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引子
哲学家卢梭曾为我们揭露过一个无比深刻的人生悖论。他说,人人生而自由,却无时无刻不在枷锁之中。
言外之意,我们只是貌似自由着,而残酷的真相则是每一个生命都带着沉重的脚铐在岁月的舞台上翩翩起舞。无论你是深情或是冷漠,无论你是进取还是消极,穷极一生所向往的终极自由始终遥不可及。
问题是,如果命运事先已经被定下框架,那么个人是否能够如贝多芬所说扼住命运的咽喉?如果可以,又需要用怎样的方式超越自我?
两千年前,有一个人交出了自己的答卷,他叫张良,由暴徒游侠变为帝王之师的张良。
2翩翩贵公子
说起来,张良原来并不叫张良,至少34岁之前并不叫张良。至于他的名字,现在已经无从考据,我们能够知道的只是他姓姬。
稍微读过先秦史的人可能都知道,背后有着八百年基业支撑的姬姓堪称那个时代最为高贵的姓氏。尽管西周灭亡王室东迁之后,它的辉煌一度沦落,但就算抛开久远的荣光不谈,现实中的张良也算得上实打实的贵族公子。
他的祖父姬开地,曾以丞相之尊辅佐过韩昭侯、宣惠王、襄哀王三代国君,而父亲姬平也子承父业,做过韩立王、悼惠王的丞相。父子两代,五世相韩,粗略估算,把持相位之久竟长达80余年。可以说,在韩国,论权势之煊赫,几乎无人能与张良一家比肩争锋。
但正如幸运之花不会长久地开放于一张绝世容颜,命运之神似乎也无法长期垂青于一个家庭。公元前250年,也就是张良刚刚两岁的时候,张良的父亲姬平积劳成疾英年早逝,留给张良的是孤弱的母亲和不满周岁的弟弟。
直到多年以后,张良才在酸涩中明白,当初父亲的离世带给家庭的打击是何等沉重。这不单单是因为让他从此失去了父爱,也是因为随着父亲的死亡,张家的政治地位一落千丈。
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也许说这话的人从来不曾躺在政治的绣床上。
父亲死后的漫长岁月里,张良渐渐从垂髫幼童成长为翩翩少年,但直到韩国覆灭,他却始终未能从政,为父亲续上那根断了的政治琴弦。
尽管心有不甘,但张良也无可奈何。既然命运将他抛在这样的位置,他就注定只能以富贵闲人的姿态旁观人情冷暖花开花落。如果不出意外,想必张良很可能就此了却一生,如雁过长空,如风临竹面,根本不会在历史的名册中留下丝毫印记。
但意外还是猝然来临。公元前230年,秦国内史腾攻破首都新郑,宣告韩国的灭亡。按秦国郡县之制,韩国旧地被划为颍川郡。
对于张良,一切仿佛是一场噩梦。梦之前,他还是韩国的翩翩贵公子;梦醒后,他竟成了无国无君的世间流浪客。而就在张良为命运如此突兀的转折目瞪口呆之际,另一个晴天霹雳接踵而来,他的弟弟染病早夭。
亡国之恨丧亲之痛如此密集地展现,二十出头的张良无从体会其中的深意,他感到的只是步履踉跄,几乎无法站稳。
3国仇家恨集一身
很多时候,我们的痛苦并非来自于无法得到,而是来自于真正的失去。无法得到只会让我们嫉妒不甘,而真正的失去带来的却是无法磨灭的创伤。
隔着两千年时光的我们已经无法目睹张良内心的挣扎和突围,但能推测的是,他并没有将这份痛苦囫囵吞下,而是怀着愤怒细细检视,一丝一毫都不曾放过。
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张良有种无辜受咎的愤怒,放佛是黑夜中孤行,突然莫名其妙地被人左右开弓连续扇了两个耳光。对此,他并不打算忍耐,他就是要把这人找出来,然后用尽全力将这耳光加倍还回去。
往事如同汹涌的潮水拍打着记忆的堤岸,无数人影在审视中渐渐清晰。张良揉了揉眼睛,终于看清了一张狰狞的脸—秦国以及秦国第37代国君嬴政。
提起秦国,张良不能不咬牙切齿。二十多年来,张良耳濡目染的全都是秦国攻城压境的步步紧逼,所能感受的也都是国事日非人民流离的灾难。一百年中,秦国就像世界的癌细胞,肆无忌惮地向东扩散,而卡在函谷关之东的韩国,则首当其冲,在秦军的鲸吞蚕食下日益衰微。尤其是六十年前的那场伊阙之战,有人屠之称的秦将白起全歼韩魏24万联军,几乎生生折断了韩国的脊梁,此后的岁月里给韩国留下的只是苟延残喘的屈辱和辛酸。
张良甚至发现,如果不是秦国,可能父亲就不会突然撒手而去;如果不是秦国,他也不会落到孑然一身的悲苦境地。
这一切,难道就这样算了?
