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岁。我娇气的把爸爸从北方用粮票换来的珍贵的奶粉吐出来,委屈的哇哇大哭。妈妈心疼的直掉泪。
一岁。妈妈外出劳作,我喝着米汤,红糖水,拽着奶奶枯瘦的手,嗷嗷学步。
两岁。妈妈怀了弟弟。妈妈温柔的捏着我的小手抚摸着肚子里的弟弟。我特别开心。
三岁。我给近一岁的弟弟喂鸡蛋,一把蛋黄塞进弟弟嘴里,弟弟哇哇大哭直到岔气。妈妈一巴掌打我屁股上。
五岁。三岁弟弟被邻家男孩打哭了。我趁男孩妈妈离家掰玉米空闲,揪出那男孩,甩一巴掌、踢两脚、临走还朝男娃脸上狂呸三口 。
七岁。我帮妈妈煮菜喂猪,不小心打碎一个盘子,妈妈狠狠的训了我一顿。我趁妈妈不在家,偷尝了锁橱子里的被妈妈说是药,生病才能喝的橘子汁。
八岁。带六岁弟弟打羽毛球,球飞墙外。我呵斥三岁妹妹去捡,妹妹哭着不去,我拿拍子照她屁股上抡了两把。晚上,挨饿。妈妈把我的糖和水果全给了哭泣的妹妹 。
九岁。我风风火火跑步,不小心撞到同班高我一头的、向班主任和同学说我过坏话的班花。我,顺势又推她一把,才得意的吼着“活该”离开。
十岁。我踩着凳子够上灶台帮妈妈做饭,油放多了,妈妈又一次狠狠的训了我。我离家出走几小时,半夜躲菜园哭,被我妈一把揪回家。
十二岁。我臭美,陪同学一起,央求她当医生的妈,用豆子把我俩耳朵捻成两层薄皮,用裹了香油的棉线给我穿了耳朵眼。我偷偷给同样爱臭美的七岁妹妹也照例扎了耳朵眼。我吓唬妹妹,要是让妈妈知道了,以后不仅不能戴漂亮耳环,更不带她上学,也不给她扎小辫。直到妹妹耳朵化脓,妈妈把我打个半死。
十五岁。男班长偷看了我的日记本。我踮起脚尖抓住男班长的衣领,迅而不及啪啪两电光甩过去。惊呆的闺蜜护在我跟前,乌压压的同学们,又赶忙拉开恼羞成怒的准备还击的男班长。我撕碎日记本,扔他脸上,仍不解气,伙同我闺蜜的美女朋友,狠狠的戏弄到男班长哭。
十六岁,我瞒着妈妈去市里找爸爸,骗爸爸说妈妈不让我复读,让我参加市区职专军训。爸爸给我买了一个绿色脸盆,送我上宿舍502。我从此住校,远远的离开了坏脾气的妈妈和懒惰娇气的弟妹。
十七岁,我妈妈开始每周给住校的瘦的不到80斤的我,捎两盒我最爱啃的炖的香喷喷带着脆骨的猪肋条骨。妈妈把野鸡和野兔的肉剃下来小心翼翼的掺到了排骨里。(我小时候嘴叼,从不吃野味,我爸爸爱打猎)。我吃了,好香 。
十八岁。我毕业分配,主动申请到一个离家最远的地方,远离偏心眼的妈妈。妈妈请假送我到新单位,正赶上沿海当地史无前例的恐怖的大风暴潮。妈妈陪我住宿舍,抱着我哭了三天。
十九岁,除夕。那个我闺蜜喜欢的死去活来的男孩,在我窗口等了我一下午。他给第一次在外过年的我送水饺。他说:等你,都这么美好。我来找你的时候,天还没下雪,现在你看,地上都白茫茫一片了……”。慌乱中,我和别人恋爱了。
二十岁,男友给旁边的同学的女友夹菜,我碗一掀,餐桌上,那沾满油水的竹筷子,一根甩男友左脸,一根甩那女生右脸,汤汁还溅了那女生男友满脸 。仍不释怀。我踢开餐椅,甩开男友扬长而去。
二十二岁。我被同事辉,夜班讲末班车故事惊走了魂,久病不愈。同事辉过意不去,说要她八十岁姥姥在家帮我叫叫魂。男友听闻找到辉,一巴掌呼过去。不久病愈。我以为是辉的姥姥给叫的魂,男友沉默不语。
二十三岁。新婚前期,我和未婚夫吵架,我开着摩托车前边跑,未婚夫坐发小警车后边追 ,我一头栽马路旁花池,未婚夫激动的差点撕碎结婚照。
二十五岁。我分得一套福利房,爸爸妈妈塞给我两万块钱,并被我请来装修房子。婆婆片子未出,还嫌装修不合她意。并坚持搬来同住,美其名曰伺候媳妇。我大着肚子,搬进宿舍楼,短期离家抗议。他不吭不哈,天天把婆做好的饭送来,直到婆回家。
二十六岁。我产假到期上班,婆来照看孩子;我,产后抑郁,浑身不自在;婆,横挑鼻子竖挑眼;他,迷上网游,醉生梦死,彻夜不归。
二十八岁,非典那年。小区井盖缺失严重,我奋力跳进满是屎粑粑的污水井,捡了儿子这条小命。我,因救我母子和抬我母子回家的是一群路过民工,而不是因没看护好我儿子而掉井的、整个过程完整在线的好邻居。从此和她粉转路。
