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令之女儿红 |庆苓红日

作者: 月中山 | 来源:发表于2017-10-18 08:48 被阅读57次

文/月中山

她走的那天,正是民国三十八年春夏相交之际,整个后心街十八里商铺皆闭门谢客,顶挂白幡,香灰缭缭落落。

在那浓重烟幕之中,人们忆起她的生前过往,仍忍不住叹息这女人的顽强。

—①—

民国五年冬,正是庆苓县白梅含苞待放之际,霍家五姨太濒临生产,霍府此时经过革命之风的洗礼,已经处于风雨飘摇、大厦将倾的时刻。

她便在父亲霍尊元的殷殷期盼之中,破啼而出,果然,还是让整个霍家失望了……

霍家姨太众多,却在子嗣上加上这刚生下的霍漪澜,总共三位千金。

霍尊元久病,脸色昏黄一片,那时正站在门前廊下,听得稳婆禀报,愣是一口气没有回过来,呜呼哀哉。

……

直到她十三岁的时候,依旧没有明白,凭什么只有自己,扣上了克父的骂名。

那时霍府已然没落,父亲在时,庆苓县后心街十八里铺,十家商铺九家姓霍,此刻却颓势已来,在他逝后,在商会的后起之秀白家,一举吞并后心街,垄断商铺店面,并壮大起来。

白家独子白旭辉,也更没有想到,他此生会与一个已经没落的小姐,沦落到卖酒的女子、共度一生。

—②—

白家在庆苓,乃是跺一跺脚便让庆苓颤抖的一方势力,自然在白家长子的婚事上,多方挑剔。

一来没有合适人选,二来也没有几位能入得了冷面才子的心眼。

这日,霍漪澜穿着酒窑的衣服,正拿狼毫为酒布上品名、封条,但听身后有人徐徐走来,正在跟身侧的主事议事。

……

“这月的酒销量并不太理想,父亲将生意交付于我,实则还是需要各位叔伯费心,张主事你看可有什么可行之策?”

霍漪澜听得声音,不免回头看向来人,她听出那少年公子便是白家的长子,见他说活尊卑有度,又想起父亲的家业,如今也落入他手,便又觉心寒,当下冷哼一声。

不料,那声冷哼却正被白旭辉听到,跟随的众人也听得这声带着轻蔑意味的冷哼,有的跟着皱起眉头。

“你,过来。”

白旭辉自己也想不透,自己当时明明应该打发主事去询问原因或者什么,怎的偏偏自己要搅进浑水里。

霍漪澜抬起眼,放下狼毫走了上来,她梳着西式流行卷发,一双大眼此刻充满了警惕的看着白旭辉。

白旭辉轻轻一瞟,心底却疑惑起来,这分明是小姐打扮,这女人从头到脚的穿着,哪里像来做活的女工?若不是身上的那套衣服,他都迷惑了。

而且这女人气质不俗,他心里疑惑面前却不表露,直接问她:

“你可知我是谁?又为何又有轻蔑意思?难不成不想在这待着?”

霍漪澜虽然气,可她也知道,如今在庆苓,只有白家的生意场能让她待,霍府没落,被人欺辱更是常事,她怎能还耍大小姐架子。

实则,早在她出生的时候,她便没有做小姐的命,只怪霍家当家人死后,她不是男儿身。

“我只不过觉得,酒窑的酒确实不好喝罢了。”

轻轻一句,让众人暴跳如雷。

“来人,把这说大话的女子丢出到外面去!”

主事率先出口道。

—③—

最终,她被人扔出了门。

霍漪澜心里嘲讽,这白旭辉看来也不过如此。

她忍着疼痛慢慢回到霍府时,却发现霍府门前停着一辆小车,那车她再熟悉不过,白家的车,每天都来酒窑的白家车。

车上此刻只有一个人,穿着中山装的少年公子,眉目无甚表情,在看到她的时候,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我听人说,你是霍三小姐,所以……”

白旭辉对于霍府早有耳闻,再加上在庆苓县城,人人都说这霍三小姐是个克父克夫克府的命格,霍府落魄但还能顽强生存下来,便已然让他敬佩。

他今日实在不知,这女子便是那人人口中的霍三小姐。

“这庆苓,早已没有霍三小姐,我也不过是食人间烟火气的白家女工!”

