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只是当时已惘然（九五）

连载:只是当时已惘然（九五）

“元儿，简老师除了白衬衣是不是就没其他衣服穿了？”杨杰拽拽郑德元，冲讲台上的简宁呶呶嘴，

郑德元看看讲台上的简宁，踩杨杰一脚，疼得杨杰呲牙咧嘴。

“简老师穿什么都好看，好看的人不以衣服取胜，而以气质取胜！哼！这叫以不变应万变，你懂吗？”

两个人借着课前五分钟的起立背诵时间小声议论，这时简宁已经示意同学们坐下，准备题写常错的字，按惯例要有两个人到讲台上去板书。简宁看着座次表，眼光往下面一扫，就点了这两个坏小子的名字，两个人心里明白简宁这是有意为之，肯定是对刚才自己嘀嘀咕咕的惩戒。

写完了，简宁把两个人留在讲台边，让下面的同学来订正，然后再讲解。

“《氓》这首诗如果到现在，就可以换个题目叫做《渣男》了，渣男的话是不可信的，所以他们的誓言——”简宁圈出这两个坏小子写的“誓”字，“是不可信的，都是打了折扣的话。”简宁把朗读的重音放在“折扣”上，下边的同学听了都哈哈大笑，“所以‘誓’上面呢，应该是‘折扣’的‘折’，而不是‘执’，更不是‘拆’。记住了吗？”

简宁说完，又把他两个请上讲台，自己改自己的错字，这时忽然有人敲门，郑德元站在靠门的一边，瞥见门外是两个女人。简宁看见这两个人就走了出去，并且随手就关上了门。随着郑德元就看到后面那个女人忽然越过前面的女人抢上一步就给了简宁一记耳光，简宁冷不防被打了个结实，他想也没想丢了粉笔就冲下讲台，拉开门就看见那个女人正揪住简宁的头发一边骂一边动粗，另一个女人傻在那里。他急了，一把也揪住那女人的头发，女人受了疼，抓简宁的手立刻就松开了，郑德元一脚已经踢了出去，把这个女人踹得后退好几步，险些摔倒，他才顾不上这些，赶忙扶住将要跌倒的简宁。

这时杨杰也冲了出来，看到简宁正被郑德元扶着，头发散乱，脸上全无血色。

“学校的门卫是干什么吃的？怎么把狗也放进来了，随便咬人！”杨杰吼了一嗓子。他过去一把揪住那个动手的女人，“你凭什么打人？凭什么打我们老师？”

班上的人都涌出来，有女生守着简宁哭，更多的过来围着这两个女人，乱纷纷地指责。

另外一个女人，忙上前拦住杨杰解释，“那个同学，这里面有些误会，都别动手——”她急得额上的汗都下来了。

“白姐，别怕他们，还反了天不成！你们这帮小兔崽子还敢打人！我这就找你们老汪开除了你们！你们这帮骚狐狸教出来的畜生，都不是什么好种！”

这话一下子就炸了锅，围上来的学生更多了。

“你凭什么打人？”

“你才是畜生！”

“满嘴垃圾！什么素质！”

“妈的！你要不是女人！我们立马就把你踹趴下！”

“快让他们都进去。”简宁急了，脸色更白了，推一把扶着她的郑德元，郑德元咬着唇动也不动。

杨杰气得一挥拳头，吓得那个女人护住脸大叫，“你要真打了我，吃不了兜着走！”杨杰听了这话一拳头就挥过去，疼得这女人大叫，什么也顾不得，“我老公是环保局局长陈云起，她老公是陈县长！你们打了我，这事没完！”

“林静！你胡说什么！”另一个女人急了。

临近办公室里的老师们也都出来，本来有几个人想过来喝止，听到这几句话竟都停下来看热闹。

“啊哦！原来是局长太太，县长夫人啊！要不怎么这样牛呢！官太太都这个素质啊！打的就是你们这样仗势欺人的狗！”杨杰骂，一拳头挥出去之后，接下来的拳头就挥出去很容易了。

“杨杰，你别胡闹！”简宁声音都变了，抢上来拉住又要打下去的杨杰。知道这帮孩子真的没准会酿出什么事端，他们心里没有标尺，手上也没有轻重，人一多一起哄，可能这局面就控制不住。“你们都回去！都回去！”她对着围上来的学生喊。

“你们老师也配做老师吗？”林静看简宁拦着又来了劲，“你们老师和同学们都听听，她一离婚老女人，还带一孩子，居然勾搭人陈县长家的孩子！就凭你，你也配！把人家谈得好好的对象搅和散了，你说你是个狐狸精不是？”

人群一下子静下来，整个楼道都是林静刺耳的声音。“你个老马就知道啃嫩草！不要脸！婊子也比你体面！我们姑娘本来和陈曦谈得好好的，就被你横插一杠子……”

郑德元瞬间就知道她是谁了！他看着简宁倚着墙闭着眼脸色惨白浑身颤抖。他招呼身边的女生替自己扶住简宁，冲过去骂了杨杰一声“怂货”，推开杨杰对着林静的脸就是一巴掌。

“杨杰，拉住他！”

