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般若芙殇
如果生命中每段记忆都能被抒写,我是否也能为你们谱上那么一小篇乐章,毕竟故事发生的时间实在太短,短暂到不知该从何说起,可是你却用无数的思念,硬生生将那段岁月深深刻画在心里。
那是个有音乐响起的夜晚,大方的她将双手交给了你,在那个满天星星就挂在屋顶上的民宿中,踩着不成调的舞步,却第一次让彼此的心紧紧联系在了一起,那其中一颗叫做害羞,而另一颗是腼腆,围绕着两颗心的是众人有些讶异的眼神。
是灯光催化那一点点奇妙的感觉,鼓舞起沉寂已久的心灵,那平静的水面仿佛被扔进一块扁平的石头,从岸边打起了水漂,一直跳到湖中心,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曲终时你们从窗户爬上了屋顶,一群人并排着躺下,仰着头数起天上的星星,有一颗、两颗、许多颗,你们俩却都比别人多数了一颗,那是因为对方而萌动的心。
那个夜晚她似乎也和你一样,感受到手中的余温,迫不及待盼望天亮却辗转难眠,在男女分开的大房间里,各自将思绪遗漏在方才那个有着对方身影的客厅里。
“陪我去那边买瓶蜂蜜好不好?”
天亮时她拉着你的衣角离开众人,在即将结束的旅程中奔跑着,那对年轻人最终接受了养蜂人的祝福,在旅途结束前留下了心中永恒的一页。
别离之后,你悄悄将思念织成美丽的衣裳,那是青春岁月中最酷炫的装扮,还特意用期待打成了领结,于是款款深情的思念与期待终日穿戴在身上,无论昼夜都不舍褪去。
终于等待的那天又来了,日夜想念的那个人也出现在人群当中,还记得那个抿着嘴独特的笑容吗?那是你眼神偷偷瞟向她时,正好她也望着你会心一笑。
其实那时候你也是抿起嘴笑着,就像一些小小的习惯,往往因为有了心仪的对象,在不知不觉中就变得和对方一样了。
那又是一个愉悦的聚会,因为有她的参与,一切都变得更加美好了,我知道你的视线自始至终未曾离开过她,因为她身上正藏着你那颗早已不见踪影的心。
天似乎要下雨了,阴沉沉的乌云正蠢蠢欲动,最后大家还是决定提早结束活动,那个因为顺路可以送她回家的你,心里不知有多欣喜,多么希望回家的那条路有千万里远吧!
你紧握着摩托车的把手匀速骑着,深怕任何一个颠簸都会惊吓到身后的她,那个害羞的女子双手紧紧抓住椅垫的把手,在你们中间产生的那个空隙后来被称做纯真的恋情。
酝酿许久的大雨终于按耐不住落了下来,不得已赶紧停在路旁穿上了雨衣。
“妳穿吧,我回家再换衣服就好了!”
“一起穿,我就躲在你后面,没事的。”
这滂沱大雨下的有些夸张,豆大的雨滴毫无忌惮的打在脸上和身上,不知道隔着雨衣的她是否会疼痛,淋湿的身子又是否会因此受寒。
担心中的你伸长了脖子挺起胸膛,企图为她多挡下一些雨势来,可倾盆而下的大雨毫不示弱,慢慢感觉寒意的身子终于忍不住而僵直,不自觉中还微微哆嗦了起来。
突然间搁在你背上的那双手挪开了,它绕过你的腰从身后环抱着你,脸颊轻轻贴在背心窝,像个沉睡的小孩一动也不动。
她正在聆听,在那个全世界已然静止的瞬间,仔细听着那颗加速跳动的心脏是否还是一样真挚。
下车时被淋湿的长发藏着那副抿着嘴的笑容,你舍不得的盯着她转身离去,心中却也因为她湿透的身子感到内疚。然而那双环抱着自己的双手,很快又让喜悦占据整个脑海,随后你欣喜若狂的驰骋在风雨中,那个想告诉全世界的愉悦为你换来一场最甜美的伤风。
原来感冒也能够如此幸福!