她自嘲说道。

白旭辉没有接下她的话,似有所思,停顿了几秒,霍漪澜见他不说话,转身便打算回府。

“按理说,如今霍府生意已入吾彀,霍小姐既然心存芥蒂,这又入我白家地盘,实则是想要东山再起,心有报复之意?”

此话一出,霍漪澜猛然回过头瞟了他一眼,庆苓县的冷面才子心思实在是毒的很,这么一说,自己反而成了商贼一般。

庆苓县自古能在中国坐稳生意,手段绝不是只有你争我抢这些方式,县上历年对商偷之事打压甚严,凭此一条,她极有可能被白家送进大牢。

思及此,她不免冷笑起来,这些年,她也受过西式教育,虽然家道中落至此境地,被人扣上克父的头衔,她都无怨无悔。

却不想,偏偏有人找自己的不愉快。

“你想要什么?从我这又能得到什么呢?”

霍漪澜眉目含笑,愣是让白旭辉一愣,紧接着博弈开始。

他徐徐道:“听说霍家没落之时,曾有一味女儿红酿造的方子,你明白的,我用五十两黄金买下。”

霍漪澜已然褪下女工衣服,身上的学生裙在风中轻轻摇摆,她蹙眉,这人究竟从哪里听到的?那方子可是父亲一生珍藏,只为能有人接下他的衣钵好发扬光大。

“别说我没有,就算有也不卖!”

丢下这句话,霍漪澜走进了大门,独独留给少年一个倔强而有些冷清的背影。

—④—

霍漪澜没有想到,自己准备出门的事情如风一般在霍府搅起碧波大浪,一方面她本以为在白家待不下,必然在庆苓待不下去,再则白旭辉打起女儿红的主意,这让她也心有所顾忌,不得不走。

那是民国十八年的初秋,她人还未踏出庆苓县,便被人请进了白旭辉的宅子。

“我只是觉得白家卑略,难不成白大少也自甘堕落至如斯地步了?”

她终于忍不住,愤愤然道。

白旭辉此刻坐在茶桌后,看着面前的少女,嘴角溢起一丝难得的笑意。

“生意场上,不见得谁就比谁干净。”

“哼!”

白旭辉说完,便走了出去,剩下霍漪澜待在房内。这是一间很宽敞的书房,里面的书大部分她都读过,只有一些外国的字样书籍她没有涉猎过,还有的便是白家的一些做酒的古书。

她随意拿起一本来,却见上面密密麻麻的注解,全然是狼毫书写小楷,工工整整的落入眼睛。

上面还有一些自己的想法,也跃然纸上,这让霍漪澜心里如湖面上突然落入的石子,感觉怪异起来。

如此几天,接连都是白家下人前来送饭伺候,霍漪澜实在等不住,虽然每日有书作伴,可很多外国书籍却才是她想要查阅的种类。

“你请白大少来,他若不来,你就说我有事相商。”

下人听闻,躬身离去。

白旭辉听得下人说法,心里轻轻笑了起来,他早知道自己能得到那女儿红酿造古方,若是前去,肯定未必马上如愿。

“你把这几本书拿去给漪澜小姐,其他什么都不必说。”

白旭辉自己其实并不知道,他此刻会在一个女人身上动起小心思,更是后来连自己也说不明白,怎么会不顾他人议论,追求这位没落小姐。

霍漪澜拿着下人送来的书籍,见是外国字体,稍微翻开却见有楷体翻译,不免心中喜悦,这才将几日来的清冷防备放下。

她对于外国酿造酒的方法早有耳闻,只是因为条件限制一直没有机会领略,没想到白大少仿佛知道自己心思般,竟然送来了这个,上面还有他画出的酿造器具等。

看着看着竟然一夜未眠,屋子外的白旭辉,看着昏黄灯光下的一抹影子映在玻璃窗上,轻轻抬着步子走入了黑暗的月色之中。

—⑤—

白家长辈盯着面前站立的女子,再看看屋外的阳光,愣是气不打一出来。

若不是外面的流言,他们真不敢相信,白家长子居然把名声不好的霍三小姐藏在自家书房……

霍漪澜更是委屈,莫名被人生拉硬扯的进了白家大厅,面前的人目光凶煞,如狼似虎的让她琢磨不定他们的心思。

这白旭辉,绅士之举刚让自己有些喜欢,这又是准备闹哪出?

