开了，原来在梦里她都不愿喜欢我……
这就是我的暗恋史了，有些凄惨的暗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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