第一次接到她打来的电话,是声音出卖了你,却也是它让自己感到无比的温馨,那一杯一杯被叮咛喝下的温水,意味着对方的关怀,而彼此小小的约定,更坚定了赶紧康复的意志。
“等你身体好了,陪我去看场电影好不好。”
那个星期天你起的特别早,康复后的空气闻起来格外清新,早早的就来到电影院门口,才发现她也和自己一样提早了半个多小时到来。
我才知道原来你也喜欢文艺片,兴许是身边的女子改变了你,在那一场电影中你递了张纸巾给她,自己也偷偷拭去被剧情感动而强忍住的泪水。
那时候你似乎明白了,同为一件事感动的彼此,在将来的记忆中会更加刻苦铭心。
电影散场后你们在涌动的人群中川流,你不假思索牵住了她的手,像个听话的小女孩一般,她跟着你穿梭在人群里,时不时回头望一眼,她总是灿烂的笑着,似乎比那晚令自己怦然心动的舞伴更加漂亮、越加动人。
就这样,之后相聚的机会变多了,曾经在那个山上,你们俯视着都市的夜景,两人诉说人生的理想,晚风微凉时脱下外衣披覆在她肩上,而你却丝毫感觉不到一点寒夜。
记得下山后,那家小吃店的老板夸奖过你吗?
“小伙子眼光不错哦,要是我再年轻个三十岁也一定要找个那么漂亮的女朋友。”
“老娘就差到哪里去了,当初追我还不是爱的死去活来。”
那两夫妻耍起嘴皮子把你们逗的哈哈大笑,顷刻后她转过身来蹙起眉头望着你,似乎正在询问你会不会和那个老板一样,知趣的你猛摇了摇头作势求饶,当中没有言语的你们却又为了这件事笑出声来。
那段日子是你们最开心的岁月,尽管能相聚的时间是那么短暂,在彼此之间却留下最真挚的情感,兴许能归纳成如他们所说的“纯真记忆”。
海芋花田没记错的话,台北阳明山附近的海芋花田是你入伍前和她最后相聚的地方,也一直到许多年之后你才明白,原来那时候她是因为那个美丽的传说,才特意带你去的:
有一对老夫妻极为恩爱,但有一天老先生患病无法动弹了。老太太一直守在他身旁照顾。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告诉儿子,她想学开车……
儿子很讶异,因为老太太连脚踏车都不会骑竟然会想学开车。
于是儿子问了老太太。
老太太缓缓回答:我想学开车载你老爸去阳明山那片海芋花田,因为年轻时他曾经载我去看过,还指著海芋对我说"此情永不渝(芋)"
之后你入伍当兵,于是艰苦的日子展开了。
两个多月全封闭的生活,让你对她的思念扩展成无穷大,那一颦一笑有时会化作为月影,偶尔也能在树丫摇晃中看见那张抿起嘴的笑容,夜阑人静时总习惯去想起她,也替自己庆幸着,毕竟睡前还能望着那张照片,互道一声晚安。
好不容易那封写好的信终于寄出去了。
提早了将近一个月,部队里的禁信令意外被开放,那是带着满心期待彻夜躲在被窝里,用微弱的手电筒偷偷照着,然后一字一句在信纸上刻画的无限思念。
“家人寄过来的伏地挺身50下,男朋友寄来的70下,女朋友的信做100下,要谈朋友就要有好体力,要是做不来,信就归大家一起分享了!”
晚点名之后的体能锻炼总是愉悦的,因为个个都期盼做那100下伏地挺身。
“哎呀,我的妈!早知道就不一次写那么多信寄出去。”那个哀声道怨的同袍,一口气领回了6封信,在全连的鼓掌下,精疲力尽回到队伍中。
当然你也收到信了,在寄出去后的第8天,那是有着和自己一样充满思念的字句。
夜晚就读大二的她,正从台北坐火车回家,她在信中告诉你,自己特意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在这个乘客稀少的晚班列车中,静静读着你写来的信。
仿佛你此刻就在眼前一般,字语化成了呢喃,在身旁这个空位陪伴着我。我才知道原来离别后真的会有思念,音讯全无寄语无处之际,连生活都不对劲了,我想你也知道这种感觉对吧。
她还告诉你,读完你写的信后不经意抬起头望着窗外,那远处正巧出现的美丽烟火,对她而言是一种意外的惊喜,在疲惫的往返途中,精神也能为之一振。
不知道那是何人所为,在伞状似流星坠落的璀璨底下,说不定正站着一对恋人,他们紧握着双手深情互视,在彼此的眼瞳里看见了映射而出的烟花,正一朵又一朵缤彩绚丽的绽放开来。
她似乎喜欢那种美,尽管过程中有些短暂。
于是一封又一封的信,陪伴着你渡过一天又一天乏味的日子,总是在一封信寄出后,连忙又在脑海里构思着下一封的内容,迫不及待想知道她将告诉自己的近况,也在一成不变的生活中,努力去搜集有趣的零星片段与她分享。
但你可曾想过,用千言万语也无法道尽的思念之情,在属于两个截然不同的生活中,万一有那么一天,那款款诉说已超越不止万字,那时候相隔两地没有交集的彼此,对信中那些琐碎杂事会不会感觉枯燥呢?