白旭辉此刻却是心急如焚,他刚坐在酒窖的议事桌上,账本还没看完一页,便见身边的下人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那模样又滑稽可笑的很。

他没有笑意,声音不疾不徐问来人:

“何事这么慌张?张作人打来了?”

“回少爷,老爷和叔辈们要屈打成招,要那霍三小姐的什么方子……”

他话未完,便听得白少爷身下的椅子因为用力过猛倒在地上,发出“啪”的声响,吓的他心肝一阵颤抖。

少爷今日是怎么了?

白旭辉开着车直接停在正房前,大厅上密密麻麻的长辈,此刻地上有一个女子,被人挟制着挣扎着。

“父亲,你这是做什么?”

白旭辉没有推开挟制霍漪澜的下人,免得父亲为此更加恼怒。

“你怎么回来了?酒窖生意不管了?”

白老爷反过来问他,见他目光坚毅,少有怒意的脸上此刻乌云密布。

“为父看到这个女子在你书房鬼鬼祟祟,便抓了问个明白,奈何她什么都不说,来人,继续打!”

“住手!”

“啪-啪-啪-”

白旭辉明白,此时此刻他说话,在白家已经不管用。

他三步并两步,生气道:“来,连我一起打。”

说完他挡在霍漪澜的身上,顿时一板子下来,血肉模糊。

白老爷冷哼一声,让众人都退了下去,停了板子。

此刻,屋子冷清下来。

“你疯了?她可是霍家人!克父的女子,你是想为父早点死吗?”

“父亲,我要娶她,此生只娶她一人。”

这一声只娶一人的承诺,是当时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心思。

—⑥—

她毕竟是懵懂少女,为这一句重情义,嫁给了当时如日中天的冷面才子,迎来了漫天骂名。

只是连他都没有想到的是,革命的大浪已经到来,他也不过是命运作弄的小人物。

1931年10月底,一枚炮弹落在了庆苓县城里,整个后心街被炸毁,十八里商铺硝烟弥漫,房屋、商品残肢断骸四散屹立。

如日中天的白家,在这一枚举世炮弹里,渐渐没落下来。

那时,他们刚新婚不久。

革命的硝烟继续四散,在贫困中,两人感情愈发恩爱不移。

这年,霍漪澜正式将霍家女儿红的方子拿出,酿得百坛上等女儿红,窖藏五坛于庆苓山,亲自取名庆苓红日。

一时间,半个中国轰动,都以能买得庆苓红日为傲。

1937年,白旭辉坚决南下参军,加入中国共产党,此时霍漪澜已有三岁的女儿,独自撑着家业,庆苓红日卖出的钱大部分捐给前线。

1940年,日本鬼子占领庆苓时,霍漪澜变卖家产躲入庆苓山里,逃过一劫,却同时传来白旭辉身亡的消息。

这个命运多舛的可怜女人,对着深山长哭不止。

1949年的七月,当时的庆苓县县长找到霍漪澜,大力赞赏庆苓红日,并扶持重出庆苓。

此时已经三十二岁的霍漪澜,如同看到希望的少女般,将十八年前,埋在庆苓山里的五坛女儿红取出。

当着众人面打开了封条,上面还有白旭辉曾经写上的庆苓红日四个楷字。

当她再看到那字时,不禁泪流满面,再不言语。

经过一年,庆苓红日响彻半个中国。

1950年的7月22日,霍漪澜卒,享年三十三岁。

她带着笑,去追随那冷面才子的步伐去了,给后人留下了一味难以追寻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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