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柏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清雨轩了。
穆清裳常偷跑出府,想要瞒天过海把一个人带入府中也自有自己的办法。为免被人发现,她把人放在了清雨轩。
她和穆廉就在清雨轩说话,两人的对话内容,皇甫柏叡自然听到了一些。
但他只听到了后面几句。
皇甫柏叡冷笑,记忆中,她也很喜欢茶点的,只是不知道是她本来就掩饰得好,还是因为用那些糕点害了自己而心虚,所以迁怒于侍女,故意说自己讨厌茶点。
穆廉走后,穆清裳进入房中,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皇甫柏叡冷漠的眼神。
“醒了?”她笑得有些勉强。
皇甫柏叡看着她的脸,有些恍惚,“是醒了,该听见的不该听的,也都听到了。”
穆清裳脸上的笑意收住,“是吗?”
“不愧是穆家的人,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淡漠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穆清裳的脸色更加难看,“其实,我只是想帮你……”
“呵,”皇甫柏叡只想冷笑,他想起上次他耍赖留下,住的也是这个房间。可惜,物是人非!有些人已经变了。
男人讽刺的眼神,让穆清裳再也说不出话。
“帮本宫?你也配?”
薄凉的话让人心寒,穆清裳却没办法反驳他的话。毕竟,他受的伤害,他遭受的羞辱,都和她,和穆府脱不了干系。
“不过也是,你能有今日,还多亏了本宫吧?没有本宫的谋逆之罪,你又何德何能,能有这在新主面前献功的机会?”
穆清裳差点站不住,所以,在他的心里,她一直都是这种为了功名利禄可以不折手段的人吗?他在她的心里,那么脏吗?
她勉强开口,“殿下说什么,尽管说好了,我不在乎。”
是真的不在乎,谁让她,欠了他?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那么疼呢?
皇甫柏叡看着她难看的脸色,心中不禁带了一丝恻隐之心,终于没有再开口,把头偏向了一边。
“城墙之上,现在到处都是抓捕殿下的告示。”现在还是五更天,但皇甫柏熙担心太子跑了,连夜派人到处寻找他,这也是穆廉来找他的原因。穆清裳提醒,“殿下先在这里躲几天,等风声过去一些,我再和程飞他们联系。”
皇甫柏叡眉头一动。
穆清裳转过身,看着勉力支撑的皇甫柏叡,心头剧痛,才几个时辰,他已然憔悴清瘦不少。
“殿下身上不只有失功散,还有一种不知名的毒药。这几天您先在好好在这清雨轩呆着,解药的事,我会解决的。”穆清裳和穆清寒兄妹都一样,不喜侍女照顾,所以不会轻易有人来打扰,不出意外的话,皇甫柏叡想在这里两三天而不被人发现应该不成问题。
皇甫柏叡直直的盯着穆清裳。
对于男人的眼神,穆清裳觉得如芒刺在背,她转身就想走,但男人的话却止住了她的脚步。
“穆清裳,我现在只想问你,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位置?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要选择连同皇甫柏熙对付我,如今却私自将我藏在这里?”是为了保护他吗?她的心里还是向着他的,对吗?
后面的话皇甫柏叡没说出口,但他的意思穆清裳又岂会不明白?可惜事到如今,她早已没有了回头路,如果选择了他,父亲只怕会万劫不复!
“殿下想多了,臣女,不过是念着一些君臣之义,所以想帮殿下一把。”她转过身,眼角的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君臣之义吗?”皇甫柏叡苦笑,什么君臣之义,她都这样对他了,他们还有什么君臣之义?皇甫柏叡看着女子的背影,竟说不出任何的话。
皇甫柏熙逼宫成功,第二天早上,他以皇甫衫的名义下旨:太子谋反,诛太子,东宫太子府之人一并入狱。穆清裳奉命带兵抄查太子府,将太子府内众人一并解押入狱。让皇甫柏熙生气的是,太子府的人似乎提前听到了风声,所有有用的信息和皇甫柏叡的重要心腹都早早撤离了!
皇甫柏熙怒道,“本王不管你们用何办法,总之要尽快找到太子,绝对不能让他和太子府的旧部联系上,明白吗?”
佟子逐连连点头称是,穆廉的却定定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丐帮。
“毒医的下落我是知道,但我好奇的是,你找他可是有什么急事?”谈一笑实在想不通,穆清裳看起来无病无痛,更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为什么她却一定要找隐居多年的毒医,她找毒医能有什么事?
