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于忆然站在办公室的窗前,俯瞰这座城市渐渐被白雪覆盖。
“催眠师一定要有强大的心理,这是基本的入职要求。”这是她接触催眠师这个职业开始,她的前辈告诉她的。
几个月下来,她发现她没有前辈所说的“强大的心理”,她在催眠别人的时候,那些光怪陆离的场景也在一点点使她忘记了自己是谁。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凝结,飘散,跌落,落在拥挤的城市地面上。她看一眼墙上的挂钟,下一个预约的咨询者还没到,于是走到沙发边,点燃香薰,感受着下雪天独有的温度,昏昏欲睡。
天还没完全黑下来,天空开始飘起雪,手艺人举着花灯、小贩吆喝着他们的元宵、糖葫芦,看客、文人、孩童,大家小姐、贵族公子,把长安街挤得水泄不通,
“公子,您可怜可怜我,赏口饭吃吧!”人群中,一个年纪不大,衣衫褴褛的姑娘卑微地伏在地上,扯着过路人的裤脚,和热闹的人群格格不入。她的眼里闪烁着斑斓的花灯,眼神却冷得犹如这寒冷的夜。她哀求着路过的每一个人,眼神在每一张脸上快速扫过,她自小就跟着师傅训练了过目不忘的功夫,无论男女老少,只一眼,便记在心底。
这次的盟主把刺杀刘三贵的事情安排在元宵节的夜晚,是想趁着人多,她好抽身。盟主说,做完这单,便还她自由。正想着自由以后的日子,她忽然听到小贩的声音“刘少爷,您拿好咯!当心脚下!”
她站起来,隔着人群,借着花灯的光亮打量“刘少爷”,没错,就是他。她朝着刘三贵走过去,看着自觉让出一条道的人群,明白了为什么盟主让她扮作叫花子行动。
她从腰间抽出藏着的匕首,眼看就要接近刘三贵了,却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档住了去路,她只得绕过他,从另一边进攻,没想到人群中忽然出现了一群人,把刘三贵团团围住,刚才挡住她去路的那人手一挥,几个人擒住了刘三贵。
刘三贵的随从见事情不妙,随手抓住人群中的一个小娃娃,用刀抵住他的脖子,小娃娃似乎被吓傻了,愣住了,然后止不住地哇哇大哭。
刘三贵的随从挥舞着短刀,问道:“李少爷,哦不,李捕头,这个娃的命,换我们家少爷的命?值不值?”
被称作“李捕头”的人瞟他一眼:“你试试看。”
小娃娃的脖子被刀划出血痕,哭声更响了。
忽然,人群中冲出一个小叫花子,她身手很是敏捷,一脚踹飞了随从手里的短刀,顺势把小娃娃从随从手里夺了过来。刘三贵的随从拾起地上的短刀,朝着她砍去,李奕尘背着手看着,这个小叫花子有点意思,她只是躲,克制自己还手,忽然,他的鼻息间掠过一丝血腥味,他望过去,小叫花子破烂的袖子已经被鲜血染红,他抽出剑,一手扯起倒在地上的小叫花子,一手把剑刺进刘三贵的随从的大腿上。
人群散了,捕头把刘三贵和他的随从押走了,只剩下地上白白的雪和雪中的两个人。
李奕尘开口:“不用谢我,我是奉命抓捕嫌犯刘三贵的。”
见她不说话,他望向她,眼神让他恍惚。“喂,你还好吧?伤口深吗?我带你去处理伤口。”
回衙门的路上,遇见卖冰糖葫芦的老人,他望着她渴望的眼神,买了一串给她,她怔怔地盯着他,不说话。
回到衙门,李奕尘去拿药,回来却不见了她的踪影。
她换好自己的衣服,拿着糖葫芦走在热闹过后的街头,盟主说,事成还她自由,失败提头去见,她恨,当初师傅叫她功夫竟是为了给盟主培养女杀手,做着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活计营生。
她踩在厚厚的雪上,咯吱作响,糖葫芦背后的那张脸,在她面前忽闪忽现,然后消失不见。
“你是谁?”
于忆然猛地从梦中惊醒,环视四周,是熟悉的环境,熟悉的香气萦绕在整个房间。
助手小朱走进来,“忆然姐,唐明翰先生到了。”
于忆然起身,伸个懒腰“请他进来。”
门被关上了,于忆然低头专心泡茶,:“您先坐。”
唐明翰欣赏着她优雅,娴熟的泡茶动作,“您对茶艺很精通?”
