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老六又娶老婆了，是个傻妹，老六又娶老婆了，娶了个傻妹……”

“什么？老六又娶老婆了？还娶个傻妹啊！”

“走，走，走，瞧瞧去。”

一群妇女奔走相告，扔下各自手里的活，兴冲冲地往村头老六家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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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六在族辈里排行第六，大家都喊他老六。老六今年50岁，和他80岁的老妈子彭老太相依为命。

老六六岁时父亲就去世了。听说老六父亲去世前那刻，眼睛睁得大大的，紧紧的盯着彭老太，直到彭老太答应他会好好把老六抚养大，会帮他娶妻生娃，不会让他们家绝后，这才闭了眼。

彭老太做爹又做妈把老六带大。一个寡妇带着一个还不懂事的孩子，在那个饥不果腹的年代，能活下来就很不错了。

老六到了结婚的年龄了，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加上他性格木讷，不会主动，一直没说下媳妇，就这么一直单着，把彭老太急得头发都白了。

*02*

老六四十岁那年，有个外县的老头来到村里收烟叶，来了两次，和村里人混了个面熟后，老头找到老六，一边给老六陶烟，点火，一边对老六说:“六弟啊，有这么个情况。我有个侄女，误嫁给一个酒鬼，酒鬼每天喝醉后把我侄女打得鼻青脸肿。最严重的一次，酒鬼喝醉酒，拿刀要杀死我侄女，我侄女躲避不及，手臂被砍了一刀，缝了十几针，逃命时一脚踩空，摔下十几级的台阶，摔断了三根肋骨，住了半个月院。出院后，我们纠结全村的男人去把酒鬼打了一顿，逼着他离了婚。现在我侄女就想找个外县的，她怕酒鬼会再纠缠她。她想找个老实的，能对她好的男人，不在乎家里条件如何，只要能给三千块帮她还清之前的住院费就行。我看你是个老实人，是个适合过日子的人，你看你愿意和我侄女过日子吗？”

老六从皱巴巴的裤袋里掏出用洗衣粉袋子做的烟袋，伸出食指往嘴里沾了点口水，慢慢地撕下一张烟纸，胡乱卷了一支旱烟，吸了一口，被呛得直咳嗽，边咳边问老头:“你……你侄女能……能生养吗？”

老头笑着回道:“我侄女给酒鬼生了一儿一女，身高一米六多，一百三十多斤，再生十个都没问题。”

老六和彭老太商量了两天，决定娶老头的侄女，虽然三千块对他们来说是笔巨款，但总不能绝后吧？

六叔家里养的三头大猪卖了，把存的粮食卖了，所有亲戚挨个借了个遍也才凑到两千五。

老头说两千五就两千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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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天，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老头带着他侄女来到老六家。

女人30岁左右，身材圆润，看着老六大方的笑，反倒是老六害羞得满脸通红，都不敢正眼看一眼。

彭老太盯着女人的屁股看，对着女人大大的盆骨微笑着直点头，心想:这女人好，盆骨大，好生养！

女人在老六家住了下来。她很勤快，做饭，喂鸡，下田除草，家务和农活都做得井井有条。老六看着自己勤快的媳妇表面不说啥，依旧埋头苦干农活，但心里偷着乐:有了老婆，很快就会有孩子，日子总算有盼头了！

女人来到老六家的第二个圩日，她和老六说家里的锄头用着不太顺手想去街上重新买一把。老六本想和女人一块去，但他又怕熟人看到他和女人一块逛街去笑话他，就给了女人20块，女人自个往街上走了。

女人早上出门，到了中午都没回来，彭老太忐忑不安，和老六说不会是跑了吧？

老六赶紧往街上跑，就两条街，老六找遍了每家店都没看见女人。去街边的候车点一问，把女人的穿着和相貌一说，候车点小卖铺的人说女人坐经过的大巴去省城了。

老六一听，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

候车点一位走南闯北的大爷和老六说，这些年很多人娶了外地的媳妇，都是十天半个月后就跑了的，她们和介绍人一起合伙骗礼金，这里骗了一笔，逃跑掉，又到别的地方又骗礼金。

女人再也没回来。

村里没口德的人暗地里开老六玩笑:“老六终于开荤了，就是这嫖资太高了！”

老六怎么也没想到来到家里干活那么勤快，看起来确实想和他过日子的“媳妇”居然是个骗子。

这是老六的第一个媳妇。

*03*

老六四十五岁这年，在村里有名的媒婆五婆的介绍下，和邻村的寡妇阿花过到一起了。这次不用礼金，就给了五婆五十块介绍费。

阿花四十出头，生有两个女儿，老六不愿意养别人的女儿，阿花就把女儿留给爷爷奶奶，只身到老六家。

阿花身材瘦小，但是饭量大，一顿能吃五碗米饭，六叔看着阿花一碗又一碗的装饭，心里直嘀咕:怪不得不要礼金，这饭量谁养得起啊！只能自我安慰说饭量大就大吧，吃好了才能生娃。