听到前半句话还一脸欣喜的穆清裳脸色明显地暗了下来,嘴角的笑意也不复存在,她怏怏地开口,“一笑,你说,如果世上有一种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出来的毒物,那能出自谁的手?”
“你中毒了?”谈一笑骇然。
穆清裳一怔,抬头看向谈一笑,知道他误会了,“中毒的是那个人,并非是我,昨晚发生那么多事,他却没有任何动静,无非是中毒行动不便,被我藏在了清雨轩。”
“……小裳,既然穆家已经投靠了皇甫柏熙,你就不该再对太子手软。”谈一笑恨铁不成钢。
“我这样,没有任何的私情,不过是因为他是我大轩国的太子,一笑,穆家从来不会背叛大轩国,你知道的。”
谈一笑与穆清裳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穆清裳了解谈一笑,谈一笑同样了解穆清裳,看到她这般视死如归,他的心钝钝的生疼着。
不为私情?怎么可能?
“小裳,你明知道,我从不会拒绝你。”
穆清裳感激地看着谈一笑,可谈一笑想看到的并不是这个。
多年来,穆清裳只当谈一笑与她是好朋友,并不知道谈一笑的心思,所以她自然是永远都无法回应谈一笑——更何况,她的心里只有那个男人,即使知道了谈一笑的心思,她们又能有什么结果呢?说实话,哪怕到了现在,她也无非是以为谈一笑是看重自己这个“朋友”,才选择的帮忙。
谈一笑叹息着转移了话题,“我不明白,既然你如此看重他,为什么还要亲自去抄了太子府?不怕他恨你吗?而且程飞他们也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们都在部署着寻找皇甫柏叡,将他救出来。你要么就该将事实都告诉他,尽力取得他的原谅,要么就该将他,斩草除根!”
皇甫柏叡若是与外界取得了联系,重获自由,他必会不惜一切代价除掉皇甫柏熙,到了那时,站在皇甫柏熙一方的穆府必然不会幸免于难,更不用提他们能轻易地从皇甫柏叡手中逃出生天。
这些穆清裳都清楚,但是她还是狠不下心来弃他于不顾。况且,穆廉怎么做是穆廉的事,穆府的祖训从来不会允许她们背叛皇上!
“程飞他们的消息再快,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提前将太子背后的实力暴露在皇甫柏熙面前,太子府的人他们却是不能救的。佟子逐对太子府的人虎视眈眈,我亲自去抓人,不过是想为他们争取些时间与利益罢了。”
“一笑,你不知道,比起让他内疚一生,我宁可他恨我!”
皇甫柏熙计划周密,他利用穆廉吸引了皇甫柏叡手下一干人的视线,自己则派人翻遍了整个皇宫,意图寻找皇甫衫留给皇甫柏叡的遗诏,但找了一宿仍没有任何发现。他心中气急,对着佟子逐似笑非笑:“你的手下都是死的吗?”
“王爷息怒!臣办事不利,请王爷责罚!”佟子逐擦了擦冷汗,想尽办法将功折罪。
“眼下,责罚你有用吗?”皇甫柏熙脸都黑了。
“殿下,臣斗胆一言,其实,遗诏找不到不要紧,主要是我们必须找先找到太子殿下,将他除掉!只要他死了,哪怕有一天遗诏现世,于王爷也不会有大害!”
“你是打算,让本王终生背负着乱臣贼子的骂名?”皇甫柏熙想将佟子逐拎过来敲敲他的脑袋看看是不是豆腐渣做的。
佟子逐不敢再说话,皇甫柏熙也没打算再听他的建议,他并不打算按佟子逐说的派人去找皇甫柏叡,要知道他做这一切就是为了让那个人看看他的能力,如果那个人真的死了他做的这些又有何意义?
但他还未开口便被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逆子!你,你在做什么?”
皇甫柏熙僵住,深深吸了口气,吩咐佟子逐先退下,缓缓转身道,“父皇终于醒了?”
“逆子!你,你……”皇甫衫气息不稳,看着表情变得邪魅的二儿子,心中的怒意更甚,“太子对你不薄,你……”
“父皇忘了,昨夜是您自己下的圣旨。您说太子谋逆,假借太医之手对您下毒这才使您一病不起,您命儿臣封了城只为了捉他入狱,今早您更是下旨,让穆将军着人抄了整个太子府?”皇甫柏熙的语气生硬,看着皇甫衫愈来愈差的脸色,心中积压多年的气似乎找到了宣泄口。
“逆子!你……”皇甫衫知道皇甫柏叡如今处境困难性命堪忧,不禁郁结于心,一句话未说完就吐出了一大口血,瘫倒在了床上。
皇甫柏熙心中一跳,手不自觉的收紧,嘶哑着声音唤道,“来人!传太医!”
