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苦学德语，是为了脱离苦海
1.
回到家，按门铃，几声响过，不见汉斯来开门。林晓从包里翻出钥匙自己开门。进门扔下包就喊：“汉斯——”客厅、卫生间都没有人影。林晓喊过三声后，“我在车库。”汉斯的声音传来。
“怎么样？今天知道成绩了？”汉斯正在车库做木工活。
林晓背着手走到汉斯面前，“你猜猜。”
汉斯看着林晓：“好消息吧。”
林晓猛地把证书从后背举到胸前。
“哇哦，我看看。”汉斯放下手里的工具。“恭喜你，我的太太了不起！”
“今天开始，我做午饭。”林晓上课期间，汉斯做了几个月午饭。
“给自己买件礼物吧，我出钱。”汉斯今天大方起来。
林晓这才想起，从上德语课开始算起来8个多月，没有逛过小城的商业街。每天都是两点一线：学校——家，偶尔周六去趟超市。几个月没与小城的华人联系，日子过得清静。久不联系，生活没有受到半点影响，相反地，林晓很享受这种没人打扰的生活。几个月想不起来彼此，可见没有联系的必要，都是些没用的社交，没有联系的必要。既然谁也帮不了谁，谁也不需要谁，何必互相打扰。
学德语的8个月，像深陷苦海，大脑好像被撕裂了，被搅乱了，本来在脑子里建立起来的英语语法规则又被德语搅和了。本来就有点一根筋，考虑问题的思路简单，现在，更不能同时想两件事。德语，不仅折磨你的意志，还捎带着毁人大脑。
到德国不到两年时间，好像所有事都不顺利，似乎处处有妖魔小鬼捣乱。只有这件事——通过德语B1考试，让林晓心情舒畅了很多，这是拼尽全力得到的证书，带给她拼尽全力后得到的快乐和自信，每次想起来就感到畅快。学东西像种菜，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可干其他事总是别扭，和汉斯的关系，再包容、迁就、忍让也不能让他满意。不爱，怎么做都是错，做什么都没用，人的感情变化怎么会这么大、这么快。
几个月不逛街，培养起新的习惯，林晓已经没有逛街的兴致，尽管汉斯这只铁公鸡终于拔毛了，答应出钱，可没什么可买的。买衣服？款式、尺码适合的不多；买鞋子？对，那就去买双鞋吧。小城商业街有三四公里远，林晓想让汉斯开车带她去。但如果直接说，汉斯恐怕不会答应。开车去荷兰海边，汉斯第一次甩给她汽油票的情景印刻在林晓脑子里，现在落下后遗症，她从不直白要求汉斯开车送她去什么地方。
汉斯打高尔夫球不是路过商业街吗？顺路捎上我，能额外消耗多少汽油？汉斯总不会拒绝吧？林晓把自己的想法说给汉斯听，“你还是多走走，活动一下吧。”汉斯还是没有痛快答应。
“你只是把我放在商业街，我自己走回来。”
汉斯张开手掌，用中文说，“三块。”
林晓“啪”地重重一击，“给你。”
2.
在鞋店逛了两圈，没有发现适合的鞋子，价格比起两年前，至少涨了30%。德国的物价低？不知道这谣言从哪儿出来的。接着逛化妆品DM店。
林晓手里拿着洗发水和护手霜在收款台前排队。余光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丽芳。小城真是小，偶尔逛街也能遇到熟人。丽芳正抱着奶粉罐子朝收款台走来。
林晓只是看着她，没主动打招呼。丽芳看到了林晓：“你在这儿？怎么看不见你了？忙什么呢？”
“没你忙，闲人一个。上德语课，考过了B1。”
“考过了？”
“当然。”
“我没有语言天赋，和德语不来电。”丽芳又在给自己找理由，话题很快拉回到自己。
林晓无语，这话听得耳朵快起茧子了，你学不学德语关我什么事。上次和丽芳逛商场，丽芳可以自顾自地逛，走丢了林晓。那次经历让林晓看清了丽芳的品行，这是个不值得交往的人。和丽芳在一起，她说的话、做过的事总让人感到不舒服。
“你的孩子还在吃奶粉？”林晓看着丽芳放在收款台传送带上的两桶奶粉。
“给别人买的。”难怪小城超市里的奶粉总是缺货，丽芳在做代购。
“你昨天已经买过两桶奶粉，今天不能再买了。”收银员认出了丽芳，一脸严肃，停止了扫码。
“为什么？”丽芳毫不气短。
“你昨天买两桶，今天又买两桶，你的孩子能吃这么多吗？这买这么多，德国的孩子就吃不上奶粉了。”，
“我要和你们经理说话。”
“请你考虑一下其他顾客的需要……”
“我要和你们经理说话。”丽芳重复着这句话，站在收款台一侧等着。
僵持了差不多十分钟，一个短发、显得干练的女人走过来。收银员和她说着什么。
经理转身面对丽芳，语气平缓：“我们连锁店规定，每个人每次购买两桶奶粉，奶粉本来货源不足，很多德国妈妈买不到奶粉。既然昨天你已经购买了两桶，所以请你今天放弃购买。”
“我昨天是买了两桶，今天也想买两桶，我没错什么，你凭什么不卖给我？”
“你这样频繁购买显然不都是为自己的孩子。如果都像你这样，奶粉就会更加紧张。请你照顾一下其他顾客的需求。”
“我没错，你凭什么不卖给我？”丽芳又重复这句话。
“我们不是只为少数顾客提供奶粉……”
丽芳一手扶着收款台一手叉腰看着经理，又僵持了几分钟。
“这一次先卖给你，希望这个月不要再来购买。”经理走向收银员。
丽芳顺利付款，把购物小票放进钱包，抱着奶粉桶走到免费包装台。
这一幕够邪性。尽管丽芳的德语不咋地，但不妨碍用德语争利益。
“咣当当” ，丽芳像发泄对这家店铺的不满，把两桶奶粉重重地戳在小包装桌上，“咕咚咚”转动着包装纸卷，“嗤——嗤”扯下足够包装5罐奶粉的包装纸，接着又歪着肩膀拽着捆扎礼品的彩色绳。看她那娴熟的动作，肯定不知扯过多少次。
林晓看着丽芳的一举一动，默默转身离开。这一次，是林晓不辞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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