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孽(33)

作者: ZHANG顽石点头 | 来源:发表于2017-07-09 22:49 被阅读6次

    戾气弥漫。学生无故地大吼大叫,你冲我撞,唯恐天下不乱。

    入校时签的委培合同,统统无效。那些“委托培训”的单位,统统翻了脸。当初拿好处、分成时,只嫌猴子太瘦,杀起来毫不手软啊!

    所谓的“委托培训”、“定向安排”,无非是一些廉价劳动力,或“临时工”。当初,市政府抛出诱饵,高价出售(多是空头支票),家长们竟趋之若鹜。

    久不露面的万校长,4月12日返校。当晚召开群团组织、班主任会议。

    空旷的会议室,朦胧的灯光,闷热的天气,让参会者躁狂不已。

    望着日渐生疏的下属,他罕见地、“诚恳”地说:“大家吃点亏,情况复杂,耐心一点,小心应对,别捅出大篓子。滚钉板,也要咬牙挺住,两个月一过,送走这帮瘟神就好了。”

    他拱拱手,罕见地鞠了一个躬,“拜托在坐的各位了!”

    稀疏的头发,在光头上来回晃荡。因为激动,麻子红彤彤的,脸颊越发凹凸不平。

    班主任们沉默不语。十个葫芦一双手,按下这个,浮起那个。干柴在,火星在——“纪律松弛,学风日坏;上下失位,关系混乱;无威可畏,无德可怀!”

    风暴,说来就来!

    13日晚饭后,篮球场上,三(2)班与二(3)班比赛,比分交替上升,打得难解难分。

    二(3)班连投3个球,拉开了比分。全班拍手,鼓掌。

    “好,好,好!”

    “加油!加油!”

    “比分反超了!”

    “我们最棒!”

    “这还得了,掐到我们玩,不行!”三(2)班一位同学说。

    “吃牛屎不看堆头!”

    “减油!减油!”

    “拉住4号!”

    “打,往死里打!”

    三年级啦啦队使出浑身解数,吼叫着。

    一个大个子球未投进,几个男生乱喊乱叫:“阳萎!”

    “肾虚!”

    “鬼事做多,腿软了!”

    “驴子的xx,白大!”

    “太监的xx,摆设!”

    女生们听了,满脸通红,纷纷离开。

    一位班主任问:“谁说的,站出来,自己掌自己的嘴!”

    男生们你指我,我指你,“他说的!”

    “他说的!”

    场上运动员情绪逐渐失控,动作越来越大。你拦我,我推你;你冲过去,我撞过来。言辞激烈,火星四射,如即将爆发的火山,势不可当!

    比赛停下来,主裁提醒双方,“动作幅度不要过大!”然后,重新开始。

    但无济于事。运动员们球也不打了,只打人。冲突规模有增无减!

    再次中断,再次提醒。运动员们越来越亢奋!

    比赛频繁中断。

    忽然,大家不愿看到的一幕,发生了。场上三年级后卫6号,往前猛冲,左手抓住二年级前锋4号(主要得分手)的领子,右拳扬起,擂鼓一样,捶他的背。

    全场哗然。

    主裁的口哨声震耳欲聋,不断做手势,“停,停,停!”却没人理会。

    双方纠缠不清。边裁拉了这个,跑了那个。工作人员冲进场,分开两边的队员。刚分开,又合拢了,场上搅成一团。

    无人管的桔红色篮球,被谁踢了一脚,滚到场外,滚得老远老远。滚到鱼池里,上下漂浮,像一个大桔子,映红了水面。

    两边同学,脸红脖子粗,污言秽语地指责、谩骂。愤怒之下,拿起饮料瓶、书本、文具互射狂甩,甩得满天飞。

    纸做的记分牌,被扯得粉碎,纸屑随风飘。

    两个领队(班主任)厉声呵斥,想制止混乱,没人听。

    裁判急速地跑动,口哨声撕心裂肺,也阻止不了喷涌的岩浆。

    “裁判,我班弃权!”二(3)班班主任抢过喊话筒,当众宣布,“不比赛了,二(3)班的,回教室!”

    “走哦!”

    “比他妈的x!”

    全班一哄而散。

    “自动弃权,就是输了!”

    “胜利了,胜利了!”

    三(2)班队员狂呼,震耳欲聋的啸叫声,传得很远很远。

    裁判像一个木瓜,不知所措地挂在那里。望着离场的队员,自言自语地说,说好的“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呢?

    晚上,万校长责成我认真调查,对害群之马严肃惩处,绝不手软。烫手山芋扔给我了!这事查清不难,处理难。

    晚上9点多,我找来3位裁判,5位工作人员,2位班主任,把情况摸得一清二楚。整理好材料后,送给万校长。

    晚11点,我紧急召开团委会议,说:“歪风邪气不可长。4个带头闹事的,3个开除出团,1个留团察看3个月,记入档案。大家举手表决。”

    “三分之二同意,通过!”

    我问没举手的:“你们有什么想法?”