侯在侧殿的太医院众人匆匆忙忙的赶到,院正看向瘫倒在龙床之上的皇帝,心下似乎已经有了结果。
“王,王爷,皇上他,已经……”他战战兢兢的开口,担心皇甫柏熙一怒之下杀了他泄愤。
皇甫柏熙的怒气一下子忍不住喷发而出:“闭嘴!赶快医治好皇上!否则本王定会让整个太医院陪葬!”
“王爷息怒!臣等真的已经无计可施了!皇上这病来得急,太子殿下遍寻名医都无一所获,如今皇上已然驾崩,臣真的没办法了!”若是人还有气他们尚有可能想到办法,可是如今人已经没了,他们就是医术再高明也无力回天啊!
天龙宫内都是跪了一地的太医,求饶声此起彼伏,皇甫柏熙瘫倒在了座椅上。
谈一笑与穆清裳骑着快马飞奔出城,用计甩开了皇甫柏熙派来跟踪的尾巴,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消失于江湖多年的冷面毒医隐居处——幽冥谷。
幽冥谷离京城约有百里之遥,仅用一天时间就赶到此处,不难看出两人早已筋疲力尽。
“驭——”拉住缰绳,穆清裳迅速翻身下马,她来到了悬崖边,深谷常年云雾缭绕,几米之后视线便不可往下,可谓深不见底,让人不由得头皮有些发麻。
“一笑,你确定毒医真的在这下边?这么深的地方,我们如何下去?”看下去都觉得雾气缭绕朦胧一片了,真的下去的话如何使得?
“丐帮的消息,毒医二十几年前不知为何突然消失在江湖之中,所有人遍寻不获,直到后来魔教有人下到此谷采药才发现了他的踪迹。只是,尽管消息传出,但幽冥谷底机关重重,没有多少人能进去之后还能出来的,所以后来也没有多少人再敢去找他了。”谈一笑还在拼命地劝着穆清裳放弃下谷找人的想法,“你真想要解药,直接跟你爹要就好了!何必非要冒这个险?”
“父亲并没有解药,我也不是没想过解药可能在二皇子处,可先不说皇宫固若金汤,闲杂人等不容易进去,就算有人潜进去了也无从找起,若是被二皇子发现了,可能还会为殿下带来危险,若是殿下的行踪一旦败露,穆府会更危险的。”
谈一笑无奈,他将身上的配剑扔给了穆清裳,“你去生个火,我们养精蓄锐,明日我陪你下谷!”
穆府。
“哎,你们听说了吗?咱们老爷谋反了!”
“怎么没听说,听说还有佟尚书几人,昨晚他们都折腾了整夜,先皇的遗诏都找出来了!”
“没有吧!不是说,谋反的人是太子吗?皇上还亲自下旨抄了太子府,咱们小姐亲自去抄的!二王爷只是奉旨办事而已。”
“你傻呀,皇上一去,太子继位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还需谋反?在我看来,定是二王爷陷害的太子!你们想啊,冷皇后过世后太子那么得宠,皇上怎么可能会突然废了他传位给二殿下?而且这太子谋反的事一出,皇上就病逝了,你们不觉得可疑吗?”
“你们乱嚼什么舌根?都不要命了是吧?竟敢背后议论主子!”管事姑姑一出现,听到侍女们说得越来越过分不禁呵斥道,“将这些坏掉的桌椅搬走,换上新的就赶紧给我离开!若是让我再听到你们乱说,小心我拔了你们的舌头!”
“是!姑姑!”侍女们吓了一跳,匆匆做好事立刻就离开了,半句话都不敢多言。
藏在寝房中的皇甫柏叡听得清清楚楚,知道皇甫衫驾崩的消息,他对穆清裳的恨意猛然多了一层。
“嗯——”体内的毒越来越压不住了。皇甫柏叡闷哼一声,深深明白自己必须得早日离开此处,与暗月堂的人取得联系了才行。
“哟,没想到,堂堂大轩国的太子,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皇甫柏叡被毒折磨得大汗淋漓事,眼前突然出现的一道黑影,即使知道来着不善,也没有了任何反抗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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