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作者:不勾心的豆角
1 引子:一首歌里的青春岁月
我留下许多情
不敢在午夜问路
怕走到了百花深处……
多年以后,每每听到《One Night in 北京》这首歌,鸿影就忍不住泪流满面……因为歌中所唱,分明就是当年青葱岁月的她离开北京的那最后一夜啊!
2 弦断有谁听?
1996年7月,毕业的那一刻还是到来了。
曾经雄心勃勃说要考研留京的鸿影,在真正开考的那一天却临阵退缩当了逃兵——最终,她并没有走进研究生的考场。
究其原因,只能说这四年来,鸿影心中痴恋海天的那根弦一直绷得太紧,紧得令鸿影强烈感觉到,如果自己不主动松松,下一秒,她可能就会如断弦般彻底崩溃了——
欲将心事付瑶琴,弦断有谁听?
鸿影知道在不足一个月的时间里,匆匆备考就想成功,无异于天方夜谭。 她更加清楚:自己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了考不上研究生、无法留在北京的那种自责。
弃考后的鸿影一身轻松,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解脱。这倒不是说她已将海天彻底放下,而是她想通了,凡事随缘就好,不必强求。
离真正毕业没剩几天了,海天和很多北京生都开始去工作单位上班了,并不会天天到校。鸿影已经有近十天没有见着海天了。就连拍毕业照的那天,他也没露面。
所有班里的外地生,包括鸿影在内,都享受了学校的最后一次贴心服务——为她们提前购好了返乡的火车票。7月11号,她们就要正式告别这座学习和生活了四年的校园,离开北京了。
3 去见他最后一面
10号一大早,外地生就开始打点行装,北京生则自觉地在一旁搭手帮忙。但海天还是没有出现。
鸿影当然不能接受不见海天最后一面,就离开北京。
下午两点钟,带着要送给海天的告别礼物,鸿影走出校门去乘车,开始了她穿过大半个北京城去见他的艰难旅程。
靠着一定要见到海天最后一面的坚定决心,以及戴着耳机听她和他都喜欢的歌曲,本就晕车的鸿影好不容易撑到海天家的那一站下了车。
时间已到晚上五点钟了。鸿影就近选了一处公用电话,拨通了海天家的号码,她不紧不慢地告诉前来接电话的海天:
“我现在就在你家大院外面。你可以出来见我最后一面吗?
还有,你连拍毕业照都没有参加,可否送一两张你的照片给我留作纪念?”
对于鸿影这些最后的要求,电话那头的海天爽快地都一一应承了下来。
不一会儿,在人行道上独自徘徊的鸿影,终于见到了海天。他主动说:“我请你吃餐饭吧。”想到第二天跟他的永别,鸿影没有推辞。
由海天引路,他俩走进了附近的一家餐馆。那顿饭,鸿影自然是吃得味同嚼蜡。
好不容易,饭吃完了。鸿影拿出了精心准备的离别礼物——齐秦的一张《纪念日》专辑CD光碟给海天。鸿影是希望这个1996年的7月10日,也能因此成为她和他的纪念日。
海天连声致谢,收下CD后,他拿出50元钱给鸿影,说是作为光碟的回礼。他解释道,鸿影自己还是个学生,没有独立的经济能力,再说,她第二天坐火车回家乡的途中也需要不少花费。话已至此,鸿影不好再推辞,就将钱收下了。
与此同时,海天掏出了两张自己的照片,这是刚才在电话里他应允了鸿影的。鸿影如获至宝地将它们接过来,发现其中一张是海天在家里半低着头弹吉他的生活照,另一张是他去内蒙古旅游的留影。欣赏完毕,鸿影将海天的照片小心翼翼地放进随身的包里收好。
两个人又接着聊了好一阵子。只是这回,变成了海天在积极发言,平日话痨的鸿影,反倒沉默的时候居多。因为鸿影只顾着用眼睛贪婪地镌刻海天的模样、好烙印到脑海去了——哦,今日一别,何时再见君?思及此,热辣辣的泪水瞬间涌上了鸿影的眼眶。
强忍着泪意,鸿影又凝神竖起自己的耳朵,专注聆听海天那让她痴迷的声音......
4 千里相送,终有一别
真正跟海天说再见的时候到了。鸿影如石化了一般,不愿从椅子上起身。海天委婉地提醒了她几次时间不早了,鸿影才看了看手表。真的呢,已经快9点了,再晚的话恐怕就赶不上末班公交车了。
跟在海天的后面,鸿影万般不舍地离开了她俩用餐和座谈了3个小时的那间餐馆。
海天绅士地将鸿影送到了公交车站。他主动伸出右手与鸿影握别。这还是四年来,鸿影第二次跟他有肢体上的接触。上一次,还是两年前十渡秋游时,海天出手对她“英雄救美”。海天的手还是如鸿影记忆中那般温暖有力。
公交车来了,鸿影不得不上了车。选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她赶紧一眼不眨地凝视着车窗外的海天。海天静静地站着,也在瞧着她。他还是如四年前鸿影初见他时一样风采翩翩呀,只是从少年已然长成了一名真正的男子汉,他文弱的气质里多了一层成熟的坚毅。
车开动了。海天朝车内的鸿影挥手告别。他不知道,此时的鸿影在车内,已经泣不成声。噙着满眼的泪光,鸿影开始用手指在车窗上描摹海天最后的影像——哦,这可是他留给她的最后模样啊!从此,她要将他的这个样子刻骨铭心......
