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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儿到死心如铁-61 驱虎吞狼

男儿到死心如铁-61 驱虎吞狼

作者: 青色百合99 | 来源:发表于2018-02-08 09:49 被阅读306次

    目录|第六十章  人面桃花

    第六十一章  驱虎吞狼

    人生要是能像戏台上唱的一场大戏就好了,生旦净丑,红尘爱恨,任凭你笑了再哭,哭了再笑,一到曲终人散,所有悲欢离合全部成空,没有人还放在心上。

    生平第一次,岳朗看到铁骑营门处飞扬的红旗,心头涌上不是终于到家的喜悦,而是莫名的紧张。

    真想拨马从原路返回,本能上的规避。

    可他又能避到哪去呢?

    好在刚回来有很多杂事要处理,等他一件一件忙完,天色擦黑,已经耽误了晚饭。

    邢襄探头进屋喊了一声:“铁大人那备下了吃喝,叫咱哥几个都去呢,顺便把在外面听到看到的交个底。”

    “就来啦。”岳朗才动,低头看看身上,又从门口转回来。这一个月尽在深山老林里猫着,风餐露宿,上马下马不停折腾,脏成什么样子不用照镜子也能想到。

    那些操练完带着一身汗一身泥也可以毫不在意躺在铁珩床上吃东西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岳朗拿盆端来热水,洗脸,擦身,梳头,换衣服,每个动作都比平时细致许多。

    他一边拧手巾一边鄙视自己,这是干什么啊?小时候撒尿和泥,光着屁股在地上打滚,更脏更丢脸的样子已经全被人家看过了,如今再怎么洗,难道还能洗出一朵花来不成?

    虽然这么想,还是不停地换水,一丝不苟地擦着洗着,连指甲缝里都弄得干干净净才罢手。

    铁珩的屋子里照例很暖,燎炉上一口大铁锅咕嘟咕嘟冒着肉香,铁珩和兰满仓正凑在一起看地图,其他几个人或坐或蹲,都在吃东西。没人注意到岳朗为什么来这么晚,和他那一身焕然清爽却又毫不打眼的银灰色襕袍。

    只有铁珩抬了下头:“来了?”顺手往炉子一指,“快去盛点热汤。”

    脆黄的烤饼带着椒盐的香味,热腾腾的羊骨在锅里翻着花,汤汁雪白浓厚,一定熬了很久,表面上还飘着细碎的青葱芫荽和艳红的杞子,看着颜色就极为诱人。

    岳朗一边拣着大块肉骨头往碗里盛,一边继续鄙视自己,刚才居然翻箱倒柜,半天都找不到合适的衣服穿,这么娘们唧唧的举动,也没叫他多看两眼,真是多此一举!

    然而眼睛刚落到铁珩身上,就怎么也离不开了,心里好像也被热腾腾的羊汤熏了,一片暖融融的。

    铁珩屋中占半面墙的幽鄢边塞图已经摘了下来,铺到长案之上。周围点起几盏铜灯,把上面的笔画照得清晰无比。

    铁珩执笔在厚重的羊皮纸上勾描,图上纵横交错的线条愈发纠缠在一起。

    五个人凑在灯下,指着图中山川河流,你一言我一语指点不停。

    军都陉,飞狐陉,蒲阴陉……焦墨是西隗,朱砂是北鄢,黑红两色越画越多。加上这次实地探查的结果,点串成线,再连成片,幽鄢边塞细节逐渐丰盈饱满,跃然纸上。

    多日来花功夫做的精细功课,此时都显了出来。

    不知不觉已是谯楼鼓打二更,铁珩在图中添完最后一笔,扫一眼带着倦色的几个人:“都回去睡觉,里面的门道我们慢慢再品。”

    岳朗慢悠悠哨在最后,欲走还留,正在犹豫不决之间,陈影却以为他们兄弟分开一个多月,此时有什么体己话要说,“砰”一声把他关在门里。

    岳朗手垂在身畔,攥成拳又松开,到底没去拽门把。

    “你这么跑了一趟,觉得幽州好玩还是冀州好玩?”铁珩带着笑问,语气轻松自若。

    岳朗回头,正好看见那个微笑的尾声,好像冷月下的流泉,清润又宁静。

    他急忙定了定神,找到最懒散的声音答道:“天天躲北鄢骑兵还躲不开呢,哪有机会去玩?”

