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祭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53期“花”专题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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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苏穆青被斩首之后，我便极少出门，总感觉到哪都能想到他。我虽自幼爱慕他，却猜不透他的心思。我时常在两个地方瞧见苏穆青:其中一个地方，便是我家的布坊，苏穆青第一次来我家布坊时，是他七岁那一年。他比我年长一岁，瞧上去精明能干。他指挥着府里的下人搬运布匹。直至今日，我还记得他两手叉腰，对着下人指指点点的模样；还有一个地方，便是春山花海。那一年我八岁，与阿兄偷溜去春山花海。我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哭泣，阿兄不信我的话，不知跑到哪去。我顺着哭声寻去，才发现苏穆青抱膝痛哭。我从兜里拿出手帕，“你为何哭了？”

他转过头，“你说花会不会死？”

我看着春山花海的花摇头，“许是死不了，你瞧这满地的花，怎么会死呢？”

他冷笑道:“花会死的，长得耀眼的花会逼死不显眼的花。”

如今，再次想到他说的这句话时，我才明白，那朵耀眼的花是她阿姐苏晚清，而他是那朵不显眼的花。

我虽然偶尔在这两个地方遇见他，但与他说的话少之又少。

我始终无法猜到他竟恨他阿姐到这种地步，还不惜想方设法除掉他阿姐。可最终，他却害死他阿姐的追求者、也是那位嘲笑他的陈士林。

苏穆青是苏府庶子，处处受人冷眼。而他阿姐苏晚清是嫡女，且她阿母是官宦人家，因此在苏家身份显赫。苏穆青定是因此怀恨在心，动了杀机。

在苏穆青死后的第三天，我听阿兄说苏晚清将苏穆青的尸身领回了苏府。听到这里，我有些欣慰，心想不如去苏府祭拜一下苏穆青。可阿兄又说苏晚清将他的尸身已烧成灰撒在了春山花海。

我有些不解，“为何？”

阿兄叹了一口气，“苏穆青是苏府的罪人，又想加害苏晚清，她怎会厚葬于他。”

是呀，苏穆青是罪人。我虽原谅他对我的欺瞒，可我却恨不起来他。我愣在院子里，一阵风刮得我的眼皮有些疼，一滴泪莫名地留下。

阿兄坐在院子里，看向我说:“这苏穆青犯的可是杀人之罪，苏府能将他领回，恐怕已经是仁尽义尽了。”

我转过身，看着院子里的百合花，擦拭着眼泪，“阿兄，你说这花会死吗？”

阿兄狐疑地看向我，“什么花？”

“春山花海的花。”

“那里遍地是花，除非大火烧成灰，不然那儿的花定死不尽。”

“我说的是其中一朵花。”

“一朵花死了，还有另一朵。”

是呀，一朵花死了，还有另一个朵。只是苏穆青不是花，我也不愿他是花。可他似乎活的还不如花，花有人浇水施肥，而他哭了，只能将自己偷偷藏起来。是，他是可恨，可他原本就是一个可怜人，可为何这样的他，还尽受人欺负。

阿兄见我不说话，举起手在我眼前晃。

我深叹一口气，“阿兄，明日随我去一趟春山花海，可好？”

“去那作甚？”

“我想……瞧一瞧花是如何死去的。”

阿兄噗嗤笑了一声，“花死了，有啥好瞧的。”

我拽着他的衣角，“就当我求你。”

阿兄见我如此坚定，点了点头，“也罢，反正明日闲来无事，就随你走一趟。”

院子里又起了风，还没到秋季，风却凉得透心，连院子里的几朵百合花已经开始枯萎。我在想，花会不会死在今年秋季，再盛开在明年春季。许是会的，但苏穆青不会，他随风飘向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