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雅》(原创长篇连载104)

作者: 何来雍雅 | 来源:发表于2017-05-16 11:03 被阅读0次
《雍.雅》(原创长篇连载104)

第一百零四章 飘零清溪第一夜 方知人间真寒凉

正月初三,文雍和那个叫范文彬的年轻人起得很早,先到市里的客运站再转车直达清溪镇。

范文彬的姐姐名叫范文静,年岁和文雍错上错下差不多,人如其名,生得眉清目秀十分文静的样子,河南商丘人氏,初中毕业因为家贫就没有继续上学,跟着乡邻们四处打工挣钱帮补家用供弟弟妹妹继续读书,也是历经千辛万苦,勤奋而忍辱负重的她学得一手不错的理发的手艺,现在清溪镇里自己开一个小理发店营生。有过一次短暂的婚姻,男方嫌弃她做的工作“不正经”而与她分道扬镳,至今她依然是孑然一身。女人出嫁后又离婚,在传统的社会里的处境是十分尴尬的,许多人还真以为她不是个正经的女人似的,回去后总是被人指指点点。所以,就算是新春佳节她也宁愿独自呆在远方,守着一份宁静安好的岁月。

文雍和范文彬一起见到他姐后,看他们姐弟可能是久别重逢,好似有许多家长里短的知心话要聊,他在这里是多余而不合适宜的,本来也仅是萍水相逢的路人而已。文雍请求将行李包在她的小店寄放一下,说自己出去转转一会儿就来取。实际上他是要去找到一个容身之处,在正月初三要找到事做不知有没有可能,但他没有时间去想那么多,在一停下来就有可能活不下去的时候,唯一有价值的事情就是马不停蹄地去奔跑,在不太可能之中寻找可能,尽管在奔跑之后有可能还是活不下去,但对于文雍来说他情愿在努力中死去而不愿意在恐惧无聊中等死。

如果你不想做一个坏人,上苍总会把做一个好人的希望之门留一丝缝隙给你。

文雍没有目标地在镇里周边尽最大的努力地胡乱快步走着,他只想尽可能多地奔走,不断地去探问有可能招工的地方,才有更大的几率碰到或找到那些需要招工的单位,大约在下午三点过,他真的还碰上了正月初三就扯旗招工的,那是在一条小街的尽头,在一道铁门旁边象个门卫室的窗口外拥了十来个人,原来就是一个小工厂在招人。那是一个当地人办的电子元件代加工的小厂,预计正月初六开工,现在提前招工,报名费三十元,这几天没上班,厂里每天早晚管两餐饭。

文雍也挤进去报了一个名,负责招工的是一个身材高大操北方口音普通话的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说是这家厂的总管,他打量一下文雍就同意了。文雍的一身装扮在东莞这个地方是显得有些怪异,尤其是挤在急于找工作的人群中,是异常惹眼突兀的,他穿一件质量尚好雪花呢长大衣,深灰色的针织围巾,在这里几乎就没有人会穿成这样,没有那么冷,不用穿得那么夸张。总管同意文雍马上就进厂里去。

那范文静还真是个心细如发的又十分善良的女子,文雍过去拿行李包的时候,他听到文雍所说的情况,好心地劝文雍说那种厂不能进去,一般都是挣不上钱的,但她见文雍还是执意要进去,似乎也看出来了他的落魄窘境,也就没有深劝,便挽留他吃了饭再过去,并不露声色地从侧面示意他,大家出门在外都不容易,能同行一段路也是十分难得的缘分,希望能够且行且珍惜,有什么困难可以给她说。

文雍内心很感激她,能对一个偶然相遇的陌生人有这般心思,足见她的善良,能把一番好意表达得那么轻描淡写却又让人感动不已,这是她的聪明。他没有客气就留下来和他们姐弟俩吃了顿饭才离开。简单的一顿饭和暖心的一些话让文雍记住了她,同时也让文雍在这个最寒冷绝望春节里融进了一丝丝暖色。

