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炳文据守真定,凭他坚守的耐性,时间长了,北军将不攻自破。然而——
黄子澄的第二次误判
耿炳文战败的消息让朱允炆慌了手脚。黄子澄忙不迭地出了个馊主意:提议李景隆担任主帅,虽然齐泰坚决反对,但朱允炆还是采纳了黄子澄的建议。当初削藩的时候黄子澄建议先剪除燕王羽翼,没有对燕王先动手,留下后患。这次他又建议让纨绔子弟李景隆担任主帅,他这种将愚蠢进行到底的巨大勇气也真是让人佩服!好在他最后是为国家尽忠而死,否则,真逃脱不了燕王间谍的嫌疑。
军事白痴李景隆率军50万,带着朱允炆的殷殷期望,浩浩荡荡开赴战场。
李景隆的悲哀
面对耿炳文的坚守,朱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就在此时,好消息破空而来:耿炳文被撤,李景隆上位!朱棣高兴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景隆的无能他是很早就知道的,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但李景隆毕竟有50万的军队,如果硬拼胜算无多。只有想办法给对方致命一击,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考虑到自己的兵力不多,朱棣想到了一个人,只有借助他的力量,胜利才能有保证,而这个人只有自己能搞定,可是如果李景隆知道自己带兵外出,一定会攻打北平,北平将很难守住。朱棣思量再三还是决定赌一把。他把防守北平的任务交给了身有残疾的长子朱高炽,郑重嘱托,拼死也要等待他的大军归来!
宁王
“燕王善战,宁王善谋”这是当时人们对诸藩王的评价。由此可见,宁王的谋略实在不可小觑。宁王手下的朵颜三卫是朱棣梦寐以求的一支部队。朱棣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染指朵颜三卫,收归己用。
在削藩的斗争中,宁王当然也在波及的范围之内,他虽心存不满,倒也没有反叛的企图。朱棣率领军队到了宁王的属地,引起了宁王的警觉,他也怕被连累,所以随时准备给燕王颜色看。
朱棣把部队部署在了城外,单枪匹马进城来见宁王。朱棣苦大仇深地历数了建文帝对他的种种迫害,说明自己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所以只好前来来找兄弟向朝廷求情,免自己一死。本就心存兔死狐悲之意的宁王听了朱棣的来意,心情一下轻松了许多,欣然答应替他向朝廷求情,但心中不免轻蔑地哼一声:善战的燕王也不过尔尔!接着,朱棣小心翼翼地提出了第二个请求,希望宁王允许他手下的部分官吏进城,安排相关事宜。为了打消宁王的疑虑,朱棣保证军队不会进城。宁王同意了朱棣的请求。
朱棣和他手下的部分官吏在宁王的地盘上每日里只是吃吃喝喝,谈天说地,只字没劝宁王加入自己的队伍。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美好。
不久,朱棣辞行,宁王大喜,决定到郊外送行。没想到在宁王依依惜别,假意客气的时候,朱棣突然拉住宁王,邀请他和他的朵颜三卫一起靖难。宁王闻言脸色大变,厉声呵斥朱棣。没想到朱棣一声令下,早已埋伏好的士兵一起杀出,控制了局面。宁王也想动手,却发现自己的手下已不听使唤。
原来,朱棣手下官吏进城的时候携带了大量的金钱,暗中早已买通了朵颜三卫,他们的主人早已暗中换成了朱棣。宁王手下只有大将朱鉴奋力抵抗战死。就这样,以善谋著称的宁王,被更善谋的燕王,一路挟持着踏上了靖难之路。
识时务者为俊杰。无比郁闷的宁王只能屈服燕王。鉴于宁王的良好态度,朱棣登基后把他的子孙安置到了江西,也算是给了他一个好的结局。
北平的防御
朱棣在宁王处谋取朵颜三卫的时候,李景隆也在紧急进行军备。他在北平九门都修筑了堡垒,派兵攻击通州,在郑村坝设置九座大营,作为进攻依托。万事俱备后,李景隆带领50万大军对北平发动了进攻。
驻守北平的是朱棣的长子朱高炽,他身有残疾,行动不便,需要人搀扶。知子莫若父,朱棣知道他这个儿子外柔内刚,对他信任有加。饶是如此,50万人攻城也不是闹着玩的,单那阵势都让人头皮发麻。在交战的过程中,顺城门的守卫比较薄弱,眼看就要被攻破,这时候大将梁明赶到,整顿部队,加强防守。令人称奇的是,城内的妇女们也加入了战斗,板砖瓦块齐飞,大大鼓舞了士气,竟然击退了南军。
朱高炽的思维远远超越他的行动。他知道如此下去,北平迟早保不住,一定要出奇招。而此时的李景隆正在得意自己的胜利,踌躇满志地等待稍后证明,自己绝不是吃干饭的纨绔子弟!