阿花能吃，但也能干，家务活，农活，样样干得漂漂亮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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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阿花来了一年了，肚子没点动静。彭老太坐在门前晒太阳时，经常对着庭院里的那只老母鸡骂:“你个老母鸡，吃，吃，吃，就会吃，你吃那么多倒是给我下个蛋啊！”

阿花知道彭老太在指桑骂槐，但她装听不懂，继续干活，吃饭。

又过了半年，阿花的肚子还是没点动静，彭老太叫老六带阿花去医院看看，经过检查，医生说阿花输卵管堵塞了，很难怀孕了。

老六彻底懵了，不能生孩子了？

回到家和彭老太一说，两母子觉得不能生养的女人要来也没什么用，饭量又那么大，家里养不起，还是叫她走吧。

老六开始挑阿花的毛病，说她除草草没除掉，反倒把庄稼除掉了；说她懒，整天睡到太阳晒屁股都不起来；说她手脚慢，洗一件衣服洗半天都洗不干净……

彭老太把家里的米锁在一个小房子里，钥匙整天攥在手里，每顿就煮几碗稀饭，一勺捞下去，米粒少得可怜。

一个寒风彻骨的早晨，阿花拿着简单的行李，满脸泪水地离开了老六家。

这是老六的第二个媳妇。

*04*

阿花走了之后，老六好几年都没再说下媳妇，眼看着就五十了，难道真的要绝后了吗？老六急，彭老太更急！

这天五婆又来到老六家，和彭老太聊了会家长里短后，说出了来意:“隔壁镇上有户人家有个傻女儿，不是一出生就傻的，是两岁时发高烧，没及时看医生，烧傻的。才20出头，一米六几的个头，皮肤白净红润，绝对能生养。她爸说了，只要两千礼金，你们看愿不愿意娶？”

老六一听是傻子，一开始不愿意，可是一想自己已经快五十了，又家徒四壁，还有谁愿意跟自己呢？管她傻的，精明的，能生孩子就行。

老六同意了，把彭老太的棺材本拿出来，又借了点，凑够了两千块。

挑了个黄道吉日，五婆带着傻女孩来到了老六家，于是有了开头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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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女孩什么都不会干，教她洗碗，碗全打碎，教她干农活，她草和庄稼怎么都不会分，老六放弃了让她帮忙的念头。

傻女孩每天吃饱就在村里闲逛，逢人就笑，不管别人说啥都哈哈笑。

彭老太看着傻女孩心里堵得慌，总骂她吃闲饭，废人，傻女孩听了冲她哈哈笑。

傻女孩来到老六家的第二个月饭量大增，每天不停的吃，见到什么吃什么，彭老太骂得更凶了。

又过了一个月，彭老太发现傻女孩的肚子越来越大了，以为是吃太多吃胖了，心痛粮食得不得了。还是隔壁家六婶眼尖，看出傻女孩是怀孕了。

老六带着傻女孩去医院检查，一个五十的老男人拉着一个20的傻女孩，一路上的人都在盯着他俩看，有的还指指点点的。

检查结果出来了，傻女孩的确是怀孕了。这下把老六和彭老太高兴坏了。

两母子再也不心疼粮食，反而把最好的都留给傻女孩吃。

傻女孩不知道是不是不知道怀孕的不适，怀胎十月，能吃能睡，肚子比常人都大。

这天傍晚，老六发现傻女孩流血了，彭老太知道傻女孩是要生了，让老六赶紧带傻女孩去医院，她自己行走不便就没跟着去，留在家里不停的烧香，祈求神灵让傻女孩生个男孩。

傻女孩痛了一夜后生了，生了个女孩，老六在产房外一听说是个女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彭老太知道是个女孩看都不看婴儿一眼。傻女孩不会照顾孩子，她第二天不得不打起精神去照顾孩子。

傻女孩生了孩子后，不再到处闲逛，整天在她孩子身边转悠，看着孩子嘻嘻笑。

说也奇怪，傻女孩生了女儿后再也没怀孕。

转眼，当初的婴儿两岁了，会跑，会叫爸爸奶奶了。

老六和彭老太看着奶声奶气的女娃娃，脸上开始有了笑容。

*05*

这天晚上，孩子突然发高烧了，老六连夜带着孩子去镇上的医院，打了一夜的吊针孩子还是没退烧，镇上的医生让转院去市医院。

在市医院治了三天，烧退了，可是医生说孩子的大脑被烧坏了，如果恢复不好，可能也行走不了了。

老六一听整个人懵了，原本花白的头发一夜之间全白了！

彭老太知道自己的孙女傻了，而且可能一辈子都会摊在床上，晕了过去，大病了一场，没过久就走了。走之前还对老六叨叨:“造孽啊，我到了地狱也没脸见你爸啊！”

处理完彭老太的后事后，老六看着自己的傻老婆抱着自己的傻女儿不停地嘻嘻笑，他全身无力，摊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