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只是当时已惘然（四七）

郑德元一出校门，就看见了郑光明还有他的车，听见郑光明连着喊了好几声，却别过脸不理，仍旧和杨杰边走边说。

郑光明只好放大招了，他把后面的车窗放下点来，郑德元一眼就看见安安的小脑袋探出来，似乎正在找他。顿时心里就乐开了花，连再见也顾不上跟杨杰说，就跑过来。一上车就把安安抱在怀里。

“安安，说，想哥哥了没有？”

安安笑着大喊“没有”。却捧着郑德元的脸左捏右捏，郑德元都被她捏的脸变了形，却一点儿也不烦，还是乐呵呵地哄着安安。郑光明只好摇摇头，心里却服气得很，儿子真的是不认他这个亲爹，也认简宁这个后妈了，就连简宁家的小姑娘他都这么亲，这么揉搓他，居然也不恼。

“我们去哪里？”好一会儿郑德元才板着脸问了一句。周围都是来接孩子的家长，车根本走不动，只能一点点往前蹭。

“去你们简老师那里吃顿饭，吃完饭我们再回家。”

“真的？”

“当然是真的，儿子，我跟你说，你这可是沾了我的光！”郑光明开始讨好儿子，郑德元却根本不吃他这套。

“哼！你是沾了我们小安安的光！”

“行了，儿子，我错了还不成吗？你们简老师都理解我，她都没有怪我——”

“那不成”，郑德元很严肃，“你这么欺负我们简老师我可不愿意！我说了，没有你这个爹，我长不歪，没有简老师陪着我，我没准早就废了！简老师是你们家的大恩人，你要懂得知恩图报！要以身相许！”说了“以身相许”他自己也乐了。停一停，他又开启了训爹模式。

“你傻啊？哪个女人不在乎自己的男朋友这一点啊？她不怪你，那是因为你在她心里连棵草的分量都没有！不相干的人胡搞我还不管呢！就连这都不懂？你还混商界？”

“那你说怎么办？”郑光明心里暗笑，儿子一肯为他操心，父子矛盾就土崩瓦解了。所以他也乐得让儿子教训自己。

“我们简老师是个慢热的人，你得细水长流，不能惊涛骇浪。再吓跑了她！而且你必须远离小妖精，我们简老师爱干净。”

“洁癖！”

“对，她有洁癖，你和妖精们久了，妖气太重！我们简老师就被你熏也熏跑了！老郑，我可没和你开玩笑啊！”

“哥哥，你理理我！”安安不高兴了。看着这爷俩总说自己不懂的话。

“好啊！我和小安安说点安安喜欢听的！安安，这个小卡子真好看哦！”

“小曦哥哥给我买的！”

“那个小曦哥哥？”郑德元还以为是自己的哪个同学，他们这一帮孩子都喜欢极了安安，给安安买点小礼物这很常见。甚至杨杰有一次和他说“咱简老师家安安忒漂亮，我愿意等她十年，不，二十年”。

安安说不清楚，其实是郑德元听不清楚，但前面开车的郑光明已经听懂了，“陈曦？”

“对！是陈曦叔叔买的！”安安说，陈曦又变成了叔叔。

郑德元立马变了脸色，他看到简宁一直和陈曦比较亲近，就对陈曦没有好感。更何况上一次他就着了陈曦的道，被陈曦沾了便宜，只是当时光顾得生老郑的气，一时没想起怎么还嘴。现在想起来心里还不忿。

“爸，你也知道陈曦？”

“嗯。”

“你怎么知道的？”

“一言难尽！”

“我不喜欢哥哥了！你只爱和大大聊天，不理我！”这回安安是真的生了气。

“谁说的？我只爱和安安聊天，你这个臭大大，就会吹牛，撒谎，说话不算话，是个大坏蛋！”郑德元新仇旧恨都算到了他爹头上。觉得自己的老爹太笨，恨他不肯在简宁身上下功夫。

“是个大坏蛋！”安安笑着跟着大声说！

“就喜欢和妖精胡闹！”他一直对此耿耿于怀。

“和妖精胡闹！”安安继续跟着大喊，喊完又怀疑，转回头来问郑光明，“大大，你见过妖精吗？你为什么喜欢妖精呢？”安安这话问得郑光明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有些囧。