黑夜突袭,孤军出击。这是朱高炽逆向思维想出的招数。南军果然打乱,李景隆下令后退十里。由此可见李景隆的无知胆怯。好在都督瞿能是个有胆识的人,他料定北军只是掩人耳目争取时间而已,正好可以趁乱破城。他仔细观察后,选择张掖门作为突破口,猛攻此门。可是就要在攻破的那一刹,李景隆竟然下令停止攻击。原因令人不齿,他不想被人把功劳抢走!李景隆果然不负其军事白痴的声名,没有辜负朱棣对他突发性弱智的期望,就这样眼睁睁错失了良机。
当李景隆再次集结兵力进攻的时候,老天爷出来说话了。当时正值十一月的天气,滴水成冰。朱高炽自然科学知识学得不错,他命人往城池上不断浇水,让北平城变成了一座冰城,这让攻城的南军只能望城兴叹!
李景隆的愚蠢,老天爷的帮忙,让朱高炽守住了城池,等到了父亲的归来。
北平防卫战是李景隆的耻辱,却是朱高炽的机遇,为他挣足了政治资本。
朱棣归来
一个月的时间,朱棣强势归来。他麾下聚集了最强悍的朵颜三卫骑兵,如虎添翼。虽然在兵力上仍然远不如李景隆,但朱棣明白,李景隆不过是个拥有50万军队,外硬里软的鸡蛋而已!粉碎他不是难题。
李景隆的指挥部设在了郑村坝。他得到朱棣回师的消息后,派部将陈晖率一万人阻击。可笑的是,他并没有具体的攻击地点和目标,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朱棣在哪。于是陈晖带着一万人,漫无目的地寻找,竟与朱棣的军队擦肩而过。当他们循着地上的痕迹终于找到了朱棣军队,企图前后夹击的时候,朱棣发现了他们。二话没说,朱棣派出朵颜三卫,三下五除二,全部打垮,陈晖幸运地逃了回去。此一战,北军士气大增。
朱棣、李景隆这对儿时伙伴,各自准备好军队,准备一决高下。郑村坝之战拉开序幕。好钢用在刀刃上,朱棣派朵颜三卫以中央突破战术直冲南军大营,破七营,南军四散奔逃。南军虽然受创,50万的实力毕竟尚存,几十万人拼命厮杀,血流成河。打消耗战对朱棣不利,他征求身边人的意见,有一个叫马三保的人提出左右夹击,攻击南军的要害——李景隆的中军。朱棣采纳了马三保的意见,果然大败李景隆。
双方由于都损失惨重,达成默契,各自收兵,准备明天大战。可是李景隆的无能远远超出了朱棣的想象。没有和围攻北平的士兵打招呼,李景隆连夜南逃,把一个大大的胜利恭恭敬敬地奉献给了朱棣。在郑村坝战役中,李景隆用他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无能名声并非虚传。朱棣获得了大量的生力军,初步确立了战场的主动权。
马三保在郑村坝战役中表现突出,被朱棣引为心腹。此人出生时父母以世道平和、平安成长之意曾给他取名“和”,又因为在郑村坝立下大功,被朱棣赐姓“郑”,故此后此人改名“郑和”。
第二次机会
得到李景隆战败的消息,黄子澄十分惊慌。为了不被拖下水,他隐瞒了真实情况,保住了李景隆的指挥位置,给他争取了第二次机会。
李景隆战败后退到了德州。作为李文忠的儿子,作为几十万重兵的将领,不断输给人数远远少于自己的北军,无论如何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他整顿军队,准备下一次的决战。可是要想击败比自己高几个段位的朱棣,谈何容易!李景隆苦思冥想后,终于找到了能帮自己打败朱棣的人。
建文二年(1400),李景隆找到的帮手有:武定侯郭英、安陆侯吴杰、都督平安。他们分头出发,将在白沟河汇合一处。
隆重介绍一下平安。平安,曾经是朱棣的部下,跟随他作战多年,熟知朱棣的用兵方法,而且此人作战十分勇猛,是朱棣的心腹之患。此次出征,李景隆任都督平安为先锋,也算是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在白沟河畔,朱棣看到了更多的士兵、马匹、营帐,排兵布法,井井有条,非常壮观。李景隆这次带了60万人,号称百万,志在必胜。但朱棣眼中真正的敌人,只有平安!