月孤明,风又起;梧桐树,三更雨。朝恨暮恨的张良终于明白,如果无法报仇雪恨,可能他这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的怯懦。
容忍凶手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犯罪,这是一种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
4淮阳学礼
仇恨一旦扎根心中,也许只有依靠鲜血才能消蚀。这鲜血要么属于敌人,要么属于自己。
对于张良,零和一之间并不存在中间状态。
带着冰冷的恨意,张良变卖了家产,遣散了三百家仆,草草安葬了弟弟,从此踏上漫长的复仇之路。之所以如此决绝,也许并非出于一时冲动,而是一旦上路就不打算让自己回头。
然而如今自己单枪匹马,别说砍下嬴政的人头,就是见上嬴政一面也断无可能。这个严峻的现实如同巨大的裂谷横亘在眼前,让张良一度茫然。
自十年前,信陵君主导的五国联盟抗秦再度败北之后,放眼当今天下,能够和秦国一较短长的也许只剩下楚国。张良无法确定楚国是否能助自己一臂之力,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就不会放弃。
思索之后,张良决定南下楚国旧都淮阳。之所以来到淮阳,是因为此地位处南北要冲,人品流杂,长期以来一直是块反秦热土,尤为重要的是,韩国灭亡后,韩王韩安也被囚禁在此处。
似乎为了给自己找一个堂皇的落足理由,张良拜了当地一位大师,名义上向其学习六艺之礼,暗中则在结交各种反秦力量,不断物色楚国政治圈层中的三教九流,期待一旦风云有变,他就顺势而发,掀起一场动荡。
变卖家产所得之财,此刻成了张良最为重要的武器。
然而随着时光流逝,张良感到灰心丧气。楚国上下的各等官员,拿张良的钱,喝张良的酒,撩张良的妹,酒桌上称兄道弟信誓旦旦,曲终人散甚至连张良是谁都不复记起。
岁月荏苒,白驹过隙。三年日月,弹指消磨。张良回首前尘往事,仇恨依然历历在目,但他的仇人如今不仅端坐咸阳宫,而且活得更加意气风发。因为就在不久前,步韩国覆灭之履,七雄之一的赵国也轰然倒塌。
张良能够意识到他的敌人在变强,而自己却在虚弱,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裂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展,雪上加霜的是,尽管精打细算,他的钱却如飞花如柳絮消散在政治打点的漩涡里。
5一线曙光
公元前227年如期而至,花开蝶舞,又是一春柳色。但和之前不同,张良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热望。现在仇恨于他,并不澎湃汹涌,反倒平静地仿佛身体的一部分,如同呼吸的空气,望见的云朵。
可是张良并不知道,就在他身处淮阳彷徨失望之际,遥远的北方,同样的仇恨却在另一个胸膛里燃烧。
这就是燕国的太子姬丹。
追溯起燕太子丹与嬴政的仇恨,似乎又是一个令人唏嘘的故事。20余年前,姬丹和嬴政同在赵国流落,在患难中结下一份深情厚谊。后来嬴政回国当了国君,而太子丹依然是太子丹。更富戏剧性的是,太子丹后来又被派到秦国当人质。他原本以为嬴政能够看在当年的情谊上对他多加体恤,但此刻的嬴政冷酷无情,再也不是流落邯郸的嬴政。太子丹深受伤害,从秦国逃回之后,就立誓谋杀薄情寡义的嬴政。
虽然怀着同样的目的,但燕太子丹却选择了另外一种更为直接的方式——刺杀。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荆轲临别前在易水河畔的悲歌,自此萦绕,千年不绝。后人常说,燕赵之地自古多慷慨激昂之士。也许当这句话宣之于口,脑子闪现的只是白衣胜雪长发飘飘的侠士荆轲。
听闻荆轲刺秦之事,淮阳学礼的张良如遭雷击,短暂的恍惚之后,带来的是拨云见日的晴朗。
