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段风景旖旎的旅程

关于近来摆摊卖书，我半道写过几篇文字了，但意犹未尽，不能不再说上几句。7月17日上街，至8月27，卖出174本（其中《虫亦有声》近20本，其他均为《草木有情》），卖到卖无可卖（《虫亦有声》只留1本），这才罢手。

静下心来，回想这件事，感觉这只是我写作生涯中的一小段风景旖旎的旅程，距离到达风光绝佳的终点还有相当长的路要走。

2012年出版的《虫亦有声》，总印量2340本，大多是周围熟人和全国多地的网友购买的；而2016年出版的《草木有情》，印量1000，约三分之二却是我摆摊卖出的。

元朝将文人的排序，是放在妓女之后乞丐之前，这很有意思。我上街摆摊的尴尬，就羞耻感而言，大概就是二者兼而有之。电脑前敲打文字的时候，就仿佛自己在天堂，高高在上，俯瞰人间挥斥方遒，而摆摊卖书就好像妓女接客或乞丐乞讨，精神上是灭了自己几次的。怪不得众多写书人宁肯将书寂寞地堆撂在家里，也绝不肯上街丢人现眼。

有人骂我与下三滥的摆地摊的人在一起丢写书人的脸，这理所应当。我虽然反驳，心里也还是虚空，煮熟的鸭子嘴硬罢了。有一天，两个六七岁的女孩来到我的书摊前，蹲下翻我的书问多少钱，然后一个女孩站到我跟前悄悄说，她想给你一点钱，行不行？这不就是把我当要饭的了吗？只是对要饭的不用商量，给就行了；而给之前商量，这就又把我高看一眼了，恰似元朝排序将文人与乞丐拨拉在一起但又将文人靠前了一点。

当然也有良好美妙的感觉。五味杂陈忽起忽落，过山车的情景交替出现。没有好的身体状况，不是皮糙肉厚，怕还真是消受不起。

现在看纸制书的人少，这我知道；即使是看纸制书的，那也未必就看我的，书店图书馆有很多，还大多写得比我好，卖价便宜甚至不用花费。那么，能买我的书，真是一件奇迹。在对的时间，对的空间，千万里走来一见钟情或翻阅有感，得有多深的前世源缘今世的造化啊！

我由衷感激每一位和我的书亲近爱恋的人。

每个停留不买的镜头都令人失望，每卖掉1本都让人欣慰。买书的有中小学生，有80多岁的退休老人，主力似是30岁左右的职场人。80多岁的州水利局退休的杨老先生，那天他拄着拐棍来到跟前，让我将马扎给他坐——他眼神不错，坐下来看了几篇，买书后给我留了地址电话，约我到他家说话。后来，我去了，尽情聊了有3个小时。他谈历史说现在，讲自己的家世和工作经历，颇有一番见解感慨。

是认识了许多爱看书爱写作的朋友，这是意外的收获。我建的读书群和写作群都因此增加了不少人。

买书的，主要是梨城本地人；还有昌吉的，乌鲁木齐的，有西安的，有杭州的。杭州的郭女士和我聊得很细，说一望我就是个特别的人，问我怎么会自己在这卖书，为什么不放在书店卖，是不是去过很多地方，做过什么工作？我都以为她是记者了。

不少要我书的人，在我签字留言后会说声谢谢，当时就要加微信，有的还要与我合影——那种身体无间的触接，何尝不是心灵契合的明证？有几位还问我是不是还在写，什么时候可以出新书，说出了新书告诉一声。许多买了我一本书的朋友，一再问我另一本书还有没有。现在，两本书都没的卖了，我只能说当地图书馆有，实在想看可以去借阅。

卖书的直接目的，当然是想收获一定的酬劳——书还可以送人，可被送的人往往不会将轻易得到的东西当宝贝，随手一扔哪个角落实属寻常。但实际上，酬劳之外，更结交了众多知音。人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知音众多岂不是人生之大幸？而在此次卖书之前，因为感觉写的付出与得到之间的不平衡，我差不多决定撂笔不干了；通过卖书，读者给了我这么多温情、支持、肯定与期许，将我沉沦的心打捞出了水面，并填充进力量与激情，激励我在写作的路上勇敢地走下去——这才是我摆摊卖书最大最重要的收获啊。

前两本的印书卖完了，只是结束了我写作生涯的一小段大体柔美温馨的旅程，我回味过这段旅程的滋味之后，理应深吸一口气，更坚定地翻山越岭......

                                                                2018/7/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