当然对于你来说不会,谁都明白这是你心灵最重要的寄托,在考验身体极限的体能锻炼中,那个随时在脑海能翻出的幸福感觉,也无数次帮助你渡过训练时的痛楚。
那通电话终于被她接到了!
“有收到我的信吗?……哦……没关系,等妳有空再回……妳……说话不方便吗?……嗯……没什么事……那下次再打给妳。”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通电话了,每次只能拨通一分钟的电话机前总是大排长龙,那一天仍旧是抱着碰运气的心情打通了这通电话,那头传来不冷不热的言语,估计也让你大失所望了。
兴许是真的不方便,那年她的学业格外繁重,而一心努力向上的她,也同时肩负起父母亲深厚的期望,他能体谅她,尽管最后再也没有收到任何一封信了。
终于熬过了最辛苦的第一年,多了较多空闲时间的你搬来了一大堆书籍。尽管不说,我也知道你是想和她多拉近一些差距,毕竟高中贪玩的你总觉得和考上好大学的她在一起时相形见拙。
于是读书对于你来说,便成为在军旅中极为重要的一件事。
那个有半天休假的下午,你一个人在街上走着,路旁那台没有时间限制的公用电话吸引着你,当然这时候的她仍在上课接不到电话,索性打到老同学家里,兴许还能找个人闲话家常。
将近半个小时的通话后,终于挂上了电话。
你恭喜了他交了一个女朋友,两个人感情还发展迅速。他说多亏了他女友的闺密做的介绍,有趣的是他们两人后来开玩笑将一位学长介绍给那位闺密,没想到还真成功了,彼此也已经交往数月了,现在他们经常会四个人一起出游,还说那个闺密你也认识。
当然认识了,那不正就是那位令你朝思暮想的女子吗!
那条街似乎特别的长,用一辈子的时间也走不到尽头,可这么长远的路却让你想不明白,为何在自己面前,她的事会被如此的轻描淡写,难道就没有人知道你是如此挂念着她,连那个被自己当做好友的老同学也丝毫没有察觉,或者自始自终仅仅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兵哥哥,买一朵花吧!”
“我买了花没有人可以送。”
“可以送给自己一个好心情,拜托你了就当是帮帮我。”
“多少钱……来,这朵花送给妳……记得长大后不要轻易伤别人的心。”
从那时候起你变得沉默寡言,军旅的生活更加索然无味,喜欢阅读的你不再翻开书籍,却习惯在夜里独自数起星星来,有一颗、两颗、很多颗,却怎么数都似乎少了一颗。
你拾起那把断了第五根弦的吉他,笑着说所有的情歌都被自己弹的荒腔走调,你却流着泪不停唱着,悲泣的歌声早已掩盖住不协调的和弦,我想那首歌一定让你想起了谁,要不然也不会一直唱到声音都哑了。
那一晚半夜传来一声枪响,后来大家都被叫了起来,营区里赶来好多车,人来人往隐约中还听到你的名字被提起,他们说你把枪管含在口中,身后的墙上溅满了鲜血,当中还留下一个深深的子弹痕迹。
后来你的故事再没有人能说给我听了,退伍之后我曾北上去祭拜过你,老战友相聚总有说不完的话可聊,于是我把你没走完,后半段的军旅生活一一告诉了你。
告别台北之前,我去了阳明山上看了你所说的夜景,那座城市的灯火确实能与星空媲美,我也看到身旁的情侣为自己心爱的人披上外套,他们紧握着双手彼此挨着脸颊正诉说各自的款款深情。
那个海芋花田我来不及去造访,但下山的时候我找到了小吃店那对夫妻,他们两个人很风趣,也看得出喜爱斗嘴是彼此维系情感的一种方式,我相信正如你告诉我的故事一样,年轻时那个老板追求她时,一定真的是爱的死去活来。
最后我把车开到圆山大饭店附近,因为那是我以前坐火车到台北受训时会看到的地方,我将后车厢的东西全部搬了下来,在那班列车即将经过之际依序将它们点燃。
那烟花绽放之际天空璀璨万分,我倚靠着车门抬头仰望,隐约之中仿佛能看见那个坐在窗边的女子,手中正拿着你写给她的信,时不时眼里会露出幸福的光芒,抿起嘴带着微笑阅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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