之前,张良从来没有想过要以个人之力刺杀秦王,但荆轲却以身死形灭的代价为张良开辟了新的方向。虽然荆轲本人在这条路上没能成功,但张良不认为自己就注定失败。更何况,此时的张良也确实到了山重水复疑无路的绝境。
前思后量,张良决定踏上荆轲式道路。
只是他不曾想到,这一走,竟又是十年。
6任侠飘零
当旧的世界已然崩溃,而新的秩序还未建立的过渡性时代里,往往会跳跃出一些另类的花火。
说是另类的花火,在于他们即不能扎根体制之内,又不甘堕落为民,而是凭借着某些特殊的本领游走在上层政治和下层草野的链接缝隙处,为严肃的历史添上五彩斑斓的色彩,让坚硬的过去增出一份温情。
具体到春秋战国,这群另类的存在就是士人。在这鱼龙混杂的庞大群里,有文有武,有鸡鸣狗盗之徒,也有引车卖浆之辈。而其中的一小部分被我们称之为游侠,典型代表如荆轲、高渐离、刘邦,张耳、季布、毛遂、侯生,虽然各有职分,但却自成一界。
这个世界后来被称为江湖。
其实很久以前,张良就意识到这个江湖的存在,但却从来不曾置身其中。他的血管里流淌着贵族的血液,他的出身背景和成长环境也更容易让他把目光聚焦在传统的政治圈层。但淮阳三年,一事无成。张良寄予厚望的政治并没有给他丝毫的慰藉,甚至连一丝真诚的怜悯都不曾得到。
说起来,荆轲刺秦之所以让张良震撼无比,除去荆轲个人的勇武,他所处的那个江湖里重然诺轻生死的豪侠之气也让对政治丧失希望的张良看到一丝成功的曙光。
仇,是一定要报的,张良不会忘记,也无法放下。如果无法解开心结,就算让他活上一万年,又有什么意义呢?也许只是意味着一万年的痛苦和煎熬。为了这份报仇的执念,张良自认生命都可以弃之不顾,委身游侠又算得了什么呢?
张良决定离开,离开是为了寻找方向。
张良十年的游侠经历,在司马迁的笔下浓缩为十六个字的陈述。他说:(张良)东见沧海君,得力士,为铁锥重百二十斤。
对于历史,也许十年不过一个刹那,但对于一个人,却是三千多个日日夜夜。在这江湖飘零的岁月里,张良见了哪些人,到过哪些地方,做过什么事情,都淹没在时光里难觅踪迹。似乎唯一的成果就是找到了一双手,一双可以帮他完成使命的手。
如今的张良已不再年轻,当他用疲惫的眼睛打量世间,突然生出一股物是人非的苍凉。曾经的关东六国如今荡然无存,而当初的嬴政也在这十年中功盖三皇,成为人间唯一的至尊。
不过,哪怕嬴政成了秦始皇,这又能怎样呢?就算他有朝一日修成了仙人,张良也要踏破天庭,用后羿的神弓将其射落。
7惊天一击
公元前218年的春天,帝国三川郡阳武县博浪沙炎日高挂,疾风呼啸。
34岁的张良肌肉紧绷,连同他的同伙沧海力士,一动不动地潜伏在驰道旁侧,死死盯住远方。终于,那队幻想中的浩荡车马迤逦而出,卷起尘土飞扬。
高度紧张的张良至此方才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他总算没有算错,嬴政到底还是出现了。
整整十年的等待和谋划,就是为了今天的相逢。十年来,张良像柳絮一般在世间飘荡,万贯家财挥霍殆尽,如花青春日渐枯萎,但如此不计成本的付出,张良并不后悔。
因为,一切都会有个了断。
他看了看身边的伙伴,魁梧挺拔,堪称世间少有的力士。多年以前,与力士的初次谋面,张良就有种强烈的预感,仿佛这位力士就是自己苦苦寻觅的那个存在。为此张良还特意给力士量身定做了一只重达120斤【合今60斤】的铁椎,为的就是今天这一击。
张良相信,过了今天,世间将再无秦始皇。他要让这个暴君永久地留在博浪沙的风尘里,祭奠父祖的英灵,也祭奠祖国。
随着秦始皇的车马越来越近,张良感觉到自己攥紧的手心里沁出了丝丝汗水。突然,沧海力士一声怒吼,雷霆乍惊之下,百二十斤的铁椎冲天而起,在空中划下一道优美弧线,随之而来的,则是华贵辒辌车瞬间被砸得粉碎。
张良看着殷红的鲜血缓缓流出,引起巡行队伍一阵人仰马翻的慌乱,张良果断地向力士传达了撤退的眼神,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迅速逃离现场!