“精通谈不上,算是有些与生俱来的天赋吧。”于忆然把茶倒入茶杯,“请喝茶。”她抬头,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李奕尘?”
2.
“杀掉他,京城第一富商之子李奕尘,现任衙门捕头。”
“如果你不想过过去的生活,你可以留在我身边,我对你的记忆从此刻开始。”
凌乱的梦境里,那双好看的眸子闪烁着,干净又倔强。
唐明翰朝着对面的催眠师摆摆手:“喂,你没事吧?”
“啊?”
于忆然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望着自己的客户:“我没事。”
她从盒子里拿出水晶吊坠,带着唐明翰坐在躺椅上,“唐先生,我大概了解了你的情况,你是在一次事故后频繁做着奇怪的梦,这些梦境总是在你的工作中闪现,并干扰了你的正常工作,对吗?”
“是的,那些场景总是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让我分心。”
于忆然张开手掌,水晶吊坠在弥漫着香气的空气里摇摆。
“好的,请闭上眼睛,放松身体。我们先还原一下你的梦境,然后我尝试帮你找到解决方法。”
大雪终于停了,冬日的暖阳渐渐温暖了冰冷的天,李奕尘带着手下在长安街展开铺天盖地的搜索,上次抓捕的刘三贵被“无罪释放”,这次,他掌握了刘三贵把发妻沉入河底的铁证,一定要把他捉拿归案。
路过醉春楼,里面依然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打扮艳丽的姑娘们早早地换上了轻薄的纱衣,手拿各色羽毛扇子,在门口招呼客人,四周飘散着脂粉气。
“让开!李少爷来捉拿嫌犯归案!”
李奕尘撇带头的捕快一眼,“是李捕头。”
李奕尘走进醉春楼的大厅,环视四周,据他的线人报告,刘三贵刚刚来到了这里,大厅中央是醉春楼的头牌林梓姑娘,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样子确实惹人怜,她的身后是一众舞女,胭脂俗粉的她们想要招揽来人,却被老板制止,悻悻地站在原地。
李奕尘扫过一众舞女,没有她。那她还能去哪里呢。他垂下眼眸,转念一想,不过是一个小叫花子,自己这是在做什么。他转身,快步走向二楼,如果线人情报没错,在这里,应该会找到刘三贵。
果然,在花满园包厢里,他看到了被一众美貌女郎围着的刘三贵,他招呼手下,很快就把刘三贵拿下了。
离开包间的时候,李奕尘感觉一道目光死死地锁住自己,转头一看,对上了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
小叫花子!那夜,小叫花子不告而别后,他总是在担心她,担心她会遇上坏人,担心她挨饿受冻,直到有人告诉他,她来了醉春楼,他的心才稍稍放下,却又紧张起来。
“老大,看什么呢?咦?那不是那天的小叫花子吗?她改行了?”
“老大,你不会看上她了吧?”
“去你的!咱们家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名贵,老大怎么会看上这种人?”
捕快们叽叽喳喳个不停。
李奕尘大手一挥:“叫来老板,我要为她赎身。”
“啊?”众捕快惊呆了,但只好照做。
刘三贵归案,大伙喝酒庆祝,李俊提着一罐清酒跟在李奕尘身后。
“表哥,你这是何苦呢?”
李奕尘抬头望着残缺的明月,“你不觉得奇怪吗,她明明一身武艺,却流浪街头,而后又出现在这种乌烟瘴气之地。”
“那你也不能把她带回家啊,老爷和夫人那边怎么交代?”
“你放心,她不是喜欢装吗?就和我娘说,我救了一个就快饿死的小叫花子。”
“然后呢?”于忆然轻声问。
“然后我就把她带回家了。嗯……然后……”月亮被乌云遮盖,长街上一片漆黑。
于忆然见唐明翰没了回答,便结束了这段催眠:“放松,你看到周围亮起了灯,一盏,两盏,世界变亮了。你就醒了。”
唐明翰缓缓睁开双眼,望着眼前的一切:“我看不清那个小女孩的脸,但感觉我应该认识她。”
“嗯。没关系,你这个可能是事故后的后遗症,再加上你可能最近工作紧张,方便问一下你的职业吗?”
“警察。要搁古代,算是个捕头吧。”
3.