大战的序幕
北军到达白沟河后,在苏家桥宿营。倒霉的是正好遇到了先锋平安的部队。平安打仗向来是身先士卒,他带头,在北平防御战中有良好表现的瞿能父子随后,士兵蜂拥而上,打得北军纷纷溃退。
郭英从真定出发,比李景隆晚到白沟河。他的军队携带了大量的新式武器——火器,相当于地雷。他在北军的行动路线上埋下了大量的地雷,可怜的北军由于技术所限,只能是拿人排雷。据史载,此战中,燕王朱棣“从三骑殿后”,此举让人不得不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真是一将功成万骨灰啊!
朱棣虽然没有被地雷炸,却在深夜迷了路,为了弄清东南西北,只好趴在地上辨别河流的方向,狼狈不堪。回到营里,朱棣越想越气,命令部将立刻准备,天一亮就决战!在同一个夜晚,胜利膨胀了李景隆的信心,朱棣并不是不可战胜的!李景隆要把在他身上失去的光荣拿回来!
经过这个漫长又短暂的夜晚,决战时刻终于还是来了!
可怕的平安
决战开始,由南军发起。平安、瞿能没有客套,撸袖子操家伙就上。他们带着自己军队绕到北军后面,攻击房宽率领的后军,一痛猛杀,无人可挡,房宽军很快崩溃。朱棣的作战计划被打乱。
朱棣经过冷静判断,还是决定全力攻击李景隆中军。他命令大将邱福率军攻击对方中军,可是邱福辜负了朱棣的期望,李景隆中军岿然不动。朱棣决定亲自率大军进攻。朱棣喜欢用阴招,他绕到李景隆左翼准备发动进攻。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听见了自己后军的嘈杂声。原来李景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抄了他的侧翼。这只能怪朱棣太大意,忽略了李景隆间歇性弱智的病状,大部分时间还是很正常的。朱棣被包围,深陷险境。
朱棣的危局
被包围的朱棣,没有时间恐惧,只能使出浑身解数展开自救。他用弓箭射、用宝剑砍,剑砍断了,战马换了三匹,鲜血染红了盔甲。朱棣仿佛听见了死亡的脚步声,他竭力向河堤后退着,可是等他千辛万苦退到河堤的时候,平安和瞿能的大军也到了,虎视眈眈站在他的面前!天要亡我?朱棣似乎已经感受到冰冷的长枪刺入自己身体时的感觉。
绝望有时候也能激发人的想象力。朱棣决定再玩一次花招。他不顾危险,骑马奔跑到河堤的最高处,不断挥舞马鞭,做出召唤的动作。也许没有人能体会当时朱棣的心情,绝境中一点微茫的希望。这一次,李景隆又没有辜负朱棣的期望,他率先看见了朱棣的召唤动作,立刻做出了一个愚蠢的判断,随即下令南军后退!朱棣逃离了河堤,北军有了喘息之机。
朱棣的北军处于劣势,但由于军队素质较高,与南军形成了僵持局面。在僵持的局面中,大将瞿能看到了战机:朱棣已经是强弩之末,只要再冲击一次,完全可以全部歼灭。瞿能决定建此大功。他整编部队,大呼“灭燕!灭燕!”的口号,率先发起冲锋,士兵们也冒死拼杀。瞿能的冲锋彻底打乱了朱棣的防守体系,朱棣的南军被分割成几段,朱棣的天子之路就要到此为止了!
这时候,一件诡异的,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记住,这是朱棣军事生涯中第一次中奖五百万!)在瞿能发动冲锋,朱棣军队即将溃败的当口,突然天地变色,飞沙走石,妖风四起,南军的主帅旗杆竟然咔嚓断了!南军傻掉了,他们都是封建迷信的受害者,发生这样的事情,哪还有心思打仗!朱棣大喜过望,及时抓住战机,趁南军惊恐不安之时,绕到南军后侧,发动猛攻,南军溃败。朱棣好人做到底,顺势放了一把火,在漫天大火中北军开始了绝地反击!