然而,让他始料不及的是,几天后消息传来,被铁椎砸中的竟是皇帝的副车,那摊鲜血只是嬴政的随从和替身。
庄子说,哀莫大于心死。但对之前的张良,却是哀莫大于心不死。正是怀着这颗充满仇恨的不死之心,他拒绝了一切尘世中触手可及的寻常幸福,孤独前行。可现在他已经34岁,十三年来,他的心力如同放大镜一般聚焦在嬴政身上,可谋划了十年的博浪沙一击,嬴政居然毫发无伤。
张良问自己,难道真的是不可违的天命吗?
心力交瘁的他感到一股浓烈的绝望。
8汜桥受书
再度发生的刺杀事件,让嬴政怒不可遏,全国戒严,大肆搜索,下令十天之内务必让暴徒落网。为了躲避追捕,张良逃亡下邳,改名换姓,潜伏沉底。
然而,博浪沙的孤注一掷,击倒的不是仇人嬴政,却是张良自己。如今逃亡到下邳,改名换姓的他,不仅精神上完全垮塌,就连身体也不堪重负露出崩溃的迹象。翻看《史记.留侯世家》,文中多次出现“张良多病”“留侯性多病”“留侯病”这样的字眼,细思之下,也许病根就在博浪沙失败带来的打击中。
也许是为了平复心灵的创伤,也许是为了调理身体,张良开始研修黄老之术。他希望道家圣贤真的能给他带来超脱。而就在这时,张良的生活里又发生了一件玄幻离奇的转折。这事件,被司马迁记录下来。
良尝闲从容步游下邳圮上,有一老父,衣褐,至良所,直堕其履圮下,顾谓良曰:“孺子,下取履!”良愕然,欲殴之。为其老,强忍,下取履。父曰:“履我!”良业为取履,因长跪履之。父以足受,笑而去。良殊大惊,随目之。父去里所,复还,曰:“孺子可教矣……”出一编书,曰:“读此则为王者师矣……”旦日视其书,乃《太公兵法》也。
这个充满神话意味的故事不知真假,这位被后世称为黄石公的老者到底是何人也引发了无数学者的好奇。一般说法,这位老头本身就是一位反秦隐士,有感于张良博浪沙的慷慨之行,深感张良血气有余而智谋不足,所以特地用“鲁提辖买肉镇关西”的方式折辱其刚锐之气,使之忍小恨而成大事。
不论这个汜桥受书的故事是虚构还是真实,但这个事件无疑是张良一生的分水岭。之前的张良,血气刚勇,坚韧不拔,犹如浑金璞玉;之后的张良,学会了精气内敛,学会了柔而不弱,犹如深渊阔海。
以黄老之术和《太公兵法》为刀,张良用了整整十年不停的打磨自己否定自己,练就了老子所称道的上善若水,成为苏轼口中“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的大勇之人。
十年之间,张良反复回望,在这条不断的自我否定之路上,他终于看清了自己面目。此刻,《太公兵法》如同一团三昧真火在胸中浮荡,800年前那个渭水垂钓的姜太公不知是否感到寂寞?张良微笑着想,如果真要在这世间给自己找个安身之所,也许姜太公那样的帝王之师是个正好的选择。
9邂逅刘邦
公元前209年左右,帝国上下死了很多人。皇帝嬴政死了,公子扶苏死了,将军蒙恬也死了,更多的人如同案板上的鱼肉,惶惶不安地观望着秦二世手上的柳叶刀何时落下。
在暗流涌动的社会里,张良看到了火花四溅的迹象。他正盘算着如何点燃这个时代,不想大泽乡里陈涉一声怒吼,天下沸腾。张良知道他等待多年的复仇机会来了,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他拿出剩余的家财,迅速拉起了一支百人的反秦队伍。当听说楚国贵族景驹被立为楚王,此刻正驻扎在陈留,他便率领部下前去投靠。
就在前往陈留的路上,张良设想了很多结局,唯独没有料到竟会遇到一个名叫刘邦的人物,更没有料到这个人竟会改变他的后半生。