捕头,李捕头,李奕尘捕头。
纷乱的碎片开始在于忆然的脑海里翻滚,旋转,拼凑,重组,千年前的一切似乎正在发生。
李奕尘带着小叫花子走在回家的路上,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时而重叠,时而分开。
“喂,走错了,我家在这边。”
李奕尘踢走脚下的小飞石“喂,小心脚下,你眼睛长在后脑勺吗?”
“喂,你没名字吗?为什么总是让我叫你‘喂’?”
“颜冰。”
李奕尘撇撇嘴,“真是人如其名,不过话说回来,我看你身手不错,你愿不愿意跟着我,做女捕快?”
见颜冰不说话,李奕尘似乎自言自语道:“本少爷是瞧得起你,你不要不识抬举。”
颜冰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盘算着怎么再次接近刘三贵,好完成任务。
二人很快到了李府,里面依旧灯火通明,李奕尘蹑手蹑脚地走进自己的屋子,如果让父亲知道自己办案办到醉春楼,还带回来一个被赎身的女子,后果很是严重。
李奕尘把跟在身后的颜冰推出门外“冰块,你不能在这里,被我爹看见要被打残的,你去找李俊,我告诉过他了,你今晚先睡客房,我明天一早带你去见我奶奶,保准她老人家喜欢你。”
李奕尘把房门关上:“祝你做个好梦!”
颜冰没有去找李俊,浓浓的夜色裹挟着寒冷,她裹了裹衣服,李奕辰下午陪她在锦衣坊铺子里买的成品,屋里的烛光摇曳着衣服上繁复美丽的水纹,熠熠生辉,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没想到她今生还能穿上别人送她的衣服,把“温暖”裹在身上。
她活动活动筋骨,纵身一跃,坐在李奕辰的屋顶上,俯视着李府,一切尽收眼底。吹着冰冷的夜风,颜冰闭上双眼假寐,想着如何除掉刘三贵,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是李俊。
“表哥!你不会把那丫头藏到你房间了吧?”
“你说什么呢?不是跟你说了吗?你先安排一间客房给她,我明儿一早先带她见奶奶,奶奶最疼我,她会答应留下她的。”
李俊急了:“找我?我连她的影子都没有见到,再说了,脚长在她身上,她想去哪里去哪里,关你什么事。”
李奕尘抬头望着明月“放心,她不会走的。”她的目标还没有达到。
说完,他朝着屋顶大喊:“你说是不是啊?冰块!”
没等到颜冰反应过来,李奕尘早已坐在她的身边:“这么好的夜色怎么能一个人独赏呢?”
“哦。”颜冰撇过脸不去看他,既然他知道她留下来是有目的的,为什么还要留她呢。
“冰块,和你说正事。我不管你对刘三贵又怎样的仇,怎样的怨,他必须受到大唐刑律的制裁,而不是你结束他的生命。”李奕尘一本正经地说。
颜冰扭过头,看他在暗夜里朦胧的脸,她能感受到他的纯粹和正义。可是,这是她的饭碗,她不能丢了这饭碗。
见她不说话,李奕尘自顾自地说:“你知道吗?论血统,我其实和李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是奶奶从长安街上抱回来的。后来,父亲送我上学堂,先生教我读书、写字,后来父亲请了武馆的师傅教我武功。你知道我是怎么当上捕头的吗?我的身生母亲被人欺辱,经过的捕快都没有愿意理睬的,只因我的母亲是个讨饭的,后来,我立志当一名捕头,不求保天下人平安,只求长安街上再也没有下一个我的母亲,再也没有下一个我。”
颜冰惊愕地望着他“所以你注意到我?把我带在身边当捕快?”
“算是有这个原因吧,不过我很好奇,你和刘三贵到底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如果有的话,只是杀手和被杀者之间的关系吧。
她不愿再和他交谈,师傅说,言多必失。她起身,“你不用睡觉吗?”,脚下是光滑的瓦片,她一个不留神,向前滑去。李奕尘见状,起身一个大跨步,把她揽在自己怀里。
她的鼻息间,尽是他和月光的味道。
4.
翌日清晨,颜冰在一缕阳光中醒来,斑驳的竹影印在窗户上,像依偎在一起的人儿。想到昨晚在屋顶发生的事情,她感到脸上翻滚过一阵热浪。
“冰块小姐,您醒了吗?少爷过来了,在院子里等您。”
颜冰指着自己“冰块小姐?叫我?”
