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评弹】一场有预谋的火灾

昨日晚报上刊载了一篇新闻，说北京的一位亿万富翁雇凶杀人被判死刑。受害者是一位刑警中队的中队长哩，他几次威胁敲诈富翁，富翁不堪忍受便出此下策了。又顺便登出“传言”说，富翁为不判死刑捐出了几亿元，还举报了另一位高官贪污一亿的犯罪事实，以求将功赎罪，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然而结果还是被判了死刑，立即执行。官商的成功勾结，基于不法利益的追逐分享，官商分裂的原因也就只能是分赃不均了。

有学者、政客夸大其词地说，社会普遍存在着一种仇富心理。我不以为然。仇视富裕？国人自古都有嫌贫爱富的传统，甚至笑贫不笑娼，没有人天生喜欢贫穷，对富裕人人欣然向往，怎么会仇富呢？

如果非要说国人仇富，那也是前三十年闹革命闹的不得不仇富，伟大领袖说“越穷越革命”，必须“割资本主义尾巴”都嘛……后来改革了，不闹革命了，不搞阶级斗争了，几乎一夜之间，“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了，“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了，“要想富，先修路”，“要想富，种桑树”，“要想富，喂母猪”，你看看，全国上下争先恐后下海，经商，发财，一切向钱看，良心靠边站，哪一个是真正的仇富呢？哪一个愿意与财神菩萨过不去呢？

因此，富裕不是问题，问题的关键在于：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富人们是怎么样富裕起来的，富裕起来之后，又都干了些什么。

一开始的起点不公，就让我们的富翁们充满很多的侥幸和忐忑，再加上追逐财富完成原始积累的过程当中，与权力狼狈为奸，有组织有纪律地瓦解、鲸吞国有资产，暴富起来之后又为富不仁，这才招致了民心的怨愤和抵触。“杀贫济富”“损不足而补有余”，是我们三十来年原始积累的基本政策，贫富差距愈拉愈大，这便是如今各种社会矛盾激化的一个根本原因。 在如此贪婪、有恃无恐的制度安排里，就连很多既得利益者也普遍的没有安全感，虽富可敌国却终日惴惴不安，以致移民异国他乡，溜之大吉。

自上而下堂而皇之的改革开放，表面上看，带来了飞速的发展，带来了巨量的财富，但因为产权不明，分配不公，却没有带来与之相应的安全感和幸福感。一方面放肆地搜刮社会最底层的人们的财富，一方面为了经济利益而不顾其余一切，一方面不要命地攫取透支本该属于子孙后代的资源。——杀鸡取卵，涸泽而渔！破坏是全方位的，立体的！

因此，社会积怨越来越深，环境被糟蹋得山河破碎、满目疮痍。为了所谓的利益最大化，既破坏变卖了老祖宗遗留下来的，又剥夺了子孙们赖以生存的必不可少的条件。整个社会无论是生态，还是心态，都已经到了崩溃似的疯狂边缘。所以，愈来愈多的偶发事件、突发事件、群发事件，常常就因为一个看似不值一提的细节引燃引爆。爆炸，怪不得引线，主要是火药在不断囤积啊。成功地灭火，固然值得夸赞，但更为重要的是防患于未然。

想起《汉书•霍光传》里说：有一户人家，灶上装了个直直的烟囱，灶旁堆满了柴禾。有人劝他把烟囱改弯，把柴堆搬开，免得发生火灾。这一家不听，后来果然失火，幸亏邻居来救，才熄灭了，于是这一家摆酒谢邻，烧伤的坐上席，却不请早先劝他改造烟囱的那个人。于是就有了这么两句话：“曲突徙薪无恩泽，焦头烂额为上客。” 古人到底还有些温柔敦厚，对建议者虽是“无恩泽”，也还没有对这不同的另类意见者进行打击报复。

可现在呢，恐怕就不是“无恩泽”那么简单了。如今的做法可能是这样：首先看能不能封住建议者的口，封得住是上策。封不住便在烟囱上画出一个弯曲的烟囱来，再用一张画布遮住那些柴草，然后开新闻发布会宣布已经曲突徙薪了，这是中策。至于下策嘛，我就不说啦。当然，谁要是胆敢揭开那些前程似锦的画布来，那是有严重后果的，这也用不着我多嘴了。

这种抱着炸弹击鼓传花的把戏玩了半个多世纪了，所以，可以说人人心知肚明，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于是，就这样，十几亿居民便心躁焦急、惶恐不安地“时刻准备着”，等待着一场百年不遇的火灾。有预谋的火灾是不可避免的，但谁又会在这场火灾中成为“焦头烂额”的英雄呢？我没看见哪一个像是未来的英雄，倒是看见不少人跃跃欲试，作好了趁火打劫的准备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