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小婷半清
1.
我叫张喜凤，是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一辈子最大的指望就是一双儿女能考上好大学，找到好工作，能有出息，不再做农民。
年轻的时候，我就是村里有名的“能干人”，庄稼地里的农活、家里的家务活，我都能一一包揽下来，要说累，肯定是累，但我总是提着精神劲的，要供养两个大学生，哪是容易的事情。
女儿和儿子很争气，相继考上了名牌大学，我们很欣慰，但也有担忧，每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我们的肩头。
那时候还不流行外出打工，所有花费都指望着几亩地，就是再勤快，一年的收入也很有限，后来，我就学习养猪，能赚上一些钱，补贴家用。
不管怎么样，省吃俭用的，总算把他们供养到大学毕业了，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女儿工作两年之后就嫁人了，对方条件不错，她的生活过得挺舒心，从来不用我担心。
可到了儿子这，婚姻就变得非常不顺利，他长相不差，名牌大学，还是建筑公司职员，我很纳闷，怎么就找不到合适的人呢？
后来，儿子委婉地说，有不少女孩喜欢他，但是都嫌弃他是农村人，在城市里没有啥根基，再说，还有买房子的事。
儿子说得吞吞吐吐的，我也听出来了，无非是姑娘觉得我们农村人穷，又没有房子，谁会愿意嫁啊。
说实话，我从来没有想过还要在城市买房子这件事，本以为把他供养大学毕业就完成任务了。
我试探着问问他，城里的房子多少钱啊，他说九千一平方，买一套差不多得一百万吧，就算首付也要三四十万。
我听完，腿都软了，别说三十万，家里连三万都没有啊。
2.
儿子的婚事一直没有消息，我虽然着急，但也没有办法，只得更加省吃俭用。我和老伴常年吃着咸菜腌菜，还有自己种的蔬菜，从来不会买鸡鸭鱼肉什么的。
愁啊愁，我和老伴经常愁得睡不着。我们已经50多岁了，去工地打工，人家都不收留了。靠种地，收入实在是太少了。
这一晃又两年过去了，儿子也马上30岁了。村里和他同龄的人，孩子都上小学了，他却连个媳妇都没有。
那年春节，儿子说要给我们一个惊喜，他带回来了一个女孩，论长相，实在是不怎么样，皮肤黑，个子又低，和儿子站在一起实在不般配。但儿子很开心，我们就无话可说。
他说姑娘是城郊的，独生女，愿意和他一起分担首付和房贷，也不嫌弃他农村出来的。
春节过后，儿子就开始张罗买房的事情，听说岳母拿了不少钱。我和老伴也知道，儿子买房本应该是婆家的事，只能拼拼凑凑，借了点钱，凑够了十万，给儿子打过去。
房子一定，婚事就顺理成章地办起来了。我按照习俗，给了她两万七的彩礼，可在办婚礼的时候，我看儿媳妇全程黑着脸，见亲戚也不打招呼。
婚礼结束后，儿媳就要回城，天色都晚了，可她闹着就是要回去，儿子没办法，简单收拾了，两口子就走了。
别说喝儿媳的一杯茶了，我们连她一个笑脸都没看到，我和老伴坐在挂满红喜字的屋里，百感交集。也许她嫌弃我们家太破，太脏，总而言之，是嫌弃我们。
3.
之后，他们在城里工作生活，我和老伴依旧在家种地，儿子偶尔会打电话，但回家的次数很少，一年就春节回来一次。
儿媳怀孕了，我作为婆婆的，理应去照顾，可他们不愿让我去，后来才知道，儿媳的爸爸妈妈都在那住一年了呢。那套新房，我们一次都没有去过，可儿子却养着岳父岳母一家人。
虽然心里有点别扭，但亲家母也该住着，毕竟那是人家女儿的家。老伴开导我，说现在是啥时代了，别老以旧思想看待新事物。
儿媳就要生产了，我觉得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得去照顾她坐月子，帮忙带孙子。于是，坐着火车就赶去了。
直接去了医院，我抱着我的大胖孙子的时候，是真开心，我拿出了2万块钱，作为孙子的见面礼。可出院的时候，亲家母就很客气地对我说：“你们家里农活忙，还是回去忙吧，这有我呢。”
我以为是客气呢，连说不忙不忙，要伺候儿媳坐月子。谁知亲家母的脸立马拉下来了。
还是儿子说话：“回啥老家啊，我们的新房我妈还没去过一次呢？”
亲家母脸色虽不好看，但也没法再说什么。
回到儿子的家，我是左看看，右看看，喜欢的很，这房子确实是比老家的房子要干净整洁得多，可是就是有点小，只有两个卧室，如果我留下，确实不够住。
我心里盘算着，等天明了我就走吧，有亲生妈照顾着呢，我也不用担心。
可转脸看见儿媳妇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对我说：“妈，先去洗洗手吧。”
“哦，对了，你用香皂就行，那瓶瓶罐罐的你可别碰。”
我走向洗手间的时候，儿媳妇把儿子叫进了卧室，还关上门，可我依稀听见一些声音。
“看你妈那浑身都是泥巴味，她还在家喂猪了吧，难闻死了，熏着孩子怎么办？反正不能住咱家，我出钱，让住宾馆去。”
儿子也在大声争辩，俩人越吵越激烈。毕竟刚生完孩子，儿子肯定是要依她的。最后，儿子耷拉着脑袋，涨红了脸走了出来。
“那个，妈，你看你坐车挺累的，我知道一家按摩的地方特别好，我带你去。”儿子说这话的时候，都不敢看我，我心里明白，自己不受欢迎，算了，不为难孩子。
4.
