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能学会怎样才有自己的灵魂,那么,相信你离学会打喷嚏也就不远了——题记
*《尘土众生》*
*第一卷•从灵魂到是者
*第一章•引论:在滥用中失义的“灵魂”与在集体记忆中失忆的灵魂的所指
第三节.幽灵附体:从民间信仰到文化统治
引言:全民写作的时代
这堪称全民写作的时代。
每一颗空洞的心,都可以在写作中找到填塞物。用写作灌满无所事事的光阴,就好比用铁管插进鸭脖子,灌进半融化的脂肪,直到脂肪肝肥大得可口。
肥鹅肝又卖给谁?
有了作品,作品的高下,总需要判出。但如同道德评判准则莫衷一是一样,写得不好的难道就真正写得不好?
英国的海岸线有多长,取决于你的尺子。
人分十等,历代不同。知识分子曾经被叫做臭老九。理论上最会写文的人,等级不高。如果以社会影响力来定文章的优劣,是颠倒了。
文章不好的人,总想文章好。但是,这里的文章不好,不是他们写不好,而是他们没有社会影响力。但是他们偏偏要去学写作。
因为他们认为是他们的写作方法有问题。当然,也确实有问题。
但是,学写作的问题的前提是,写作可以学吗?
天底下,物不平则鸣。
人生在世,有感触,就有抒发。好比有痰就想吐,有屎就想屙。写作是人类的心理本能。
你只能学条件反射,学不了本能。
你莫非还要学着撒尿?当然,拔掉尿管以后确实要稍加学习的。
文学最初的形态,就是歌。你听过《薅秧歌》吗?农夫作《薅秧歌》,需要跟着作家学吗?反倒是后来刘禹锡写了《竹枝词》。
既然文学艺术的表达学不了,又何必用学这个刻意的过程去歪曲自然而为的东西呢?
我喜楚辞,曾仿写不少。甚至用楚辞的风格,对英语诗做过意境的扩写。
以下一篇旧作《云中鸟》(平水韵二冬),扩写的是《飞鸟集》的第一首诗。
逐飞鸟兮无比翼,悲啼鸣兮无影踪。
落小窗兮望苍松,苍松远兮云掩峰。
空啼鸣而离去兮,如客心之旅愁浓。
随落叶兮无所依,叹轻薄兮思愈重。
驻小窗兮对流水,水淙淙兮思淙淙。
无声息复空叹息,念你侬兮复我侬。
然而如今读来,颇为别扭!
在我个人偏好极端强烈的诗歌鉴赏的坏习惯里,楚辞的艺术价值可以轻松踏平任何西方浪漫主义的。因为楚辞,有“灵魂”。
楚辞有很大一部分巫术祭祀的歌词。这些诗句通过写给逝者的“灵魂”,来写给自己,写给众人。
祭祀,是生者对逝者的情感表达。人在生死面前,本能反应最为强烈。共情,或者说同情心、同理心也最为强烈。
所以,楚辞的诗句自然而然就抒发出来。
如果不抒发,人的心理就会压抑,压抑就会滋生心理问题。
写作不可能刻意而为。写作的能力却可以通过训练提升。但这种提升,仅限于用语的准确等基本技术。
作品的关键,在于怎样感知世界,并且在感知的过程中怎样引发心理能量,或者你也可以简单的理解成力比多,来自然而然的表达。
接下来,我通过讲解《楚辞》中的几个问题,来说明一下。
文学的功夫,要下在文学之外。所以,下面你将看到的,是文化人类学和史学的材料就哲学问题提供的心理学解析。《你才是兔子!》系列之《悟空》哼,别以为给俺老孙的耳朵带上紧箍咒,俺就什么都听不到!
(一)向英雄的亡灵致敬!