    “那可辛苦你了,来再喝碗羊汤补一补。”铁珩特地在锅里翻了翻,给他捞了一块最肥美的羊骨,招手叫他过来看图,言归正传,“这次探查军都陉,你可有什么想法?”

    “八百人叫你一口气派出去七百五,不会光为了劫个营,烧点粮这样的小打小闹。”岳朗摇头,“可惜我道行太浅,猜不透你的用意。”他端起碗喝汤,眼神摇晃了几波,还是落在铁珩的侧脸上。

    此时他正认真看着地图,脸容低垂,发髻上的羊脂玉头冠莹白无瑕,更衬得面容温润明朗。

    金黄的烛光修做剪影,只在他眼睫上流转。

    岳朗心中的小鹿又被几口热汤给弄醒了,蠢蠢欲动。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的睫毛这么长......不知道拔一根下来会怎样?

    铁珩哪知这狡童乱七八糟的心思,手指无意识敲着桌案。他手底下这几个人,各有所长。兰满仓和陈影虽然一个身手出众,一个心灵手巧,一说起设伏,佯攻等具体作战都有讲不完的点子,却不大肯在战略筹谋上多下功夫,他们习惯认为这些都是朝廷和统帅的事。邢襄是丞相之子,在南邾的权力中心长大,没吃过猪肉,至少见过猪跑,但他的想法更趋守势,讲究步步为营,稳妥可靠,鲜少有惊人之举。

    唯有岳朗,年纪虽然在四人中最小,最难得的他是那种绝顶聪明,又肯痛下苦功的人。

    正因为打小就不喜拘束,长大更是恣意妄为,所以想法亦如天马行空般自由,时有匪夷所思的点子冒出来。虽说天才和闯祸各半,叫铁珩头疼之余,也是他经常赞叹借重之处。

    更何况,他心里或大或小的得意之事,不说给岳朗听,又能告诉谁呢?

    不知道这些安排,他能看出几分。

    “其实我也没完全想透,只能说个大略。”铁珩负手踱了两步,才沉吟说,“除夕我们在晾马台放了把火,从山里烧出一条长蛇阵来。”他指着群山中那几个连绵的黑点,“我就一直在想这种可能,所以才叫大家去查探几条通道……”

    这个人最好看一定是他在认真想事情的时候,岳朗心里的毛毛雨一直没停,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你来看这里......”铁珩指图。

    有完没完!有完没完?

    岳朗指甲狠狠攥进拳头,努力收束着不知跑到哪去的心神,沿着铁珩的手指看地图。

    这图上的种种山形水势,早就熟得如同掌上观文。可加上新画的标记再看,却忽然变得另有深意。

    实线是山,虚线做水。山的意义在于阻断防守,水的优势却是运转通行。

    不同的栈道河谷穿过崇山,需要强兵驻守;更多的渡口和支流交汇四通八达,更需要堡垒控制。

    交织在地图上的天堑枢纽,西隗北鄢,墨黑朱红。蜿蜒入山,隐藏在林。

    黑红双色的点线看似杂乱无章,却又呼应相连,充满神秘不可知的联系。

    岳朗专心致志看了一会,忽然灵光一闪:“难道关键就在飞狐口?”他急于求证,一脸好奇地看着铁珩。

    铁珩手指轻轻摩挲眉心,似乎并没完全想妥帖:“是飞狐口,却也不全是飞狐口,你再想得远一些,深一点。”他忽然说起陈年旧事来,“还记得么?升明七年,北鄢和西隗第一次合兵来犯,帮西隗围了新洲,趁势占据居庸关以北;延兴元年,又是他们联军而来,抢夺冀州,两国却因为分赃不均,大打出手,最后北鄢虽然占了冀州,可三年之内都没恢复元气;还有延兴四年,西隗老国主新丧,全军休战,北鄢趁时又夺了幽州......”

