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菜市一条街
“只要你过得比我好——美女姐姐好！过得比我——哈喽美女妹妹！”
在人声鼎沸的洋泾镇路，隔了老远便听见了熟悉的声音。都不用走过去，便能“看见”本山吊儿郎当的样子，斜叼着一支烟，满脸“坏”笑，一边跟六七十岁的大妈们打趣，一边熟练地称菜，收钱，找零。他的头上方，有一只小喇叭，随时都在播放歌曲，他则是见缝插针地跟着唱，旁若无人。
洋泾镇路一条街，店铺林立，菜摊居多，其余日杂，水果，鱼虾啥的，日常所需，应有尽有。
我上菜场，看谁顺眼，会认准了一家买。本山的门面差不多已经是一条街的尽头，我仍然愿意舍近求远。
本山的铺面并不比别人宽，他家的菜也并不比别人家水灵，但是他人有趣，好玩。“那边的美女看过来，这里有你的新鲜菜！”隔了老远，便听见本山的吆喝。“美女妹妹你好！今天要啥菜？”在他那儿买菜的多数是六七十岁的大妈，在他嘴里一律成了美女，不是姐姐就是妹妹，而且看样子都是回头客。我老伴自然也是美女。卖菜这营生非常辛苦，但是你看本山那种乐呵呵的样子，恨不得也去卖菜玩。
那家伙特别会说话。有顾客抱怨他的嫩玉米太贵，说另一家菜摊才卖三块钱一斤。他并不反驳，微笑着说：“三块？哦，那是你舅舅。”说罢，还会跟旁边的人挤挤眼。
上海卖菜兴送葱，有“美女”买了茄子，问他有葱送吗，他说没有。“美女”气鼓鼓地扫码付款，他哈哈一笑：“现在有了，见美女就送。”抓一大把葱塞进对方的口袋。
见本山有趣，遂与之搭讪。得知他是安徽凤阳人，上世纪90年代当兵，退伍后不甘心当一辈子农民，便来了上海。本山得知我是老兵，亦甚喜。准备进一步“深入采访”，小区静默了。这一静便是三个月。
难得一本正经
解封那天去菜场，人很多，却出奇清静，人们好像已经不习惯高声叫卖和讨价还价。“那边的美女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在静默的菜市一条街上，本山的声音如同空山鸟语，显得格外嘹亮。他还是老样子，满脸微笑，不停地“挑逗”买菜的姐姐妹妹。我问他静默期间怎么样，他呵呵一笑：“这不是还活着吗？”
又过了两个多月，也就是十多天前，本山的店铺忽然关了。卷帘门，冷冰冰的，隔断了我探视的目光。当时心里一沉，觉得整个一条街都冷清起来。莫非他的居住地出了阳性，又被静默了？这才多长时间啊！
“哈喽美女！国庆就要到啦，今天买菜，一律有厚礼，多送两棵葱。”
“好久不见姐姐——归来吧，归来哟——姐姐今天运气真好，赶上本店打尾折。”
说话间我已经到了本山跟前。老伴去选菜，我问他啥叫尾折，他笑而不答。又问他出了啥事，他哈哈一笑，烟灰掉了一身：“我这么重要的老板，怎么可能出事？”
他回了趟安徽老家。
菜称好了。
“十九块八。打尾折，收你十九。”
扫码走人，却听本山在喊老伴：“嘿，美女，还有葱！”
注：不知道本山姓甚名谁，因为笑起来像一位小品演员，故谓之本山。
2022年9月28日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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