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不去的城，出不去的路----风雪夜读《围城》

一

北京的天气也是作怪，刚把羽绒服拿去干洗，换上短袖，他却下起雪来。下了班，赶紧跑到被窝暖着，然后随手拿起最喜欢的《围城》，细细读起来。

围城可谓是中国近代文学中最有趣和最用心经营的小说，可能也是最伟大的一部。他是对婚姻最贴切的隐喻“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但如果你只读到这一层，那就还没有了解到围城真正伟大的地方。

二

《围城》讲的是主人公方鸿渐在战争时的人生旅程。方鸿渐出生于传统的乡绅之家，善良但不实际。

书从方鸿渐由国外留学归来开始，记录了他在战争首年留在上海，长途跋涉跑到内地再转回上海的轨迹。途中他遇到各式各样的骗子和伪君子，但他并没有被描绘成一个战胜种种困难的英雄，反之，他是一个不断在生活面前碰壁和挫折的失败的人。

方鸿渐在欧洲混了几年，最后带着一份买来的假文凭回到中国。还在念大学时，他在父亲的坚持下和一个同乡女子定下婚约。虽然他从没有见过那个女子，但他在短暂抵抗之后便同意了。那少女不久后就死去，而她父亲为了纪念独生爱女就将准备作为嫁妆的钱款供他出洋深造。方鸿渐无意争取学位，但觉得有必要买一个假文凭来满足他父亲及他未婚妻父亲的期望。就这样，从一开始，他就是总多骗子中的一人。

鸿渐在回国途中禁受不住庸俗的鲍小姐的诱惑，但到岸后眼见她扑向秃顶的未婚夫时，不禁大起反感。这时，拥有法国大学文学博士学位的苏文纨致力讨好他，令他极难逃避她的好意。

在故乡住了一个短时期，鸿渐移居上海已故未婚妻的家中，并在丈人的银行工作。不久中日战争爆发，他父亲和兄弟亦迁来上海。鸿渐也和苏小姐恢复了交往，而且经苏小姐介绍认识了她的表妹唐晓芙，一个很甜美单纯的少女。

方鸿渐虽然暗中追求后者，却一直鼓不起勇气和苏小姐分手，而苏小姐则期待着他的求婚。待到方鸿渐最后摊牌时已太迟，盛怒的苏小姐恶意对表妹说方鸿渐是个骗子和恶棍。方鸿渐去看唐晓芙时对方还在生气，他默默忍受晓芙的责骂，没有辩白。唐虽然在方离去之后想要设法补救过失，但被一连串的巧合误会所拨弄。二人都伤了心，晓芙更病了一场，后来去香港，转重庆。

这时方与苏小姐的失意追求者赵辛楣成了好友，二人决定接受内地新办的三闾大学的聘请。踏上艰辛的旅程。同行的还有同时前往应聘的三个同事，两个狡猾卑鄙的教授，李梅亭和顾尔谦，以及一位英语助教孙柔嘉。方起初并未注意孙柔嘉，但赵辛楣冷艳旁观，却清楚看出她正在布下天罗地网，要猎取这位为设防的友人。

在三闾大学安定下来，方鸿渐不知不觉卷入校内个人恩怨和乡里狭隘观念的明争暗斗中。几位院方的同事都反对他，而他和孙柔嘉的日渐亲密更引起他们的嫉妒。赵辛楣教了一个学期即离校从商，鸿渐次年也未被续聘。在这中环境中，他和孙柔嘉在交往中找到爱情和勇气并订下婚盟。二人在回上海的途中，在香港结了婚。

一回到上海，鸿渐和孙柔嘉的感情就因两家的介入而恶化。柔嘉完全不喜欢丈夫的家人，尤其是方鸿渐父亲的旧派作风，以及两位弟媳遮掩不住的恶意。鸿渐则憎厌她的姑母陆太太----一个对孙柔嘉的影响力远超自己的俗气妇人。两个家庭的观念造成了很大冲突，终于引致二人无可避免的分手。

三

纵观整部小说，可知《围城》描绘的是一幅很广阔的关系图，并不只是针对婚姻。“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想出来”在方鸿渐的所有关系中都适用。

回国的轮船上，方鸿渐不经世事，为鲍小姐诱惑时，他以为是碰撞出的爱情火花，实际上鲍小姐只是旅途寂寞，拿他排遣而已。当看到鲍小姐那秃头的未婚夫时，钱钟书用了很幽默的讽刺，但可以想见方鸿渐那时对鲍小姐的反感。他的荷尔蒙所遇到的归宿只是一个短暂的欺骗。

在苏小姐的关系上则反了过来，方鸿渐虽然却对苏小姐并没有感情，但相比之下苏小姐还是一个有很多共同话语的人，他保持着距离却不断被缠住。当然苏小姐也不是因为感情才选择他的，她是一个很现实的人，在综合考量学历家世年龄留学经历等多方面后，把它当作门当户对的对象，所以她一直盼着乃至暗示方鸿渐向自己求婚，却无法给方鸿渐一个精神上的归宿。

方鸿渐在唐晓芙那里找到了爱的感觉，情感上的归宿，然而不经世事的他只是暗恋不敢表白，最后有误会也不辩白。而唐晓芙也的年轻单纯，没有想到自己身上，更没法给他回应。等她知道方鸿渐的的感情想要弥补时已来不及。

再说没有出场的方鸿渐的已故未婚妻。方未婚妻一家把他当成传统的守旧人士看待，虽然知道他们连面都没见过，却依旧期待方鸿渐能有深厚的感情和应尽的道义。而对方来说，一个抽象的未婚妻，并不能给他任何慰藉。他的这一归宿也终于走向破裂。

在诸事不顺时，方鸿渐到内地教书，事业上也迎来机遇。然而，方鸿渐厌恶着那些校内的各种个人恩怨斗争，同时也被那些同事排斥着。他没办法在事业上有所突破，更没发同这些同事沟通。

在各种关系中受到挫折时，他的家庭并没有给他安慰。守旧的父亲，没有文化却热衷于勾心斗角的弟妹，甚至他的妻子也并不理解他，孙柔嘉关心的柴米油盐也丝毫给不了他慰藉，反而让他更加孤独。

总之，方鸿渐是一个不断寻求精神依附的人，但每次找到新归宿后，他总发现到这其实不过是一种旧束缚而已。小说多次提到的围城，就象征了他的人间的处境。围城是他想进去的地方，也正是他要逃离的地方。所以，《围城》实际上是一部探讨人的孤立和彼此间的无法沟通的小说，而不是简单的来控诉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