“妖精不吃你吗？我洋洋哥说妖精会拿人炼丹。”安安还追问郑光明。

“什么丹？”郑德元觉得好玩极了。

“就是好几个葫芦娃一起炼，然后可以吃掉，可以长生不老。”安安解释说。

郑德元哈哈大笑，笑话自己的老爹，“你看看，安安都知道，你是要被妖精拿去炼丹的，你以为妖精是贪恋你的美色呢？”

“妖精好看！大大不好看！”

“你怎么知道妖精好看？”郑德元已经和安安说得入了迷。

“因为，因为，我和洋洋哥一起看电视，里面一个姐姐很好看，有一个叔叔就说‘你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小妖精’！结果我妈就不让我们看小妖精了”。安安还学着电视里的人说话，这回连郑光明也忍不住笑了。

“大大哪里不好看？”郑光明问安安，他更关心后半句。

“我妈妈说——”

“你妈妈说？”这父子两个都很期待下文！

“我妈妈说，喜欢妖精的都是猪八戒！唐僧和孙悟空就都不喜欢妖精！”

郑德元笑得东倒西歪，指着他爹说不出来话。郑光明被这两个孩子整得很无语。咂摸一下这句话，心里明白，要是真的和简宁交往，以后就不能再招惹一切妖精，什么莺莺燕燕，都只能是鄙履！

一进院子，就看见简宁正在院子里晾晒被子。结果安安飞奔过来，就告诉妈妈一个秘密，“妈妈，妈妈，郑大大喜欢妖精！要被妖精拿去炼丹了！”

郑光明咳嗽一声，目不斜视就进了屋。

郑德元趴在绳子上和简宁一五一十地说，简宁听着听着，就撑不住，也扶着绳子哈哈大笑起来，后来干脆不客气地蹲在地上捂着肚子，只喊肚子疼。

老人在屋里，还没有见过简宁笑得这么狂放，忍不住好奇地问郑光明。郑光明一摊手说“阿姨，你看我们阿元竟是宁宁的亲儿子，她们娘俩一起编排我呢！”

老人也笑了。这时郑德元已经进来，高高兴兴地喊“姥姥”，闲聊几句，安安就过来把他拉走了，说要哥哥陪着自己玩折纸叠房子。

简宁晒完被子进来，斜眼看见郑光明，想着刚才郑德元的话，忍不住噗嗤就笑了。郑光明立刻就追出去。

“你再笑，再笑我可动手了！”

简宁立刻板着脸，点点头，不说话。

“这还差不多，算你识相！”郑光明悻悻然。

“我还是很好奇，你是愿意做葫芦娃，还是愿意做猪八戒啊？”简宁忽然凑过来问他，说完就笑着跑出去，躲在被子后面继续大笑。郑光明追出来站在门口外，指着简宁瞪眼睛。虽然假意生气，但心里却很欢喜，因为简宁此刻的笑容像孩子一样美好，这让他一下子就彻底爱上了这个女人。

这样真实的笑容像阳光，像泉水。灿烂而又纯净，在郑光明的世界里商场酬酢，笑几时笑几分，都成了程式，成了机械。这样的笑容早就消失殆尽。即使是简宁自己平时也只是笑得礼貌客气，绝不似这一刻这样没有任何掩饰。

所以郑光明忽然觉得自己无论是做葫芦娃还是做猪八戒，都没有关系。如果简宁能这样一直开心地笑下去，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回过头来，却看到安安和儿子都扒着门往外看，忍不住不耐烦，“看什么看？打情骂俏没见过啊？”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郑德元笑着拉着安安就走，心里却很佩服老郑。觉得老爹果然神勇无比，原来已经和简老师发展到这个阶段。

“哥哥，什么叫打情骂俏？”安安问。

“这个就是，就是好朋友的意思。”

他拉着安安到老人屋里，生怕安安再问。却看到老人也正满脸笑意地向窗外望。外面老爹和简老师两个人隔了被子，都扶着绳子再说什么，就看到两个人在一起笑了又笑。

“姥姥，你看，我爸要是和我们简老师在一起，多好。”郑德元看着老人一切了然的样子忍不住说，“这样，我就有了简老师这样的妈妈，还有安安这样的妹妹，当然还有你这样的姥姥！姥姥，我就是个幸福的人了！”

“你这么愿意你父亲和你们老师在一起？”

“嗯！姥姥呢？”

“姥姥也愿意！”老人停一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