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州的槐花

赵州的槐花🦜🦜

——平棘酒徒

北漂于燕京，黄昏时分，漫步于科苑南里的一所大学校园里，春风吹过，飘来几缕甜甜的槐花的清香。

抬眼望去，不远处，一株水桶粗细的槐树，歪斜在甬道旁，灰褐色的树皮有着沟壑一样深深的裂纹，几枝残缺的树枝垂下了几条沉甸甸的随风轻轻摇曳的白色槐花。

我快步走到了树下，踮起脚，高高地举起了左手往上探去，终于够着了一条树枝，椭圆形的、绿绿凉凉的叶子拂过手臂，热情的尖尖槐刺，划过我的皮肤，留下了深情地红色的印记。

左手捏住了树枝，我轻轻地往下一拽，拉低了枝条，右手顺势捋了一把槐花，塞到嘴里，甜甜地嚼了起来，

槐花还是那样的甜，那样的香，记得小时候的槐花，也是这样的味道，

也许是打了农药上了化肥，播种的又是海外引进的，高科技培育的种籽，现在的瓜果蔬菜总是不如儿时那样香甜，只有野生在路边槐花和长在荒地的野菜还是原来的几十年前的，也许是几千年，几万年前的味道。

这不由得让我想起了四十年前，那时我还没上学，整天在村里，田野里，无忧无虑地奔跑，随心所欲地玩耍，那时村里也没有幼儿园，只有到了七岁才把孩子们拽到小学，去上一年级。

当然，我那时是还是很不愿意不去的，父亲又哄又打，才把我弄到学校，交给老师时，还会说：“李老师，我把这个孩子就交给你了，要是不听说，要是逃学，打架，给我使劲地打！我绝不护短，我要是知道他在学校不听话，到了家我还会接着打！”

为什么要打呢，怕不好好学习呗，我们那时都相信严师出高徒，哪个老师打学生打得狠，家长越愿意把孩子往哪个老师那里送，玉不啄不成器，小孩不打不成才！

什么是成才呢，就是考上了大学，端起了铁饭碗，住进了洋楼，吃上了皇粮，这才算鱼跃龙门，熬了出来，当然有点权，管点事儿，能当个官儿就更好了，

记得是一个阳春三月的下午，放学以后哥哥拉上我，走到村外的小路旁，他像一只猴子一样，手脚并用，一会就爬到了一棵老槐树的树杈上。

然后，他踩着下面的树枝，扶着上面的树枝，好像一个扶着栏杆过独木桥的行者，或者一个飞越大渡河的勇士，一步一步往树梢挪去。

在我不停地大喊着前面的树梢太细，别往前走时，他几经掰了一个小拇指粗细的树枝，使劲扔了下来，折断的树枝穿过密密的槐叶和槐花，嗖地一下像一只松鼠冲到了地下……

我这时就不再上看了，拿起一条树枝，放到柳编的提篮上面，一把一把捋了起来，捋了一枝，再拿一枝。

篮子里的槐花捋满了，我使劲把槐花往下压了压，又再捋了一些，最后实在是装不下了，我大声喊叫：“够了，够了，下来吧。”

哥哥迅速地踩着树枝，走回大树叉，然后，双臂抱着同时两腿夹着树干滑了下来，我听到他的衣服磨擦着粗陋的树皮嗤嗤做响，嘟囔了一句：“慢点，别磨破了。”

这家伙立刻松了手，跳了下来，下来时脚没站稳，一屁股墩在了地上，好在他吃得胖，肉也厚不知道疼，一挺身就站了起来。顺手提上篮子就往家里跑，我在后面紧追，可是还没有追上。哎，这家伙，也不知道等等我。

你想他能等吗，如果我们一起到家，捋槐花的功劳是一人一半，如果他先到家，功劳就是他一个人的了，人家从小就精明。

干脆我也不跑着追他了，气喘吁吁也追不上。于是我随手从地下捡起了一枝，不知是谁丢在地上的沾满泥土的小槐树枝，一边走，一边一个一个地掐着叶子，一朵一朵地摘着槐花，不知不觉就到了家。

到家了看到母亲已经把槐花洗好，放到了白色的大盆里，然后她抓起了槐花撒到盛着黄灿灿的玉米面的盆子里，撒了些水，轻轻地拿筷子浇和均匀，搅完以后，抓了一把，握了一下不能成块，或许是感觉水分有点少，她又加了点水，再搅了搅。

搅完以后，她就把这些裹着槐花的玉米面放到了冒着热气的铁锅上的铺了一个蒸布的篦子上，然后盖上了锅盖。

灶膛里的橘红色的柴火热情地舔着黑色的锅底，裹带着黑灰的火焰随着拉动灯箱的节奏一蹿一蹿地飞出灶口。

黑色的灰，翻滚着升了上去，又慢慢飘落下来。母亲拉着风箱，脸上，衣服上到处都是斑斑黑灰。

不大一会儿，锅盖边上就冒出了飘着槐花味道的苦累的清香。

风箱不再拉动了，柴火逐渐暗淡了，厦子顶上的烟囱也不再冒出随风飘荡的袅袅炊烟。

母亲轻轻掀起了锅盖，一团蒸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厦子。

当母亲把苦累盛到大的盘子上端到屋里后，我们一家人拿着筷子夹起苦累，蘸点倒了少许酱油和醋的蒜汁，吃了起来。

喝着蒸苦累的浓稠的小米汤，再就上几口瓮里腌了好久的咸菜，一边吃，一边说，一边笑……

那时候，

我们相信勤劳能够致富，

我们相信先富的人会帮助后富的人，

我们相信刻苦学习就会有好的成绩，

我们相信考上大学，会有好的前程。

那时候，大学生毕业了，

国家会给分配好的工作，

单位也会分配个房子或者宿舍，

虽然不是自己的，但是会让自己一直住着，

每月交点儿房租就行。

有工作，有房子了，

当然能找个喜欢的漂亮的姑娘结婚，

女方也不要什么彩礼。

结婚后，过起了甜蜜的的日子，

每月花销不会太多，自然会有些富裕。

正好可以拿出一些钱，

帮助一下还在读书的弟弟妹妹。

还可以给父母一些，让他们改善一下生活，

农闲时也让他们来城里住上几天，

看看城市里的高楼大厦，

流连一下公园的小桥流水，

唉！

斗转星移，时光荏苒，

一切都过去了，

我的梦没有实现，

父母的梦也成了空……

——原创河北赵州陈明辉

——2023年春于昌平

禁止转载

注：厦子

——河北农民自己盖的朝东的小厨房，一般用土坯垒成，上面架几根小树做的檩条，檩条上放一些树枝和柴草，最后上面压上厚厚的黄土做成房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