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问：“道一而已，古人论道往往不同，求之亦有要乎？”
先生曰：“道无方体，不可执着，却拘滞于文义上求道，远矣。如今人只说天，其实何尝见天？谓日、月、风、雷即天，不可。谓人、物、草、木不是天，亦不可。道即是天。若识得时，何莫而非道？人但各以其一隅之见，认定以为道止如此，所以不同。若解向里寻求，见得自己心体，即无时无处不是此道，亘古亘今，无终无始，更有甚同异？心即道，道即天，知心则知道、知天。”
又曰：“诸君要实见此道，须从自己心上体认，不假外求，始得。”

注

【道一】，陈荣捷注，《孟子·滕文公篇》第三上，第一章云：“夫道，一而已矣。”
【方体】，陈荣捷注，《易经·系辞上传》第四章云：“故神无方而易无体。”无方向，无形体。即无时空之限制。
引陈荣捷注，王应昌云：“直告以求道于心，岂不捷？便类象山之尊德性。遍告以风云草木上求，甚实际，又类晦庵之专道问学。故惟致吾良知于物，而天下之物，无一不与我良知相符。才是先生囊括朱、陆之平。”
邓艾民注，参见《答季明德》：“人者，天地万物之心也；心者，天地万物之主也。心即天，言心则天地万物皆举之矣。”（《全书》卷六）

笔记

陆澄问：“孟子曾说‘道一而已’，然而古人论道却往往不同，那么求道有什么要领吗？”
王阳明说：“道没有特定的形态，所以不能执着，如果拘泥在文字上求道，就离道越来越远了。好比现在的人们谈论天，其实何尝真正识得天？把日、月、风、雷认作天，肯定是不对的。把人、物、草、木认作天，肯定也是不对的。真正的天是什么？道就是天。如果明白这点的话，就会发现道无处不在，无时不有。人们局限在自己的认知半径内，就说道是这样的，道是那样的，如盲人摸象一般，各执己见，所以给出了不同的结论。如果是向内求，认识到心之本体，就可以体会到无时无处不是道，从古至今，自始至终，道没有什么不同。心就是道，道就是天，知心就可以知道、知天。”
王阳明又说：“各位要真正地领悟大道，只能从自己心上体认，而不是向外求索。”

天地万物一体，人心和天地万物是想通的。至大无外，至小无内，整个宇宙，从沙粒到星球，其中所蕴含的天道是一致的，天道在事事物物中蕴藏，发挥作用。我们的心就是一个小宇宙，这个小宇宙和全宇宙是相通的，要想认识全宇宙之道，只能通过我们可以全息感知的小宇宙来认识。周边的事物也是一个个的小宇宙，但是我们不能全息感知他们，我们只能感知到我们这个小宇宙和其他小宇宙的交集，所以是片面的。并且，即使终我们一生，也不能穷尽全宇宙内的所有小宇宙。所以，只有通过我们的心，这个和全宇宙想通的小宇宙来认识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