“是的,小姐,少爷说您叫冰块,让我们喊您冰块小姐就可以。”丫鬟一本正经道。
“噗嗤”颜冰笑出了声,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亏他能想得出来。从接了刘三贵的差事起,她感受到了很多的,烟火气,她居然有些心动,想要早一些抽身,过不用担惊受怕,相夫教子的日子。
相夫教子,她能想到的竟然是这个词。
“你出去吧,我自己来就可以。”她望向铜镜中的自己,寻常人家的姑娘,到了她这个年纪,早已嫁做人妇了。“哎。”她叹口气,开始梳妆。
颜冰走出屋子,李奕尘背对着她,颀长的身影,风吹动他的衣襟,腰间的佩剑让他多了一丝英气。
“李奕尘。”她轻声唤他。
“冰块,你怎么这么慢。奶奶该等急了。”说完,他很自然牵起她的手。
颜冰见到了李奕尘的奶奶,老夫人已然过了花甲之年,却依旧容光焕发。
老夫人朝着颜冰招手“来来来,小冰块,快过来让奶奶瞧瞧。”
小冰块?颜冰瞪了李奕尘一眼,见他抿着嘴偷笑。
老夫人抚摸着颜冰的脸“我孙儿有眼光,小冰块长得真俊俏,就是这名字不怎么地。”
“奶奶,冰块她从小就没了爹娘,在街头流浪,早就不知道姓甚名谁了。要不奶奶,您给她取个名吧?”李奕尘说着,朝着颜冰挤眉弄眼。
“不用,奶奶,您就喊我冰块就行。”
“那怎么能行,依奶奶看,尘儿也大了,你又是尘儿亲自带过来让我把关的姑娘,没有个像样的名字怎么行呢。”老夫人拿着毛笔比划了几下:“就叫忆然吧,李忆然,算是了了奕尘生身母亲的心愿。”
李俊急匆匆闯进来“大哥,不好了,刘三贵越狱了。”
“哎,闲不下来啊。”老夫人叹口气:“快去忙吧,尘儿,只一点,记得早去早回,不要忘了回家的路。”
“不会的,奶奶。孙儿走了。”
听到刘三贵逃走的消息,颜冰也跟着一众捕快去追寻,他们摸索着线索追寻,夜幕很快降临。
一众人马依着茶馆小二提供的线索,来到一处悬崖边,李奕尘正奇怪刘三贵怎么会在这里,刘三贵从悬崖边的石头后面探出脑袋:“你好啊,李捕头。”
“你的案子早已是铁证如山,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也是徒劳!”
“是,我是没有活路了,可是,黄泉路上那么孤单,我怎么能一个人呢?”说着,他拉开弓,朝着李奕尘射出一支箭,颜冰看着箭飞过来,拔出剑,替李奕尘挡开一支一支的箭。她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剑,一边冲向刘三贵,杀掉他,她就自由了。
只是没想到,刘三贵提早在地上拉了一条细线,颜冰被绊倒再地,混战中,她被刘三贵踢下山崖。
颜冰醒来时,双腿没有了知觉,周身包裹着温热的气息,她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冰块,你终于醒了。阿俊他们很快就到了,你坚持住!”
她挣扎着起身“你为什救我,你为什么不让我死去,我再也不想为素不相识的人卖命,我只想过和别家姑娘一样的生活……”说完她又晕了过去。
李奕尘把她的碎发捋到一边,呢喃:“如果你不想过过去的生活,你可以留在我身边,我对你的记忆从此刻开始。”
5.
