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一，小弟弟降临
文/清荷沐阳
“这就是我们的大闺女对不？”
“错了，她是老二。”
“不不不，她在我们家是大闺女。”
……
我第一次见到继父是在我去了新家的第三个月。我不是很喜欢她，因为他的样子看上去有点凶，尽管他对着我说话时是和颜悦色的，但他与我理想中的爸爸依旧相差甚远。
他比我想象得要更黑，更壮，而且长着一脸的络腮胡子，看上去要比妈妈大很多。他一进屋，跟妈妈闲聊了几句，便从行李袋中抓出一些糖果递给我，并吩咐我自己先到外面去玩会。
我说我不想出去玩，他便强行把我抱到脚门边，然后假装亲昵地摸摸我的头，说:“我跟你妈妈谈点要紧事，你自个先找其他小朋友玩哈，待会爸爸给你买好吃的。”
我气嘟嘟地坐在脚门口的那个石凳上，回头看到妈妈的一只脚迈到了厨屋门的外面，还听到妈妈说:“你干嘛呢？你这样会吓到二丫的。”
继父说:“不会的，就那么点胆哪配做我薛潇的闺女啊！”
我看到他把双手放在妈妈肩膀上，用力把妈妈往屋里推。妈妈尖叫了一声，顺势倒在了继父的怀里，然后他们一起进了屋并把房门门关上了。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房门口，听到他们似乎在推推搡搡。妈妈压低声音说:“大白天地，你干嘛呢？”
“嗯……嗯……想死我了。”似乎是继父的声音，很轻却能感觉到他的粗暴。
“慢点，衣服都被你撕破了。”
听到妈妈这么说，我以为是继父在欺负妈妈，便使劲拍打着房门，大声呼喊到:“妈妈，妈妈，你开门呀，我害怕。”
“别怕，宝贝，妈妈一会就出来给你做饭，你先自个去玩会儿。”妈妈扯着嗓子说。
我似乎听到妈妈说要出来开门，要继父别压着她，过了一会又似乎听到了床在咯吱咯吱地摇动着。
我突然想到了以前跟堂哥捉迷藏时，躲在楼上的情形。心里想:我为何不到楼上去看个究竟呢？
想到这里，我便把鞋子脱了，拿在手上，小心翼翼地向楼上爬去。为防止有响声，我几乎全程都是四肢着地的。当我好不容易爬到二层，透过楼板间的小缝隙往下看时，我的心差点就跳到了嗓门口。
虽然当时我并不懂得他们在做什么，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赤身纠缠的那一幕便时常有意无意地出现在我的脑海中。让我耳红心跳的同时，也让我对继父表面上的慈眉善目多了一份厌恶。
第二年春节过后，妈妈便怀上了小弟弟，随后她便跟着继父去了广东。妈妈原本要带我一起去的，但继父说那地方有点偏僻，不方便上学。妈妈思量再三，便把我留在了小姨家，因为小姨家门口就是学校，可以少走一些冤枉路。
继父和妈妈搭车走的时候，我呆呆地站在小姨家门口，没有跟他们挥手道别。我心里很难过，妈妈当初去接我时明明说过，她以后再也不会抛下我了，可回头便把我抛在了小姨家。
难道她非要跟着继父去广东吗？我后来问了小姨这个问题，小姨说是的，你继父在工地上干活，想要你妈妈过去帮她做饭洗衣服。
小姨家原本就有四个孩子，日子过得很紧凑。我在小姨家虽然常常被优待，但孩子们之间的磕磕碰碰总是在所难免。
记得有一次，跟表姐弟们一起去爬石头时，不小心从石头上掉下来了，额头被一个尖石头磕到了，顿时鲜血直流。当小姨火急火燎赶到时，看到满脸是血的我，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她掏出随身携带的手绢按在我的伤口上，让我自己用力按着别松手。然后把我拦腰抱起，三步并作两步将我送到附近的诊所。缝针时我疼得直哭，嘴里不停地呼喊着妈妈。
小姨不但没有安慰我，还呵斥我道:“哭什么哭，谁让你自己顽皮的，吵死了。”
“我没有，明明是表姐推了我一下，我没站稳才摔倒的。”我反驳到。
小姨当时横了我一眼，便没再多说什么。之后她便写信给妈妈，让妈妈快点把我接走。说压力实在太大，不方便照顾我。
那一年，我刚好七岁，在小姨家呆了半年，上了一学期学前班。期间我有偷偷跑回去看望五爷和五婶，因为小姨家和五爷家仅一山之隔。那天，五婶对我很热情，堂姐也对我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友好。
也就是在那时，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与人之间，或许只有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才会无所顾忌地释放他们的友好。
那年暑假时，妈妈回来把我接走了，我们又回到了下河村。那时候，她已大腹便便，而继父也说他暂时不会去外地打工了，就在附近帮别人做点小工，等妈妈生产后再做打算。
秋收过后没多久，妈妈便生下了小弟弟。那天我刚好去上学了，回来时屋里坐满了人，都是继父那边的亲戚。他们欢天喜地，聊得不亦乐乎，却似乎完全忽略了我的存在。
我慢悠悠地走回退堂，把书包轻轻放在那张破旧的书桌上。转身偷偷去瞄了一眼妈妈，只见她躺在床上，满眼怜爱地看着小弟弟，继父在忙里忙外招呼客人，欢快溢于言表。
为什么，为什么我在哪里都是多余的？心里这样想着，眼泪便不争气地往下掉。妈妈大概是听到了我的抽泣声，对着退堂轻轻呼喊道:“二丫，是你回来了吗？快来，快来看看弟弟。”
我吸了吸鼻涕，擦干眼泪朝妈妈她们的房间走去。妈妈拉着我的手轻轻碰了碰小弟弟的脸，那个红通通的小家伙，面无表情地睡在妈妈怀里。妈妈说他跟我小时候长得很像，可我却没来由地讨厌他。
之后的很多年里，虽然我偶尔也会心疼他，但我多半表现出来的是厌烦。妈妈也因此责备过我，说他是我的亲弟弟，我应该对他友善一点的，可在我的内心深处，他却没有我想象中那么亲。
我讨厌继父，讨厌他跟妈妈争吵不休，讨厌他五大三粗的模样，讨厌他总是穿着三角裤在屋里晃来晃去……所以，我不喜欢这个弟弟，我甚至觉得他是我一切痛苦的根源。
我曾经还试图说服妈妈回到我们从前生活的圈子去，可妈妈却总是摇摇头说:“回不去了，我已经抛弃过你们一次，不能再抛弃他们了。”
“他们？你现在心里只有他们，你想过姐姐和弟弟吗？”
每当那时，妈妈总是沉默。我13岁时开始变得叛逆，虽然我知道妈妈曾偷偷去学校看过大弟弟，因为大弟弟没有搭理她，她回来还大哭了一场。
她的处境很尴尬，似乎怎么做都不对。继父总是埋怨她不该花些冤枉钱去给大弟弟买这买那，却吃力不讨好。可妈妈又觉得，她生了大弟弟，却从来没给过他应有的母爱，她心里有愧。
我想所谓的尴尬就是不上不下，不知道该怎么办却又不甘心就这么放弃。悲伤无人替代，能倾诉的心伤，都不是最伤，有力气呼天抢地，就有力气痊愈。最伤的是遍体鳞伤却找不到伤口在哪？
到底要过多久，我们的生活才能回到正常的轨道上去呢？我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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