但是,文雍一生中最寒冷难耐的几个夜晚也就从现在开始了。在那间睡了二十来个人的大寝室里,只有文雍的床上没有被褥等一切床上用品,在那个光秃秃的床板上进入了他在清溪镇的第一个夜晚。正月初三夜,一年四季中最冷的时节,文雍只能多加件毛衣并裹着毛呢大衣睡在床板上,他的衣兜里还剩有不到十元钱,买什么东西都不够了,或许,它还能买些饼干。在一个大家都完全不熟悉的环境里,你别指望随时都能遇上范文静那样的好人,没有人会在意你是否真的很冷,也没有人会邀请你到他温暖的被窝里去,能够平安度过每一天你就磕头作揖吧。

寒冷让文雍无法入睡,他抱着馨雅用过的枕芯,闭上眼睛把脸贴在上面,记忆的画面又浮现在心间。这个柔软的枕芯上曾经是明眸皓齿,曾经是丹唇青丝,曾经是幽香袅袅轻言巧笑,曾经是耳鬓厮磨柔情满怀。而今余香还在却佳人已远,在这严寒袭体的长夜,只有思念能去到有她的地方,守护她入眠,感知她的柔情和温暖。

文雍头枕着小的行李包背靠着大一些的行李包,带着耳塞听着他那个袖珍的半导体收音机,第一次搜索到那个在电波里弥漫出来的声音:“FM97.1,胡晓梅,夜空不寂寞,声音里的世界,只有倾听才能明白……”午夜时分,女人的声音,不妖不媚却可以声声入心入肺,她不时地与那些迷茫寂寞的心灵交流却至始至终让人觉得就是在聆听一个灵魂的独白,飘渺遥远如在浩瀚深空又真切亲近犹在咫尺耳畔。人们说女人的声音悦耳动听一般就没有什么态度,有态度的女人声音又比较难听,在这种时候能听到有态度又好听的声音在耳边萦绕是文雍的造化。她没有站在善恶是非的某个道德层面或立场来排忧解难说教,而是与聆听的人们一起面对生活的孤单寂寞,一起感知生命的喜怒哀乐,一起梦想作为一个人在情感世界中的种种可能,并恰到好处地分享自己的态度,不露痕迹地帮助他人寻找不同的更有意义的思想的角度和情感的出路。

文雍的苦不仅仅是因为寂寞,主要是那种让他无法入睡的寒冷,是那一种不能逃避和解脱的清醒,而电波里的声音正好能麻醉自己的灵魂并牵引着自己去到一个可以让灵魂暂时安歇的异度空间,感觉就象有了谁在那里陪伴。

但这是一种有时间限制的短暂相伴,电波里的人带着她还没有说完的好听的话语回到了她自己的生命港湾歇息去了,而黑夜才刚刚过了一半,文雍又用自己的心思把“夜空不寂寞”的故事氛围作无限地延展来耗费这多得承受不起的时间。夜在继续,孤寒愈浓沁体更深,文雍第一次体验到了寒冷是如何对人的肉体和灵魂的折磨摧残,他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寒夜,明白了什么叫透骨寒。它让你疲惫困顿不堪又完全无法入眠,它让你手足僵硬四肢冰凉却无处获取一丝的温暖,它让你渴望迷糊麻木却只能无比地清醒煎熬。

在后半夜两点钟左右,有几个同宿舍的人鬼鬼祟祟地回来,摸摸索索爬上他们的床还悄悄地嘀咕着,由于挨得很近,文雍断断续续地听到一些让他心惊肉跳的话,“……才分两百块,害老子守了大半夜。”

“够了,要不是我反应快给他弄晕,他只要一叫说不定就他妈的全都给人家逮住了。”

“你俩闭嘴,找死啊,睡觉!……”文雍听得寒毛倒竖,他假装睡着了但是却听得清清楚楚,这帮歹人不知是偷是抢,反正是得手了,而且还弄伤了人。真是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这个小小的厂区里竟然还窝藏着这等凶残之徒,文雍的心里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悲怆和绝望,不知不觉间自己竟似入了虎穴狼窝,此时此刻的他,在过度惊慌恐惧之后实际上并不知道害怕,他反而在想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他们究竟是偷还是抢?他们偷抢了多少钱?受害者伤得严重吗?会不会死人呢?甚至想到了自己以后怎么办?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吗?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任时间溜走,这是连续第二个不眠之夜了。

体力和精神的耗费终于让文雍的意识有些模糊了,他似乎要睡过去,在这个世界即将苏醒的黎明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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