天蒙蒙亮,伤还未完全好的颜冰站在寂静无人的院子中,烟火气,注定是不属于她的。刘三贵已被就地正法,她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吧。她要回去向盟主讨回属于她的自由。
早已是日上三竿,李奕尘命丫鬟去叫她起床,却得知她不见了,他进去摸一摸她躺过的地方,冰凉,如同他的心。她终究还是走了吗?她放不下她是职业杀手的过往吗?他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她,他很早以前就注意到了她,只不过借着刘三贵的案子接近她,他也没有告诉她,只要有他在,她不用再为了生计去做卖命的营生。
“少爷。”
一道阴影挡在他面前“不要理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前面的人一动不动。
他抬头,愠怒的眼神变得欣喜万分。是冰块,她回来了。
她拿两串冰糖葫芦:“给你,谢谢你对我的照顾。”他看她咧着的嘴角,没有看到她微皱着的眉头。
李奕尘很是贴心,怕一个丫鬟不够她用,专程招了两个促粗使丫鬟供她使唤。颜冰也似乎很享受这样的生活,每日照顾着他和他的家人的饮食起居,像极了刚过门的媳妇。
她在小厨房里望着做好的饭菜发呆,这些日子,她真的是把自己当成了李府的一员,帮忙打理着这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夫人和老爷对她很好,老爷还经常夸她做饭手艺好,夫人上街也喜欢带着她,她有些功夫,可以保护夫人的安全。至于老夫人,她很是敬重,她仿佛能够看透一切。
她从袖口里拿出藏着的药粉,打开又包上,如此反复了很多次。她是个贪心的人,自由和温暖,她都想要。
“忆然啊,饭好了吗?奶奶饿了。”
她慌忙收起手中的药包:“好了,奶奶,您先到饭厅,咱马上就开饭。”
“好,今天吃熊掌还是鱼?”
颜冰笑了:“奶奶您忘了?今天田叔刚送来一筐新鲜的鱼,再说了,上哪儿给您弄熊掌去?”
老夫人颤颤巍巍地走开了,“是我老糊涂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啊。”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天气渐渐变得温暖起来,似乎一切也开始变得明媚起来。颜冰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生机盎然的一切,不知道这些虚幻的幸福可以持续多久,按照盟主给她的药的剂量,这个时候,李奕尘应该发作了,她骗盟主说,因为李奕尘从小习武,体质很好,所以会有所延迟。原本,她是可以得到自由的,只是阴差阳错,盟主又接到了一单,酬金丰厚,是杀掉李奕尘,要做到掩人耳目,无疑,她是最好的选择。
盟主为金主选择了她,她选择了自由。只是这些日子,她似乎习惯了这里的一切,习惯了大家家人一样的关心,习惯了李奕尘对她百般的呵护,她想要自由,也想要幸福。
那日,李奕尘带她到金铺买首饰,她欣喜万分。
他帮她戴上选好的手镯,他宠溺地摸着她的头“冰块,我爱你。”下一秒,他的眼神变得凌厉:“可是,这不是你伤害我的资本。”
她不解地望着他,他招招手,李俊把一包东西丢在她面前。
“你怎么解释?还有,我每天的饭菜里也有这些,还好有李俊在,李俊的祖上世代是制毒、用毒的高手,他很早就发现我的饭菜异常,后来,听奶奶说起你古怪的举动,再加上这些,我不得不怀疑你在我身边的目的。”
颜冰望着散落在地上的药粉,终究瞒不住了吗?忽然,她觉得不对劲,她只是定期从盟主那里拿药,从来没有加到饭菜里面,怎么会……
“我没有,我承认,这些药粉是我的,可是我从来没有加到你的饭菜里。”
“你没有?那么……”
李奕尘还没有说完,就被把匕首刺中心脏,倒在血泊之中。
颜冰望向匕首的主人,是她的粗使丫鬟小梅。
“药是我下的,颜冰,盟主说的果然没错!你就是个叛徒,上次你回去,盟主就从你的眼神里面看出了一个杀手不该有的情愫,他,我帮你解决了,哈哈哈……”
6.