    怪不得他天天吃饭睡觉也要盯着地图,还真叫他看出宝来了!

    “我明白了!”虽然话没说透,岳朗却听出了诀窍,仿佛眼前开了一扇大门,一语识破天机,“每次北鄢来打我们,凡是攻城得地能落好处的,都是和西隗合兵一起,要不就只能赶着西隗不能抽身时钻个空子。西隗如果不肯,比如你刚从军的那年,他们单独追今上到了莫州,就被孟叔给打回去了,白白损兵折将。”

    铁珩见他已经领会了这其中的深意,笑容充满了欣慰:“北鄢和大卫接壤之处,山高林密,没有水路,军粮供给十分不便,沿途的关隘又全把在西隗手里。”

    “北鄢国内多森林湿地,没有纵深,天一冷就冻成冰坨了,论后援补给根本不能和西隗相提并论。”岳朗越说越高兴,拿起铁珩的宝贝鱼脑冻端砚,压在北鄢处,又把他喝茶的薄胎青瓷盏扣过来,挡在莫州前面。“再加上北军多年在莫州坚壁清野,想靠劫掠大梁百姓来补充军粮已是难上加难。”

    铁珩看他拿着他这些精致的文具乱摆,一点不介意,顺手又递过去青玉笔架和汝窑笔洗。

    岳朗在山岭位置码上茶托酒碗,以手巾叠成拒马河饮马河,又提起拳头往北鄢西隗之间捣下去:“北鄢虽然年年向西隗进贡称臣,却不是心悦诚服,而是想吃肥肉却被掐住了脖子,没办法只能求点残羹剩饭。”

    铁珩笑道:“北鄢虽小,他们国主宇文照其志可不小,怎么肯一直屈居人下?可西隗已经经营幽鄢超过一甲子,早已占尽了天时地利。北鄢虽然抢了幽冀二州,想要虎口夺食还差得远呢!你看这里……”他说得兴起,就着岳朗摆的东西,移动案头的书籍,茶壶排成山峰、河流、平原、道路,又抓了把围棋的黑白子当做兵马,“飞狐口一直躁动不安,这一段正是枢纽中的枢纽。北鄢不管是想南下攻卫,还是想西进斗西隗,这里都是绝对的咽喉要道。雁宿关扼守咽喉,与飞狐口相互呼应,南面山高谷深,北面一马平川,西隗军高据关上,背靠藏在群山中的那个长蛇阵,已成高屋建瓴之势,随时可以掐断北鄢的后路。”

    岳朗拨弄着图上的棋子:“怪不得我们去查探军都陉,发现这几处天黑后时有北鄢兵马出没,大概他们等不得了,蠢蠢欲动。你看这图上两军犬牙互持,明显就是北鄢想要蚕食的架势。”

    “西隗人又不是傻子,岂容北鄢暗中坐大。”铁珩点头,“我猜他们都明知对方用心,只不过现在彼此利用,为了两国表面上的和气,暂时不想撕破脸而已。”他忽然眨了眨眼,表情一下活泼起来,“所以更要靠我们,叫他们这把火快点烧起来才好。”

    铁珩的眉峰舒展成一个好看的弧度:“欲谋飞狐口和雁宿关,必先切断晾马台。我们烧了晾马台之后,两个多月丝毫没动。西隗查来查去,也没弄明白除夕是谁把他们烧了个人仰马翻。”他边想边说,越说越是流畅,“这件事,怎么看怎么得利最大的都是北鄢。所以......”