杨杰听见简宁吼他，看着郑德元疯狂的样子，瞬间明白，连忙拦腰抱着郑德元，林静已经倒在地上被郑德元踹了几脚。

“你他妈才是婊子，你家小婊子陈又曦早和陈曦散了和别人好上了，他们分手碍着我们老师什么事了！我们老师早就有男朋友啦！都谈了一年啦！他男朋友就是我爸！你们欺负我老师就是欺负我妈！”

他要气疯了，杨杰一个人都拉不住，他一边踹一边骂。

“快拦住他！”简宁瞪身边的男生，几个男生上去抱住已经红了眼的郑德元，几个男老师看事态要大，也过来拦住。

正在这时陈曦和白雪一前一后气喘吁吁地跑上了楼，看到这个场面都惊呆了。陈曦一眼就看见几个女生围着跪在地上的简宁，刚才郑德元已经分不清谁是谁，把拦住他的简宁也甩到在地，陈曦赶过去，担心地看着简宁，他还从来没有看到简宁这样颓败的神情。

“陈曦，你眼里就光有这个婊子吗？你看不到你妈吗？你怎么见了这个小妖精就丢了魂啊！”林静看着有人拦住郑德元，从地上爬起来又骂，她还从来没吃过这样的亏。

“林静——”白洁白雪一起喝止。

“妈的！你老头怎么没把你这垃圾处理一下，还他妈环保局长！就他妈天字第一号的垃圾桶！”杨杰和几个同学死死地抱住要郑德元。

陈曦听不见这些声音，他眼里只有简宁绝望的脸，就在他要拉住简宁的手的时候，简宁重重地掴了他一记耳光。

简宁班上的学生不要说简宁打人，就连简宁发脾气也都没见过，看到简宁冷着脸发脾气都安静下来了，就连狂躁的郑德元也怔住了。白洁白雪也都呆住了。

“带着你家的人离开这里，马上。”简宁说完了这句话，忽然身子一软，顺着墙就滑下去，陈曦一把扶住，简宁就倒在了他的怀里。

“老师，老师，”郑德元三步两步过去，一把推开简宁身边的陈曦，抱住简宁哭了，“你滚！你滚！都是你！都是你！我们老师要是有个好歹，我就杀了你！”这会儿他杀人的心也是有的。

“先去医务室！”陈曦被他差点搡倒，他提醒郑德元。

郑德元如梦方醒，他背起简宁就往楼下跑，还不忘了嘱咐杨杰给郑光明打电话，班上的学生一大帮也都跟了下去。

简宁走了，陈曦回过头来看着妈妈，他从来没有想过，妈妈会做这样的事。白洁抱歉地看着儿子流泪，“儿子，妈妈没想这样。”

“妈，你到底想哪样？”

“妈是说自己一个人来着，想让简宁帮着劝劝你死了心，看到你林姨就一起来了，谁想到会——”

“妈！你真让我失望，”陈曦低声说，“我和陈又曦怎么分手的，你和林姨心里没数吗？”他忽然爆发了，“你直接找我就好啦！是我缠着简宁的，简宁她根本就没有答应我什么！还有林姨，我想不到你会这样！你这样和那些大街上的泼妇有什么区别？你们在这里闹，想过我爸的面子没有？陈叔的面子没有？你们不走，还等什么？”

“陈曦，你冲你妈嚷什么？看不出你妈伤心啊？”白雪抱住流泪的白洁，吼陈曦。

“简宁也会伤心！”陈曦吼白雪，白雪不再说话，眼泪也流出来，她心里是很疼简宁的，看到大姐要和林静来学校，再三拦也拦不住，只好给陈曦打电话，现在既担心简宁，又不放心大姐。

陈曦转脸又吼白洁，“就为了我一句我喜欢简宁，你们就都和简宁这样不依不饶吗？我喜欢她是我的事，就是不对也是我的不对，你们找她干嘛？现在你们还不走吗？你们不走，你信不信我会从这里跳下去？”

陈曦几步过去，攀着大厅的栏杆，回头看着妈妈。

“我走，我走！”白洁泪流满面，知道现在自己说什么儿子也不信，她一步一步向后退，竟忽略了身后的台阶，还好白雪跟着她，一把扶住她才没有摔倒，然后白雪追着大姐就下了楼。

林静愣了愣，指着陈曦骂了句“混账东西，被小妖精下了蛊了”，又回过头来指着楼道里看热闹的学生和老师说，“你们都给我记着，今天的事儿不算完！”然后也一瘸一拐地下了楼。郑德元几脚踹得不轻，她似乎也没有什么打仗的经验，并没有躺在地上耍赖。

陈曦离开栏杆，对楼道里看热闹看得呆了的老师和学生深深一躬，然后也匆匆地下了楼。当他跑过回廊，快到医务室的时候，看到郑光明的车已停在楼前，他停住脚步，心里知道自己不必去了，可是他是多想跟过去陪陪简宁，对简宁来说，还有比这更重的摧残吗？

简宁怕是再也不肯见我了！他想，不仅五内俱摧，心里又是担忧又是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