形势突变,瞿能也无力回天,他和儿子被重重包围,最后战死阵中。南军大败。平安也撑不住了,率军败走。素来有逃跑传统的李景隆二话不说,向南方逃窜。老前辈郭英不甘人后,估计是对李景隆失望至极,逃命都不愿意和他一起走,独自向西逃去。
此一役,南军损失十余万人。朱棣本想乘胜追击,全线反攻,一网打尽,没想到一支士气高昂、未受任何损失的精锐部队,挡在了他的面前。
朱允炆把大军交给李景隆并不是十分的放心。为以防万一,他让徐辉祖断后。徐辉祖的掩护为南军的撤退赢得了时间,也为下一次的反攻保留了力量。
白沟河战役结束了。朱棣胜,李景隆败,朱棣掌握了战场的主动权,他的声望也达到了顶点,成为公认的这个时代最优秀的将领!
以十万胜六十万,虽然浑身伤痛,朱棣却为自己的精彩表演点赞!放眼天下,谁与争锋?
李景隆忙着他的拙劣表演。他到达德州后不久,北军就追了过来,他又二话不说,继续逃跑,他忠诚地完成了为朱棣运送军用物资的使命,给北军留下了上百万石的粮食。北军尝到了甜头,一直追他追到了济南。之前朱棣都是在自己的属地附近活动,现在如果他占据了济南,就可以进可攻京城,退可保北平,好比在朱允炆家门口修了个炮楼,随时可以打两炮过去。
南军最强主力被击败,朱棣磨刀霍霍,谁还能挽救危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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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重的出征仪式:李景隆出征的时候,建文帝期望他成为“周亚夫第二”,为他举行了隆重的拜将出征仪式。不仅率文武百官到江边践行,还赐“通天犀带”和代表最高统帅威仪的斧钺——有违命者可执此斧钺就地处死。另外,建文帝还亲自写了八个字送李景隆当座右铭“体尔祖祢忠孝不忘”,希望李景隆像他父亲李文忠一样尽忠尽孝。
朱高炽守城:朱高炽守北平时,深知责任重大。他每天二更睡,四更起,从早到晚督治城中守备,赶制兵器,慰问将士,深得人心。他手下的将士看他实在是辛苦,劝他多休息休息,爱惜自己的身体。他却说:“君父在外以身犯险,我这当儿子的怎么能享清福?况且,北平是我们的大本营,敌人肯定会重点来袭,一定要精心备战!”手下军民皆为其情所动,无不拼死守城。
收买人心:郑村坝前一晚,交战双方精疲力竭,各自鸣金收兵。时值寒冬,燕军装备单薄,却只能露天休息,士兵们冻得瑟瑟发抖,根本无法入眠。这时候都指挥火真找来几个旧马鞍,点燃取暖。很快有几个士兵忍不住酷寒,凑到火边,卫士见状大声呵斥,朱棣却动情地说“饥寒切身,是最难以忍受的,我穿了两件皮衣尚且冷,何况他们。我恨不得让他们都过来烤火,哪还忍心骂他们!”朱棣体恤温情的话令士兵们铭感肺腑,更加誓死效忠,
奇异的龙纹:得知李景隆在德州调集兵马后,朱棣决定声东击西,利用南军不耐寒的弱点,先攻大同,使其疲于奔命,然后伺机歼灭。时值正月,滴水成冰,燕军到达紫金冠(河北易县紫金岭上)时,朱棣素红绒袍上出现了一种很奇异的图案,婉转盘旋,酷似玉龙,甚至可以看出层层龙鳞。将士观之,连声称是吉祥之照。朱棣虽然心下高兴,嘴上却说,这是自然现象,目标还未达成,大家一定不要懈怠啊!
小马王:在白沟河大战中,瞿能军中有一王姓指挥,每次外出打仗的时候,总是骑一匹小马,军中人都亲切地称他为“小马王”。在战斗中,小马王深受重伤,自知必死,于是脱下铠甲,交给随从,说“我为国捐躯,以此报家人。”随后以枪插地,依靠着心爱的小马死去。
天灵碗:白沟河一役,死伤甚重,尸横百余里。战罢,朱棣命令部下埋葬好死亡将士的尸体,将他们的头骨带回北平,按照番僧的教义,吩咐僧人进行超度。个别颅骨深大的,则盛上净水,供在佛像之前,名曰“天灵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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