    “开除出团,没什么威慑力!”

    “这是团委的处分,其它处罚,等校委会研究后再公布,绝不姑息养奸。”

    会散后,刚到寝室门口。她突然跳出来,抓住我的胳膊。

    “怎么回事?你!天天躲在这里,不怕查寝的抓到吗?”

    “担心你吃亏,有危险。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比起你的安全,我挨几句批评,没什么了不起。”

    “我能有什么危险?这几年都这样子,不也是毫发无损?你不是胆子挺大的吗?”

    “关心则乱,一想到你就变小了!”边说边往我寝室里挤。

    “干嘛呢?”

    “这些天没日没夜地忙,衣服忘了洗吧?躺着别动,我来!明天早上,到水龙头那儿透一下。”

    不容分说,搜出堆在床上、椅背上的脏衣服,一大抱,扔在脚盆里,洒上洗衣粉,倒上水浸泡着。

    “这是什么,哪里粘的?”她拎出我的一条灰短裤,指着上面的脏东西,红着脸问。

    真坏!知道是我梦遗的,故意问。疯丫头!

    我耳朵火辣辣的,烧得疼。扭过头,背向她,佯装没听见。

    好几天没洗衣服了,光短裤就四条,我都不好意思提了。这段时间实在忙坏了。

    她假装没看见我的表情。唰唰唰,洗起来。不言不语,低着头。

    乌亮的发辫,在雪白的脖子上左右晃动;饱满的双峰,在红色的T恤衫里上下喷涌。

    我的心脏,随着“哗哗哗”的声音跳动。躺在床头,享受着这美好的时光,希望它永远不结束。

    这时,飘过一阵花香,传来了青蛙的鸣叫!多美啊,春夜,人美!景美!情更美!

    我几乎忘了,春天早来了!

    好一阵子没写诗了,日记也是敷衍塞责。这时,我诗兴大发,提笔写起来。

    “洗完了!”她双手扶腰、直起身子说,“脏水你自己泼,我走了!”很累很累。

    “谢谢你!再见!”

    我一看,水全部黑了。衣服多脏啊,她洗得多么认真啊!(这是后话:第二天,晒干之后,既清新干净,又香气四溢。穿上后,浑身舒爽。)

    早上,做早操时,刘校长宣布,球场带头闹事的四个学生,一个开除,两个留校察看,一个严重警告,记入档案。

    以前,学生最怕“记档案”,“一生污点,洗刷不掉”!现在,档案自己提。个别学生毕业时,为了泄愤,拿着档案,当着老师的面撕掉,把碎屑扬得满天飘。

    老师干瞪眼!野马脱了缰,约束不住了!

    他似乎不气死老师不罢休,“我不是学生了,你气了白气,管不着了!耶!”并做了一个剪刀手——V形手势——胜利了!

    “记档案”,胆小的都吓不到。找工作时,没多少单位看档案,也不相信档案。假冒伪劣泛滥,“白纸黑字,也有假的!”所谓“记档案”,就是抓到蚂蚁凑成兵,吓人而已。

    还是回到13日晚上吧,在调查篮球场打架事件、团委会议中间,我制止了女生争风吃醋引发的事件。

    两个女生(毕业班的,离太远,没认出来),为争夺所谓“男朋友”,纠集本班女生,准备在教学楼西边“决斗”。

    那个地方灯光照不到,天又黑,她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正好作一个了断。

    当时大概十点半吧?我正在校园中路,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往教学楼西涌去。预感有什么事要发生,我急匆匆赶过去。

    黑压压的脑袋在晃动,女生们叽叽喳喳的。快交上火了。

    我打开手电筒一扫,好家伙,三十多名女生,五颜六色,分为两队,在两个女生(一个红T恤,一个白连衣裙)的带领下,正准备发起“冲锋”。

    穿红T恤的喊:“准备!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

    穿白连衣裙的也在喊:“听我口令……”

    “大战”一触即发,好险!

    “都给我回寝室去!拿点脸来,免得我说出不好听的话!”我大吼。

    女生毕竟是女生,羞耻心还是有的。一听我的吼声,马上散开,往寝室飞奔。

    谁查的寝?这么多女生不在寝室,也不追查,太不负责了!

    朽木顶歪墙,死撑不管用。我必须出奇招,撑过这段动荡期。

    “釜底抽薪!对,就用这招!”我猛拍大腿

    我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让一、二年级“号头鸭子”(带头大哥,坏头头,拐头)回家玩,名义是参加社会实践活动,把他们与毕业班的拐头隔开。

    今时不同往日,毕业班个个像冲天炮,一点就着。他们要哭不得嘴瘪,巴不得找个由头,大闹一场,以发泄心中的愤怒。

    对我的建议,领导们既不同意、也不否定,怕引起家长非议。我说:“让我试试,大不了团委书记不当。”

    安全大于天,只要不出事,付出什么代价都值。我感觉,像个亡命之徒,或赌徒。

    去年毕业时,体校学生——毕业班与非毕业班——群段,一死多伤,震惊全市。

    我叫班主任们列好名单,筛选之后,召开这些学生的家长会,征求他们的意见。

    老师和领导都不敢参会,怕被家长骂,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再次单枪匹马地闯了,像唐吉诃德!