“他死了……”唐明翰喃喃道。
于忆然轻轻拍着躺椅上的唐明翰,“不要怕,放松,你马上就走出李府了,出来就没事了。我数一二三,睁开你的眼睛。一、二、三。”
唐明翰睁开双眼,仿佛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唐先生,不要想太多,您的这种情况很多人都会有。也包括我。这种情况目前医学、科学还没有一个完全符合逻辑又有说服力的解释,您的梦境可能跟您的职业习惯有关,再加上您工作压力比较大,或者受到一些影视剧的影响,这些都是发生梦境的诱因。您平常放松心情,避免在入睡前看一些剧情起伏较大的影视剧作品,这样吧,您下周有时间再过来一次,我再试着帮您催眠一次。”
唐明翰起身:“谢谢你,于医生。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送走了唐明翰,于忆然躺在唐明翰躺过的躺椅上,闭上双眼,感受他的气息。
那是雨水混合着汗水的气息,今年的春雨来得真是早,颜冰奔跑着,不顾汗水混着雨水从头顶留进嘴角,咸咸的味道里满是苦涩。
她听说法恩寺的宝华大师最是能帮人们解除困难,无论多远,她一定要在今晚见到大师,以李奕尘的伤势,过了今晚,就没救了。
上山的路本就不好走,雨水冲刷着泥土,颜冰深一脚,浅一脚地翻了一座又一座山。她一刻都不敢停歇,摔倒了爬起来继续,每次脚底打滑都会让她想起那个繁星点点的屋顶,他把她揽在怀里,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脚步匆匆地翻山越岭。
满身泥泞的她也不怕大师笑话,径直闯进了大师的住所。
“来者何人,所为何事。”大师就像专程等待他到来一样。
颜冰双膝跪地“大师,小女子乃九重门下颜冰,来此地恳请大师救我心上人一命。”
“那你可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我愿意。”斩钉截铁的语气。
大师头也不回,“你回吧,自会如你所愿。”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于忆然。
助手小朱走了进来“忆然姐,你还好吧?唐先生走了两个小时了,您还没有出来,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就进来看看。”
“我没事,小朱,你帮我准备一块白色的丝绸和笔墨纸砚。”
小朱有些担忧地望着她:“好的,依然姐,您又要练字了吗?您最近状态不是很好,练完字早点回家休息吧。”
回到家,于忆然泡了个舒服的澡,早早就躺下睡了,这几天太累了,小朱说的没错,需要早点休息。
不知什么时候,天亮了,似乎这里没有黑夜。颜冰走在空荡荡的村庄里,有一座桥,桥下是并不清澈的溪水。
“婆婆,我要过这座桥吗?”
“姑娘,来我这里的人都要过,过桥前啊,还要喝上一碗婆婆赏你的汤。”
颜冰不解地望着婆婆,明白了大师所说的“任何代价”
“婆婆,我不想忘记他。”颜冰泪眼婆娑。
“我们这里是有规矩的。”婆婆笑着,脸上的皱纹拧在一起:“不过,看在你这么痴情的份上,婆婆答应你。但是,如果下一世,他没有想起你,还会来这里。至于期限嘛,我只能帮你保到你年满二十五之日。”
又是一夜繁杂的梦境。
一大早,于忆然的手机就被各种祝福信息挤爆。
“生日快乐!忆然姐,今天来工作室哦,我帮您约了唐先生。”
“好的。”于忆然回复。
期限嘛,我只能帮你保到你年满二十五之日,于忆然想起梦里婆婆的话。
听小朱说今天是于忆然的生日,而且她特别喜欢吃冰糖葫芦,唐明翰在去于忆然的工作室之前特意买了两串冰糖葫芦,打算给她一个惊喜。
望着那两串晶莹剔透的冰糖葫芦,他忽然想起那个叫做李奕尘的男子会送冰糖葫芦给叫做颜冰的女子,颜冰,冰块,嘈杂的片段开始侵占着他的脑海,似乎是在梦里,李奕尘醒来,看到转身离开的背影,她回眸,明媚如春光。他一直想不起的那张脸开始变得清晰,直到和于忆然的脸重叠。
李府里依旧灯火通明,李府的少爷在昏迷一整夜后奇迹般的醒了,众人皆道这是起死回生的奇迹,只有老夫人住着拐杖,望着大门口离去的背影,叹口气:“哎,哪里有什么起死回生,不过是一命换一命罢了。”
唐明翰飞奔到于忆然的诊所,写字楼的顶层早已变成一片废墟,好在还没到上班的时间,写字楼没有人在,除了于忆然。
她是那么干净,竟然被埋在一片废墟中,唐明翰找不到她诊所的门牌,前几天还充满活力姑娘,已经变成事故鉴定报告书上“房梁意外坍塌”下面的三个黑字,明明他们的命运有千丝万缕的关联,此刻,她却连一点心灵感应都不给他,他弄丢了她。
小朱啜泣着,递给他一方丝帛,上面是她工整,娟秀的字迹:
前世,我用命换你的命,今生,我用命换你的痛,下一世,我一定会忘记你,忘记前世,好好用生命去爱一个人,不冲动,不鲁莽。也愿你忘了我,没有什么刻骨铭心、山盟海誓是永恒的。错过本就是命中注定,为的是遇见更好的。
颜冰,于忆然,那两张脸完全重合,他低头,晕开的笔迹像是一幅盛开的水墨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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