此时的刘邦还不是大汉的开国皇帝,说起来,在不可胜数的造反队伍里,刘邦甚至连条大鱼都算不上,充其量只能说是一只虾米。然而就是这次意外的邂逅,却彻底改变了两人的命运,也改变了历史的走向。张良不知道这种互相成就的相逢在历史上发生的频率如何,他能想到的只是齐桓公和管仲、秦孝公和商鞅,而这已经是百年之前的故事了。
与刘邦的一席交谈,张良感受到刘邦天赋的智慧,虽然目前的刘邦穷困潦倒,但帝王之姿已经初露锋芒。看着刘邦,张良想起了自己帝王之师的梦想。
他暗自揣测,也许这梦想只能开在刘邦的身上。
10回望前尘
功成名就后的张良回望自己的一生,自度人生路上有两次奇遇,其一是汜水桥上得遇黄石公,其二就是陈留途中邂逅了刘邦。然而这两次奇遇,竟然没有一次来自于个人的努力和追寻,似乎命运就在那里等待,等待着他的靠近。
张良突然感悟到,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天意,而世间的芸芸众生不过是上天落下的一颗颗棋子,各有各的去处和安排,它不可强求亦不能拒绝。而至于他自己,也许这安排就是在最灿烂的时刻飘然离开,离开他的仇恨,也离开他的伙伴。
看着刘邦坐在龙椅上春风得意,张良知道自己离开的时候到了。他给余生选择的归宿是追随黄石公羽化仙去。
11后记
1.历史是被时光风干的茶叶,也许只有共通的人性和感情才是能够冲泡这茶叶的一壶沸水。文字只是挂一漏万的记录,是村上春树所言的“不完整容器“,记录下的是一个个事件,漏掉的则是动机和情感,我不知道当下历史学里有没有【历史心理学】这个名词,每个历史学家都信誓旦旦的要还原历史真相,但忽略动机和情感的真相如何称得上真相?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更想以艺术的形式观看历史记录,犹如达芬奇的画,海子的诗,唯一的存在,留下万千的解读。
2.张良是以智慧的化身留在后世中,也就是刘邦所谓的“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帝王之师,但那个时候的张良已经44岁,44岁之前的生命里他也一度是个暴徒,在博浪沙留下惊艳的一击。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我觉得奋椎博浪沙,可能深受荆轲的影响。
3.一个人的出身,不可避免的会影响一个人的人生观,如果和同时期的韩信相比,这种印象会更加强烈。由此反观历史上的200多位帝王,如果是从贫苦中艰难爬上龙椅,那么往往有着另外的阴暗面,最典型的是刘邦的鸟尽弓藏和朱元璋的火烧庆功楼,而如果帝王本身就出自权贵之家,则多有一份雍容和大度,比如唐太宗李世民以及晋武帝司马炎。
4.张良是贵族豪富,钱财和权势对张良的吸引力并不强烈,他为一种使命和意义存活。这种使命就是复仇。很多历史学家评价张良之所以能够做到功成身退是以为看到了刘邦的猜忌和之前发生过的无数只能共患难无法共富贵的人间悲剧,也许有这方面的因素,但我更加相信的是,张良前40年都为复仇而活,正如文中所说,22岁的他决绝的遣散300家奴,卖掉家产,并非一时冲动,而是和项羽一样破釜沉舟,没打算给自己预留后路。或者说,他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复仇,当这个使命一旦完成,他便了无牵挂。权势和钱财并非张良所求,弃之又何足惜。
网友评论
对了。120斤的铁棰,换算成现在的60斤,是根据什么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