通过上一节的探讨,我们认为,灵魂是一个文化人类学范畴的概念。从自然科学的途径无法说明灵魂的内涵。灵魂观念在文化中的发生,从语言学来看,是心理意象的结果。因为意象对灵魂的象征,使灵魂的意义通过符号而具有了其他意义。
这一章,我们进去新史学的视阈,考察集体记忆维度的社会心理和个体认知的互动中的灵魂观念。
从这一节到接下来的几节,我们要讨论中国古代修仙与中医养生理论中的“灵魂”观念了。
一些基本概念,比如,“神”与“气”,如果您和我一同潜入古文献的文本中,我们会得出不同于地摊货的理解。
但是首先,我们必须讲清楚先秦民间信仰中的灵魂观念的要素,才能给秦以后的修仙理论中的灵魂观念找准参照。
况且,荆楚文化圈的巫文化与方术文化,为以儒家为重心的中华文化的形成,提供了思想要素。所以,让我们从《楚辞》入手。
《诗经》《楚辞》中,含有较为丰富的先秦民间信仰的资料。从《楚辞》中的几处诗句,可以分析出民间信仰中的灵魂观念。
在《楚辞•九歌•国殇》中,有这样两句诗: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这两句诗,表明了古代楚国人对待英勇之人牺牲之后的灵魂的观点:肉体消亡后会有灵魂存在,灵魂会保留死者生前的精神品质。
由于灵魂在死后存在,所以,生者对死者的敬佩与追悼之情,可以传递给死者。
因此,在《楚辞•九歌•礼魂》中有描述:
“成礼兮会鼓,传芭兮代舞;
姱女倡兮容与;
春兰兮秋菊,长无绝兮终古。”
诗中的“礼魂”场面,表明了生者对死者灵魂的态度:应该以祭祀缅怀,让逝者英灵长存。
《楚辞》描绘的一些内容既是民间的生活,也是祭祀的活动。
朱熹《楚辞辩证》论《九歌》:
“比其类,则宜为三《颂》之属;而论其辞,则反为《国风》再变之《郑》、《卫》矣。”
清代陈本礼在《屈辞精义》说:
“《九歌》之乐。有男巫歌者。有女巫歌者;有巫觋并舞而歌者;有一巫唱而众巫和者。”
这说明,《九歌》中的灵魂观念,贯彻在作为巫术文化的祭祀活动中,并且,这种祭祀的语言符合当时民众的文化需求,以民众作为它的接受者。
祭祀活动的目的,作为对保家卫国的精神品质的弘扬,必然会针对普通民众。这种灵魂观念,由此被教化于民。民间的灵魂信仰,得到了巩固和强化。
这种灵魂观念,既被民众接受,也被贵族接受。
《史记•楚世家》载:
“楚之先祖出自帝颛顼高阳。高阳者,黄帝之孙,昌意之子也。高阳生称,称生卷章,卷章生重黎。重黎为帝喾高辛居火正,甚有功,能光融天下,帝喾命曰祝融。”
说明在文化中的流传中,楚国先祖与几位有关于“火”的人物有关联。
在《天问》中,作为楚国贵族的屈原,对太阳等与楚国先祖相关的图腾符号提出其存在和运行的传说的质疑,却并没有对祭祀活动中体现的灵魂观念,表达出怀疑的意思。
诚然,新史学的研究,基于“集体记忆”的理论,认为楚地部落对炎黄部落的归附,需要创造出楚人与炎黄部落同根同源的集体记忆,来阐释他们当时的生存状态。
但是,这个集体记忆的真伪,或者说这段史料的讲述者的历史态度,都与本文的观点不相违背。本文观点所指的社会结构与时代背景是历史记忆成为既定世事的时代。
因此,可以认为,楚辞传达出的关于灵魂观念在文化信息,在当时的文化结构中处于稳定的地位。这种文化观念,在民众的文化中不可动摇。
对英雄的祭奠膜拜,是为了服务于保家卫国的国家安全需求。面临外部战争威胁,国家安定在一定条件下是国民生活安居乐业的保障。
所以,祭祀中体现出来并在文化中得以生根的灵魂观念,符合当时历史条件下的社会利益和价值取向。
所谓民族的灵魂,就是这样在文化中凝聚出来。
我们每一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祖国的“国魂”的烙印。所谓“诗系国魂”,恰是对先贤心中的文思的家国情志的最好概括。
楚辞的创作,因此,不是个体的创作。个体在集体的文化氛围里,讲述着集体记忆。
楚辞的创作,同样,也非集体的创作。集体只是思想情感的社会承担者。
楚辞,却也不是创作的结果。因为集体记忆的历史形态是社会文本,社会文本的讲述是特定文化中所有人的行为集合的结果。
楚辞,没有创作,它是文化的自然凝结。如天然的钻石,没有激光的切割。激光的切割却也不可能提升钻石本身的色泽品级吧。
那么,所谓的写作与创作,也就消融于从心理到文化,从个体到群体的表达过程中了。
(二)灵魂与统治术
然而,如同发酵过份的澧浆会酸,沾了油腻的泡菜水会臭一样,民间信仰中的灵魂观念从死者的灵魂变成英灵与国魂的同时,也在政治统治中变了味。
关于民族的灵魂的塑造过程,崇尚巫术,风行祭祀的古代楚国人从社会治理和政治统治的角度给出了详细论述。
《国语•楚语下》有一段文字关于“巫”与“祭祀”,是观射父对楚昭王关于祭祀问题的回答。
这段记载分如下几点,层层递进,阐明了祭祀在文化方面的统治术作用。
1.“祀加于举。天子举以大牢,祀以会……上下有序则民不慢。”
祭祀活动是等级制度在社会行为和群体文化方面的差异化表现。
不同社群和阶层的祭祀用品和活动分出高低贵贱。
2.“夫神以精明临民者也,故求备物,不求丰大……为齐敬也。敬不可久,民力不堪,故齐肃以承之。”
用于祭祀的物品不该也不必一味追求盛大丰富。否则对民力和国家经济发展不利。祭祀在于表达一种敬意,这种表达的过程也是民众敬意的养成过程。
对民众的教化正是通过祭祀行为,产生由行为到认知的改造和教化作用。
3.观射父在讨论“祀不可以已乎”的问题时,对“祭祀”的社会文化功能做出了全面说明:
“祀所以昭孝息民、抚国家、定百姓也,不可以已。夫民气纵则底,底则滞,滞久而不振,生乃不殖。其用不从,其生不殖,不可以封……上所以教民虔也,下所以昭事上也……民所以摄固者也,若之何其何之也!”
