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系作者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简村夜话·吾乡征文活动”。
网图侵删年在十五的花灯中越走越远,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旧模样。
晚上吃饭时,零星的鞭炮声响起,边吃边诧异:怎么这时间还有人放炮?莫不是又是什么节日?是不是正月二十三?翻开手机查阅,果然是。
自从生活在城市后,节日都变成了程序,有时间甚至连程序都省略了,比如今晚。老家的今晚,却是热闹异常。
按照家乡的习俗,正月二十三是“燎干”的日子。
这一天,村人们早早的吃完晚饭,洗刷好锅碗瓢盆后,只等着夜色的缓缓降临。
天,终于黑了,在各家灯火陆续亮起时,燎干的序幕也缓缓地拉开了。
父亲背上背篼(一种用竹子编织的工具,多用来背柴草),脚步轻快的来到麦垛前,大把大把地从草垛上撕扯着麦草,那些收藏着阳光秘密的麦草,那些泛着金色光泽的麦草,一把又一把温顺的从草垛里走出来,它们又被一股脑塞进背篼里。父亲用手往下使劲压了压,刚才背篼上还麦草高垒,瞬间就全部缩回了背篼里面,甚至背篼还空出一大截。父亲又开始撕扯,如是反复再三,终于把背篼装满了,瓷瓷实实的,他心满意足的蹲下来,背起背篼回家了。
我们早已安耐不住激动的心,热切的守候在家门口。终于看到了父亲的身影,我们欢呼着跑回家,把母亲提前准备好的蒜皮、葱皮,匆忙的倒在一起,一把拎起来冲向了门外,母亲的呼叫声也被我们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来到家门口空旷的地方,约好的邻人们已把自己家的柴草倒在了地上,朦胧中隐约看见一大堆。父亲把我们的麦草也堆在上面,一起堆在上面的还有我们手里拎的东西。它们互相掺杂在一起,静静的等候着。
有的家人还没有到齐,腿勤的孩子早已撒开脚丫子,向家门口奔去。在这个间隙里,大人们相聚在一起闲聊着,男人们一明一灭的香烟,像夜的眼睛一闪一闪的,丝丝缕缕的烟味弥漫在空气中,萦绕在每个人的鼻尖。孩子们如脱缰的小马驹在不远处撒欢,喊叫声、笑声,一浪又一浪冲向远方。
终于可以开始了,大人、孩子们聚拢在草堆旁。有年轻的小伙子掏出打火机,“啪”的一声,小小的火苗从打火机上冒出来,来回舞动。他用火机在草堆的根部轻轻地一点。火,开始在草堆上蔓延开来,袅袅青烟悠然升起,慢慢飞向夜空。
调皮的小男孩总是按耐不住自己,迫不及待地从火堆上跳过去,还得意洋洋地向其他孩子叫嚣着。
胆怯的小女孩望着浓浓的青烟和逐渐升起的火光,畏惧的向后缩了缩。尽管大人们不断地在身边鼓励着,可她还是迈不开腿,不敢从火堆上跨过去。看着腾空而起的火苗势头愈来愈大,大人们不得不赶紧抱起小女孩,从火堆上跳过去。
火势越来越大,大人、孩子的脸上仿佛涂上了色彩,个个都“红光满面”,甚至涂得脸颊也热热的,摸上去暖暖的。
这时,大人们不得不叮嘱孩子们,等火的势头弱一点再跳。总有那不听号令的孩子,走到远远的地方,再快速地跑来,临近火堆时跳的高高的,“嗖”的一下,从大火上窜过去。惹得旁边的孩子们发出羡慕的赞叹声,伴随而来的还有大人的笑骂声。
当然也有失手的孩子,没有估计好距离,不偏不倚就掉进火堆里,周围的大人手忙脚乱的扒拉出来,拍拍打打,在旁人的笑声和家人关切的轻责声中,又开始了下一轮的进攻。
不知道是谁趁着夜色的掩护,偷偷地往火堆里扔了一个鞭炮。“啪”的一声巨响,在夜空里爆响,突然而又清脆。火星四溅。
周围的人被这声突如其来声响惊的愣了一下,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红红的火苗跳着欢快的舞蹈。随即,又恢复了刚才的热闹场面。
因着这个声响,欢乐推向了高潮。孩子们一遍又一遍的跳跃着,各种美妙的姿势在火光的映衬下轮番上阵。
最受惊吓的还是那些胆大的,心里难免不生出几分忌惮,他们不是怕那滔滔火光,而是那突然溅出的火星。万一那火星把新衣服烧出几个洞来。回家免不了要受母亲的责骂。迟疑的脚步还没有停留几分钟,又被这欢乐浸染的忘记了担忧,来回又跳窜开了。
火势慢慢的塌下来,还没有跳的妇人们、小孩子,趁这个机会,赶紧从火上跨过去,希望把今年的灾难消灭干净。
夜色渐浓,红红的火堆在黑暗中发出耀眼的光芒,那些闪闪烁烁的星子和夜空中的群星相呼应。
大人们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铁锹,向着火堆狠狠地铲一下,使劲向空中扬去。在点点的星火中,互相讨论着今年的收成。如果星火像麦子,今年一定是麦子大丰收;如果星火像胡麻,今年丰收的就是胡麻。
我们小孩子是看不懂的,在我们的眼中,只有满天的星光闪烁。它们美的如昙花一现,刹那间就变成了灰烬,轻飘飘的铺在地面上,和黑暗融为一体。
随着最后一锹星火的飞舞,大人们踩着暮色,在嘤嘤的交谈中向家走去。孩子们玩性正浓,已经向旁边的火堆奔去,另一场盛宴正在进行中……
有时,恰逢村中晚上唱大戏,在一场场的燎干结束后,正好是好戏开始时,大家三五成群的簇拥着,向戏场走去。那里,已是灯火辉煌、人头攒动,小吃遍地。这样的夜,必定是热闹的,必定是令人难忘的。
第二天起来,一片又一片的灰烬铺满在大街小巷,这是年最后的残余。我们踩着它们,在新的一年里,奔向新的生活。
二十三,燎完干。
年,真正的就过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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