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突闻噩耗,刑法界陨落了一位巨星,邱兴隆教授因病去世。去年偶然看到邱教授关于聂树斌案的文章,开始关注其律师事务所公众号,并从中学到了一些知识,也知晓了邱教授不平凡的牢狱经历。可以感受出他是一位十分严谨、勤勉,极具人文关怀的法律人。
由此我想到了自己接触过的那些法学老师们,他们无一不勤奋好学,而且勤奋程度可以说是“令人发指”,非一般人可以想象。
此文就说说我的研究生导师吧,我与他相识颇有些阴差阳错的味道。
01
那时,导师几乎被同学们“瓜分”光了,我正苦于找不到适合的导师,负责学生工作的老师热情的给我提供情报,说“你怎么不去找D院长啊,他人可好了,而且正是你工作的这个领域的权威。”我听后眼前一亮,心中燃起了腾腾希望之火,同时却又忐忑不安。我是非法本,又不是政法系统、律师出身,法学底子薄,院长会接纳我吗?
但时间紧迫,容不得思前想后,我飞奔赶到了院长办公室。
一位斯文儒雅的老者开了门,他带着眼镜,头发有些灰白,面容慈祥友善,衣着普通。这是我对导师的第一印象。D院长的办公室没什么装饰,简单朴素,甚至还有些凌乱,因为桌上、地上、书柜里全堆满了书籍和文献。
初次接触,我诚惶诚恐,不知这位院长会以怎样的语气与我交谈,是否跟机关里的大领导一样官腔十足呢?与想象中的完全不同,D院长和蔼可亲,毫无架子,侃侃而谈。他得知我的来意后,简单的讲了他对学生的几点要求,然后很愉快的接纳了我。于是我终于有了导师,还是位学术界的领军人物,别提有多兴奋了。
02
导师的性格是公认的“极好”,似乎没人见过他发火的样子。任何时候,他说话都是不急不慢,有理有条,而且用字精炼准确,没半句废话。即使他对我的懒惰拖拉有所不满,也只是十分平和的提出诚恳爽快的意见。他事务繁忙,我每次与他见面必须提前几天预约,看他是否有空。见了面也不过匆匆几分钟,而且在我前后不断有来访者进出他的办公室,运气好的话可以跟他待上一顿饭的时间。某次我说要请他吃饭,被他婉言谢绝,他说他来尽地主之谊,便喊上了几个老师、学生凑一桌,然后他自己掏钱埋单。
他说学生的本分就是学习、搞研究,不要老想着请老师的客,做好自己该做的就行了。
03
导师是名副其实的博学多才,他虽是法学家,但精通的外语多达十多种(猜测),目前还在学习新的语种,且对各国的历史如数家珍,甚至对古文字都有较深的研究。
也许是长年累月的辛劳,他脸上并没有红润的健康之色,每次见面,总觉得他比前次多添了一份憔悴与沧桑,可他的学习精力似乎比任何一个年轻人都要旺盛。除了上课、处理日常性事务,他几乎全身心的投入学术研究。
我不知道他一天有几个小时能够休息,但似乎没有一个中午午休过,不是接待来访者,就是处理工作事务。平时的假期也是为了学术研究去全国各地或者出国进行实地考察。作为严谨的法学家,他所撰写的历史类论文,每篇都是干货满满的长篇大论,其中大量史政资料和突破性的新发现都是他亲自考察取得,逐字逐句认真研究得出,认真快速的阅读都需要花费一两个小时。
他对自己研究领域的热爱有种旁人不能理解的使命感,这让他即使在学界备受质疑和批评时,也毫不灰心和退缩。听闻导师的家人居住在北方,他却独自在南方“打拼”事业,我不由得对他又多了一份崇敬之情。
学院的一位老师曾在课上讲起了D院长的故事,其经历亦是一波三折,坎坷重重,令人唏嘘。若没有那些经历,他在事业上的发展会更好,也不用与家人分居千里。
可真正的学术人对待学术的态度都是非常严谨和执着的,他们为坚持自己的观点而据理力争,骨子里永远透着一股正直的较真劲,对待无谓的冷嘲热讽和排挤打压总是显得那么高冷,在旁人眼里可能会有些不合时宜的“一根筋”了。
也许就是这些特殊经历,大风大浪的打磨,让年过半百的导师有了种波澜不惊,与世不争的气质。现在他已卸任职务,专注于教学、研究,沉浸在自己的学术乐园之中。
我顺利通过答辩,本打算好好感谢他,一定要请他吃顿饭,无奈又逢他临时出门开会。当得知我下午就要提交论文,他吃完中饭火速赶回学院,给我签字后,便又匆匆离去。
04
我虽与导师接触不算多,但却从这仅仅十几次的交往中感受到了其独特的人格魅力,严谨治学的学术态度和勤勉精神。他心怀大爱,忧国忧民。一次,我询问关于某部他曾参与立法的法律的看法时,他竟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流露出一种无能为力的失落,说法律改来改去,还是难以解决根本问题,真正的根源还是在于人和体制。
另一次,我打电话询问他论文之事,他还没下课,却不小心按了接通键。电话中,我听到他慷慨激昂的做着课堂的最后总结,法律人特有的激情溢于言端。于是,我知道原来性格温和的导师也会有直抒胸臆的小激动。
说真的,没有导师这样的法学人,中国法治前进的速度会慢很多。
反观自己,挥霍着大把且大好的青春年华,丝毫不觉心痛。跟他们相比,真是既做作又矫情,难怪自己会平庸。
再反观自己所处的职场环境,真是与学院的气氛有着天差地别的区别。一个不大不小的基层单位,等级森严,交流不平等。多的是自不量力之人,“谦虚”、“老实”、“少说多做”在此就是弱者的标签,而“弱者”是得不到真正的重视的。“务实”“严谨”常常被形式主义、快进主义所排挤,被占了上风。
在学院期间,我没觉着哪位老师官腔官语,他们的社会地位比单位领导的高多了,但交流起来丝毫没有不平等和费劲之感。也许他们骨子里隐藏着知识分子的傲骄,那也是认知水平提升后自然形成的素养,是对某些不识趣的人而言的。
他们不爱看到课堂上学生不认真,他们会斥责某些官员头脑发热的决策,会对公民的不公遭遇痛心疾首。他们关注自身,更关注国家发展和社会进程。
祝愿我的导师,勤以治学的法学人们身体健康,一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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