祭祀行为是对文化行为在伦理道德层面对个体心性的疏导和改造。文化行为在改造个体品质的同时,实现移风易俗的社会功能。
社会文化的改变是个体行为改变的同一体,所以,个体的社会行为能够被教化,被统治者所引导,以便于对社会生产和政治行为的管理。
所谓的民气,就是一种群体共同行为的文化影响力和社会心理动力。
祭祀的前提,正如我们对楚辞的分析,是以灵魂的存在为基础。
然而祭祀的现实社会结果,祛除文化现象与信仰对自身的阐释之外,就只有一种被统治术所期待并塑造的社会文化精神了。
灵魂作为社会文化精神,作为社群文化思想的意义,由此从“灵魂”的信仰和本来含义中,经由一系列的社会行为,在文化中被创造出来。
社会文化因此被民间信仰的“灵魂”幽灵附体,却又让这个信仰中的灵魂具有了更加深远的社会影响力。
民间信仰中的“灵魂”,由此,真正在文化中诞生了!
原发的,或者说,在阶级社会文明的诞生之前的原始文化的灵魂观念,依存于文艺作品,具有自发自然并且自成有机体系的特点。
这时,文艺作品本身在文化中,就是灵魂的完满状态。
当阶级统治介入文艺作品,文艺作品就在社会功能的发挥过程中,被赋予了灵魂的意义,因而,不再具有自身内在的和谐,转而通过与外界文化和群体的互动,来维持自身的平衡。
文化的灵魂状态,随着阶级统治的发展,产生了一次质变。
但是,由于楚辞对集体记忆的承载作用,楚辞的文本的艺术价值只会在不断的锤炼中炉火纯青地臻于圆满。
这样,社会文本的艺术形态,思想内涵,社会意义,随着社会结构的分化而分离。
灵魂在阶级社会视阈下,转生成文化内在结构的重构。
(三)为何学不了?
通过上文的分析,我们针对写作的问题,探讨下列几个方面:
1.文化与艺术创作在审美层面的关系并不简单。
我国美学界从当年的主客观问题,捣腾出实践美学,跟着玩生命美学和生态美学。最后玩不起了,发现美的本质问题残了,就都高唱着美学就是研究审美的问题了。
但是审美就创作者的主观心理体验而言,却并不复杂,因为创作者的创作不需要那么多理论来金光闪闪的加持护体。
审美创作,是一花一世界的内心体验。
因为无意识领域内的复杂心理活动已经做足了准备,所以意识就如同平日里和自己对话一般,直接表达,不加修饰,就出来最美的作品了。
2.个体与自我的关系,在艺术创作中,不是表现,当然,更不是对社会自我的再现。
文革结束后文艺理论那御用学者就喜欢调和现实主义浪漫主义,调和再现论表现论。
这些人的马克思主义学到狗身上去了。
马克思主义没有直截了当的哲学美学体系,没有现成的文艺理论体系,因为这些体系都被认为客观的存在于以社会大生产为基础的系统中。
为此,马克思的研究重点放在以劳动为基础的政治经济学理论上。劳动,本质上,是创造。
所以,人的艺术创造,不是表现自己的内心也不是再现个什么东西,而且在创造作品的同时创造自己的自我。
艺术塑造着特定情境中的灵魂。
3.文学史没有发端。但人类灭亡那天肯定是文学史的终结。不是所有的事物,都有生死相依。
现在的教材管楚辞叫文学。楚辞的创作者却从不可能把楚辞当做文学作品看待。
虽然用接受美学的观点来说,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利波特。但是现在作者主体的角度来看,罗琳的哈利波特是唯一的。如果切换到文本的视角,那么,不是罗琳创造了哈利波特,是哈利波特创造了罗琳。
人们分析出来的所有哈利波特,成为了社会文本中唯一的一个哈利波特。
你如果真正想写出好的文章,你首先就别把写文章当回事。其次,你别把写文章的自己当回事。最后,别为了学写作,才去读古文。
否则,你就算读到下辈子,也一样学不到任何东西!
让文章回归于它发生的状态,让自己保有抒发内心的心态,再用这份同理心去读古文,你会看到不一样的世界。用古人的眼看古文。
等看到了这个世界,你再问自己是否在学写作。
《尘土众生》,正是在同理心的基础上,用共情的原则,去重读经典,然后直呈经典里的世界。
《尘土众生》的引论部分,到此为止。我们在这里,确定了这个系列融合文化人类学和心理学,来研究哲学思想的基本思路。
下一章绪论,主要结合中国古代修仙理论和中医养生学,为对灵魂的研究提供合理的心理学基础,在材料的分析中寻找具体研究方法,然后,结合文化人类学的几个基本流派的理论,提出我们的研究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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