    家长会上,我详细讲明了此举的利弊得失,举了不少反面例子。

    家长们冲着我,开了一阵密集的炮。

    我始终陪着笑脸,雷公不打笑脸人!继续软磨硬泡。无论怎样骂我、说我,我装聋作哑,充耳不闻。

    驴子打架——用脸抵。

    多数家长同意了。没办法,都是血气方刚的小子,以前又有过节,哪怕单挑,也容易闹出人命,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当天,家长们就领着孩子回家了。突然少了二十多个安全隐患,师生们舒了一口气,笑话我“奇计安天下,诡计定乾坤!”

    她更把我当成英雄,仰慕之情溢于言表。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拉着我的手。师生们视而不见,似乎默认了这层关系。我总是直接抽出手,推开她。

    她写了一首诗给我——《死也要爱》

    一条美丽的小花蛇,漂流在相思河畔

    婀娜的身材、五彩的霓裳,如童话中的公主

    一只健壮的青蛙,爱上了她

    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她

    小花蛇也一见倾心,无法理喻、不能自拔

    青蛙用宽大的、柔软的舌头,吻遍她的全身

    有生以来,小花蛇从未如此甜蜜

    爱情之火,熊熊燃烧,她回吻了她的爱人

    ——致命的、甜蜜的一吻

    青蛙眼睛迷离,浑身渐渐冷却

    小花蛇明白:酿成大错!

    痛苦把她折磨,锥心锥肝地把她折磨

    但青蛙幸福地笑着说:“爱人啊,别伤心!

    很荣幸,在青春岁月遇见你,爱上你!

    死在你的怀抱里,死在爱情的怀抱里

    死在你深情的一吻里!”

    “假如有来世,我仍然爱你!死也要爱你!”

    这凄婉的故事,在相思河畔流传开来

    不信,你去看看,一万年以来,

    小花蛇还在等,等青蛙转世投胎,再续前缘

    ……

    淡红的灯光,粉红的信纸,鲜红的虞美人花瓣,彤红的脸。

    “什么意思?”我笑着问,“致命的、甜蜜的一吻?什么仇,什么恨?”

    “是深情,是厚义!”她问我,“昨天晚上,女生为情决斗……”

    “打住,打住,没有谁为情决斗……”

    “走夜路小心一点儿,防止有人下阴手……”

    “我没得罪过谁呀!”

    “没得罪过谁?不,你得罪的人多得去了。你是一个小偷,偷走了多少男生梦中情人的心!”

    “不用这么自夸吧?拐弯抹角的。”

    “不说我了,秀华啦,冬梅啦……”

    “等等,冬梅是哪个?我怎么不认识!”

    “少装蒜,那个和你若即若离的女生。很朴实,很削瘦,死眉死眼,心眼死,认死理。长相嘛,还行!”

    “没印象!”

    “暗恋你三年,爱得死去活来的,我都看出来了,你没感觉?无情无义!小心她绝望自杀!(作者插一句,女生的第六感真是准!)”

    “我那么忙,哪里顾得了这些呢?你再瞎扯,我不理你了……”

    “又在逃避,这样子,耽误了多少女生啊!能不遭人恨?前几天,李色、袁滑子、万琴,都遭到暗算,送得鬼打了……别暧昧了,干脆跟她(冬梅)讲清楚,让她死了这条心!”

    “这么说,是侮辱我的人格!我和李色他们一样吗?我从来没有对她(冬梅)暗示过什么,哪来的暧昧?”

    “你干脆公开自己的恋情,堵死她们的退路,不给她们幻想的空间。快刀斩乱麻!”(作者插一句,这么好的建议,张明竟然不采纳!)

    “恐怕适得其反,像《红楼梦》中,紫娟对宝玉做的那样,把他逼疯了……”

    “咚咚咚”,响起了敲门声。

    “来了!”永芳抢先开了门。“吴冬梅!进来吧!”

    一个削瘦、修长的女生,黄T恤,白短裙,站在门口,望了我几眼。忙说:“对不起!找错了寝室!”然后,一溜小跑走了。

    “喂,她担心你的安全,找了一个借口来看你。怎么不请她进来坐坐?”

    “只当这事没有发生,不是很好吗?看破,不说破!OK!”

    “有你后悔的时候!”

    不一会儿,又来了几个同学,男生、女生都有。找各种借口,打几句哈哈,就走了。

    这种紧张不安的气氛,每年毕业季都有过,我习惯了。只是今年情况特殊一点,严重一点。却把她吓得够呛。婆婆妈妈、啰啰嗦嗦一大堆。

    “我又不是豆腐做的,想咬我,没那么容易!记着,人有三分怕鬼,鬼有七分怕人!邪不胜正,自古皆然。”

    “这才是我心中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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