    “所以我们只要继续挑拨离间就行了!”岳朗顺口接过话题,语笑盈盈,“就像当年荀彧给曹操献计‘驱虎吞狼’,叫刘备和袁术先拼个你死我活,他在一边揣着手看热闹。”

    “‘驱虎吞狼’,这个名字我喜欢,比什么‘移祸江东’,‘借刀杀人’之类的好听多了。这就叫‘敌已明,友未定,引友杀敌,不自出力’。”铁珩还是忍不住掉了两句书袋,压低声音说,“我们手里还有几百匹带西隗烙印的军马,一直藏在莫州城郊,除了那一晚去烧粮的三十几个人,谁也不知内情,用来挑拨离间,事半功倍。”

    “怪不得那批马你一直扣着,被骂小气也不松手。”岳朗的目光充满了景仰,“去放火之前,你就把这些都想好了?”他沮丧地摇头,“你要是不提,我到现在也看不明白。”

    铁珩轻声笑:“你也把我想得太神了!除夕烧粮时不过微有想法,现在看来,属于误打误撞,倒做成一步好棋。不过这个想法太过大胆,要做的事还多着呢。”他探出手指在飞狐口和雁宿关画了一个大圈,仿佛风起云涌全在指掌之间,“光靠铁骑军的八百人做不了这么大一件事,怎么把二十万北军全调动起来,才是个大难题。”

    岳朗把散在图上的棋子一把全合于掌心,悠然笑道:“纸上谈兵再不大胆,什么时候才能大胆?”他太了解铁珩的秉性,谋不定不动,一旦谋定,便会雷厉风行去实施,纵有千难万险也在所不辞。

    图上错落在山水间的黑红两色,一时间幻化成千军万马,猛虎出匣,金铁交鸣,剿杀纠缠,不死不休。

    他再次泛起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这就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吧。即使这运筹之处连个门帘都没有,不过是铁骑简陋之极的茅草顶土房子。

    怎么办?岳朗的心头既感骄傲,又充满了绝望。

    如果说铁珩以前只是一泓碧水,静水流深,如今水面多了一波又一波金色的涟漪,粼粼闪动,晃得他眼花缭乱,意乱神迷。

    明知道深不见底,却还无可救药地往下沉。

    我该怎么办?

    总不能寒暄时随便顺口问他一句:“今天晚上天气不错你的眼睫毛真长煮的羊汤更好喝……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

    怕的倒不是铁珩勃然大怒,或者觉得他得了疯病在说胡话。

    最怕铁珩摸着他的头笑一笑:“怎么会不喜欢呢,我把你养到这么大!”

    长兄为父,什么样的衣冠禽兽会打自己哥哥的主意?

    想到这里,岳朗忍不住手指一抖,“啪”一下带翻水盂,洒在他们刚描好的关塞图上。

    羊皮纸上墨迹洇晕,湿了一片,岳朗赶紧用衣袖去擦,不小心又碰倒了茶杯。

    铁珩看他手忙脚乱,眉头微蹙:“你怎么啦,是不是出去生病了?”抬手就去试他额头。

    他的指尖微凉,刚触到他的发际。岳朗身子微颤,一偏头就躲开了。

    铁珩的手停在原处,尽量不动声色地收回来,声音听不出一点波动:“我看你累了,快去睡吧。”低头擦拭地图上的水渍,再不看他一眼。

    寒风吹上灼热的双颊,岳朗才觉得能喘上气来,一颗心依然乱如春草。

    全天下的女人和男人,他岳朗哪一个都可以喜欢,只有这个喜欢不得。

    全天下的男人和女人,随便哪一个也都可以喜欢他哥,只有他这个做弟弟的不能喜欢。

    他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一个人,他比所有人加在一起的分量都重。

    天地间有一种恩义,一旦承受了就注定不能相负,只能背负一生。

    比如这比天还大的养育之恩。

    谯楼已经打响了四更,月静星稀,万籁无声。横亘北方天际的云层,铅块一样压在头顶。岳朗远眺夜色下逶迤的远山,只觉一种从未有过的窒息感,胸口憋闷得几乎想嘶声大喊。

    铁珩是他二十二岁生命里一道不能逾越的风景,山重水复,秀树奇峰,稍做流连已经忘却了来时路。

    躲不过,逃不掉,命里注定的劫数。

    而他如今单枪匹马,没有后援。

    冲过去,海阔天空,任意驰骋;

    摔下来,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TBC

    第六十二章  雁宿雄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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