车渐行渐远,海天最终还是淡出了鸿影的视线。一直到换乘下一辆公交时,鸿影都在用手捂着嘴轻声啜泣,拼劲全力,她才没让自己在车内当众嚎啕大哭。
换乘的这路公交,大概是赶上了末班车,人满为患。本就严重晕车的鸿影只能单手抓住一只车内的扶手,站着忍受一路的颠簸,五脏六腑如同翻江倒海般难受,她开始全副武装压抑自己想呕吐的恶心感。
5 搭错车
也不知过了多久,司机师傅干脆利落的一把京腔传到了浑浑噩噩的鸿影耳中:“我说姑娘,终点站到了,该下车了嘿!”
如梦初醒的鸿影机械地下了车。四顾茫茫,这是哪儿?怎么这般荒凉?意识到不对头,鸿影转身想去拦住她刚下车的那辆公交,谁知还是晚了一步,车子早就一溜烟地开远了。
一个激灵,鸿影被周遭陌生的环境吓得立马清醒过来。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已经11点多了,糟糕,刚才开走的肯定是末班车。
紧接着,鸿影去查看了一旁公交站牌上的信息。果然,是末班车,而且,她还稀里糊涂地搭错车了——完全坐反了方向!她现在正身处北京城的最西头,与她回朝阳区学校的方向完全是南辕北辙呀。
怎么办?所有途经的公交都没车了,地铁也早没了。这里又如此偏僻,见不到有出租车经过。就算有,鸿影也不敢轻易打的,因为加上海天刚给她的50元,她的口袋里总共还不到60块钱,不一定够付在这深夜贯穿整个北京城回学校的出租车钱。
已经到了深更半夜,鸿影也找不到地方打电话给海天或自己熟识的北京同学求救。
看来,她只有靠自己了。
这下子,鸿影平素果敢的性子可算在关键时候起了作用。以公交车站牌为指引,她找准了方向,迈开双腿,没有丝毫犹豫,就开始了她一个人在北京深夜的独行。
6 深夜的北京街头
1996年7月10日,深夜11点的北京是沉寂的,没有行人,连出租车也少有经过。独自行走着的鸿影只觉得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还好,她还有自己映在街道上的长长影子作陪。
每顺利走过一个公交车站台,就表示鸿影离她的终极目标——学校更近了一步。想到这里,鸿影便冲劲十足,越发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还好,那时首都北京的治安是一流的。鸿影可以放心地独享这座城市留给她的最后一夜。
北京的街道,给鸿影的印象就是宽阔壮观四个字。而此刻在街灯的映照下,这杳无人车的深夜北京街头就越发显得空旷、静谧,成了鸿影眼中的别样风景线。
偶尔,人行道上也有停靠着的巡逻车。看到深夜独行的鸿影经过,车内的武警向她投来了询问的眼神,似乎在说:小姑娘,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独自走在街上?需要帮忙吗?
已经在这深夜的北京街头走出了自己的风景线的鸿影,以微笑谢绝了武警的好心。又走了一阵子,有出租车经过她的身边,主动慢下了车速,鸿影对热心的司机摆了摆手,示意她不需要乘车。
接下来,鸿影干脆在深夜无人的北京街头撒开腿跑了起来。直到气喘吁吁,她才停下来,又切换回步行模式。
就这样,一个20岁出头的南方姑娘,在走走跑跑停停中,独享着一个人行走在深夜北京街头的乐趣。
真的应了那句歌词:One Night in 北京, 我留下许多情啊!
7 平安夜归人
终于走到了朝阳区,周围也开始是鸿影熟悉的景象了。像个阔别多时回到娘家的媳妇一样,鸿影感到了一种久违的亲切。
距离学校已不远,不用担心不够付车钱,鸿影终于可以拦的士了。坐上一辆出租车后,她才发觉自己的双腿和双脚已经酸痛到不行。
等鸿影回到宿舍,已是凌晨三点钟了。宿舍里的女生都还躺在床上兴奋地在聊天,根本没有睡意。大家并没有追问深夜才归的鸿影的去向,因为鸿影痴恋海天,早已是班上公开的秘密。
8 再见了,北京!
跟过去的四年大学生活一样,天一亮,鸿影和同宿舍的女生就照常起床了,没有人会相信她们一个晚上没睡。
只不过今天这个日子——1996年7月11日非常特别,因为这群姑娘正式大学毕业,要告别校园、离开北京了。她们要走的路还很长,要做的事情也很多。
鸿影和同宿舍的女生芳子,来自同一省份,可以结伴同行。因为舍不得这座生活了四年的城市,她俩选乘了特1路双层巴士,还特意跑到高高的二层坐着,想好好再看看北京沿途的风景。
芳子关心地问起了鸿影前一晚上的去向。正好需要一个人倾诉的鸿影,开始毫不避讳地跟芳子竹筒倒豆子。
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京城风光,鸿影像讲述别人的故事般,云淡风轻地回顾起自己在刚过去的那个北京最后一夜的遭遇。
倒是作为热心听众的芳子,因为兴奋几度打断了鸿影的讲述。芳子连声惊呼鸿影前一晚的奇遇,好几次下巴都张得老大,完全能塞进一只大鹅蛋。
清晨的北京街道是忙碌的,车多人多。又有谁会知道就在几个小时前,在这同一条北京街道上,曾经有一个来自南方的姑娘在深夜踽踽独行?又有谁会知道这个姑娘是为了勇敢去见她的爱人最后一面,不幸搭错车而不得不在午夜的北京街头独自狂奔?
四年了,整整四年最青春最美的大学时光就这样过去了。一个名叫鸿影的南方姑娘追逐一个叫做海天的北京男生的故事,也该缓缓落幕了。
我留下许多情
不管你爱与不爱
都是历史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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