三十岁。我抱着腹泻不止,交不起住院费的五岁儿子,一路坐车哭回娘家。妈妈用土方子止住了儿子的腹泻,偷偷在儿子的叮当猫背包里塞了两千块钱,连夜把我赶回了家。
也是三十岁。我开始业余开店。实体、网店、代销、代卖。什么赚钱做什么。
三十一岁。我赚了一些钱。我背着妈妈给爸爸还了打麻将输的钱,还给妈妈买了台电脑。把家里的摩托车换成小轿车。
三十二岁。上班,下班,进货,卖货,发包裹,吃便当外卖,和隔壁店AA拼吃拼玩,纸醉金迷。
三十三岁。迷上网络歌唱。买了一套音响设备。录了一些翻唱歌曲,秒了一些榜单,得了一些粉丝。他一怒之下把电脑、音响,麦克风,砸了稀巴烂。
三十四岁。我生意巅峰,顾客如潮。婆婆主动帮看店,看孩。婆媳大战。
三十五岁,他网游成魔,彻夜不眠,不问家庭事。离婚大战。
三十六岁。换大房,学区房,网银被盗,手机被偷,各种证件丢失,房贷,信用卡,喘不过气……
三十八岁。他,三高,大门牙醉酒脱落俩;我,大姨妈猝,天天持泳圈出入。儿,便秘,紧张备中考。
四十岁。他,三高依旧,外加俩大金牙;我,大姨妈复活,游泳圈下课。儿,花季少年,傲娇市区高中生一枚。
……
如今,都尚在,且安好。
爸爸妈妈退休,我和他们不住在一起,但经常视频,我妈妈经常偷偷给我塞钱。我现在特别爱给我爸妈找事,时不给要我爸给我摘个鱼、育花土;要我妈给我做米酒、泡菜。要不就让他们赶集给我买个不好买到的我并不太需要的小物件。他们如接到圣旨一般,美滋滋的领旨,戴着老花镜,把我需要的物品整整齐齐归纳好。
我弟妹都说我不懂事,没个姐姐样。父母这把年纪了,一点小事还使唤父母。他们哪会理解,小的时候,比他们年长不了几岁的我,委屈的哭了不知道多少次。那时候的我,不会撒娇,不懂任性。就知道天天照顾弟妹,洗衣做饭喂猪喂鸡 ,偶尔还要被劳累一天了坏脾气的妈妈教训一顿。后来,我上学上班离家,我的妈妈,不知道抱着我哭了多少次。唉,我不怪妈妈,那时候爸爸天天跑野外不在家。妈妈既要上班,又要看三个娃。妹妹超生,经济负担重,本来是要送人的。爸爸妈妈舍不得这个小胖妞,硬是挤着牙缝留下妹妹。70后的父母,大家都懂得,理解万岁。
当然,我的弟弟妹妹也有了“小弟弟小妹妹”。我弟弟始终想不起鸡蛋黄差点要来他小命的事情,我妹妹倒好几次说起我抡她屁股的事情,更多的时候是说,我给她扎耳洞,带耳环,买各种漂亮衣服。她还窃笑:那时我在外上学,同学都羡慕我。爸爸妈妈给一份生活费,哥哥姐姐又给一份生活费,最后,姐夫还要给一份生活费。我骗你们都没给,你们居然会信以为真。于是我一个月就可以有四份生活费。连班里男生都找我借钱,哈哈~”
那个被我呸了三口的男娃,据老家亲戚说已娶妻生子,很是幸福,就是怕他的婆姨。她的婆姨是任性了点,人却是极为勤快的。
那个除夕在我窗外等了我一个下午、闺蜜喜欢的死去活来的的男孩,最后娶了别的女孩。前几年离婚,又娶了我的另外一位老同事。曾经英俊帅气的他现已谢顶。两年前,老同事的儿子婚礼,意外照面,我们相视一笑,如故人一般拥抱。
说我坏话的女生和偷看我日记的男班长,十几年前同学聚会,我们均互不理睬。但是,几年前,在同学群,我居然主动和他们一笑泯千仇了。他们,也非常谦和、非常友好的和我握手言和。好像,她们没记仇,而且,相谈甚欢。人,有时候真不可理喻。
不久前,那个粉转路的邻居,几包进口咖啡和点心,也成功再次让我对她路转粉了。她解释:当年,她真的已经吓得失去理智,等她从家好不容易找到能救我们母子的绳子,我已经被几位路过民工救起抬送回家了,于是……
其实,我,无所谓了……
我已经四十岁了,不再是十四岁。我选择了相信、理解,包容。
我这个年龄,实话实说,真的也不能用锋芒,桀骜,霸气,洒脱、等个性的词汇来无耻的装逼了。岁月早已把我那高冷孤傲的棱角打磨得干干净净、平平整整,不留痕迹。如同一只孤独的讨厌的刺猬,任由那密密麻麻嚣张跋扈的刺儿裹满全身,那也只不过仅仅是为了保护小小的身体,不得不披上的一身龟甲而已啊。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