我提着来时的包裹，跟着儿子下楼，心里却像堵了一块大石头，养儿防老啊，我这才第一次来，就被儿媳赶出来，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我跟着儿子去了宾馆，儿子给我安排了按摩，我拒绝了，我这老腿老胳膊的还按啥，尽浪费钱。
第二天，我执意要回去，儿子不想让我走，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坐上火车的时候，我这心里很不是滋味，眼泪一个劲地打转。
儿媳妇不喜欢我在这住，我能接受，只是看着儿子在她面前低三下四的，平时里得受多少窝囊气呢。能怪谁，就怪我们老两口没能力，当年买房的时候，儿媳家里出了一大半钱，哎。
一路心酸的到家，看到老伴还要装着开心的样子，告诉他孙子白胖可爱，告诉他儿子新房不错。他身子每况愈下，怕撑不了多少日子，哪能再让他添堵呢。
5.
两年后，老伴的病严重，就去了，出殡那天，儿子一家就儿子自己回来了。这下，村里一下子炸了锅，这么重要的事，儿媳妇怎么能不回来，儿子真背上了不孝子的骂名。
儿子这次应该是气坏了，打来电话说，要和媳妇离婚，这么没有孝心的女人不能要。
我听了，说不出来啥滋味，孝心不孝心的，人家也不是我生的，我管不了。可是离婚了，我的孙子怎么办，小小年纪就要没妈吗？
他们俩闹了半年，还是办了离婚手续，房子卖了平分，孙子归我们家。
儿子带着孙子住进了单位宿舍，平时吃饭也都是买着吃，上班忙，就把孙子送进了全寄宿的托儿所，一周接回来一次，才2岁多的孩子，我听了眼泪哗哗的，可怜的娃。
自从他们离婚，我每晚上都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我老了，怎么样都好，孙子那么小，没妈妈以后怎么办呢？
我接二连三地给儿子打电话，一再告诉他，如果仅仅是因为儿媳没回来参加丧事就离婚，不值当。孩子还小，不能没有妈妈，我这都是半截身子在黄土的人了，怎么样都没关系，一直住在农村老家也没事。
儿子告诉我，儿媳确实找他商量复婚的事情，可他拒绝了。既然她嫌弃自己的父母，就不要嫁给他这农村人的儿子。
没过几天，儿媳竟然给我打了电话，破天荒亲热地喊了一声“妈”。他们没离婚的时候，她是一句都不想喊，如今离婚了，又亲昵起来，我听着怪别扭的。
她打电话的目的，还是想复婚，说想孩子，觉得自己以前太不孝顺了，对我态度不好。听电话里的语气，怪真诚的。
我老了，心越发软了，听不得这样的话。村里闹离婚的年轻人我见过太多了，到最后受伤可怜的都是孩子。赶紧打电话给儿子，让他再想想。
儿子态度很坚决，就是不愿意。我问他到底为啥？他支吾半天才说出口：“以前只是觉得她矫情，爱干净，不爱回我们老家。后来发现她心肠太毒了，竟然挑唆儿子以后不要认爷爷奶奶，只和姥姥姥爷亲，每次我说接你们来城里住一段，她都要和我耍脾气，上次是惹恼了我，我再也不想看见她了。”
挂了儿子的电话，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说自己命苦，上辈子没有烧高香，得了一位不孝的儿媳。
6.
复婚的事就这样没戏了，我农活不忙的时候，也去帮忙带带孙子，可我都60多的人了，啥都不懂，上街买菜都怕迷了路，总觉得帮不上啥忙。
后来，儿子的一位女同事常到家里来，眉清目秀的，说话也很温柔，见了我总是“阿姨”长“阿姨”短的，她说她也是农村来的，所以见了我就想了她妈妈，很亲切。
见她和儿子的亲昵样，我自然明白了。儿子问我的意见，说这次只要我反对，他就不娶。我笑了，劝儿子别傻了，娶老婆是要和自己过一辈子的，不用考虑我，只要对儿子好，对孙子好，就行了。
我这老太婆，还能活几年，对我怎么样都行。
过了半年，他们结婚，重新买了新房子，这次是大三居，新儿媳说，不管我来不来住，家里都会有我的房间。
那一刻，我老泪纵横。
之前的那个儿媳，听说一直没遇见合适的，一直单着，看儿子结婚，还来闹过几次，都不了了之。
有时候想，还是老话说的好，人在做，天在看，做了昧良心的事，自然会有恶果要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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