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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魂不散——作者:李冰倩

军魂不散——作者:李冰倩

作者: 李冰倩bollonmaster | 来源:发表于2018-07-02 13:59 被阅读2303次
    晓东

    悠悠然然,松树之针叶,随风摇摆;温温热热,初夏之烈日,当空而照。干燥之空气则带来了山中最清凉之风;绵密之晚春,则带来最摇曳之美景。在一阵“战鹰”轰鸣的喧嚣后,是满满的映山红,最不舍得花浪,与军用吉普车,最艰难的前行。

    面对这样的风景,与最起伏的路途,我的心里是这样矛盾。虽有些怨气,但我明白,后悔之人,不配这军人的绿色军装,不配这曾有过的帽徽与领章。即是事已发生,领章与帽徽的即已除去,就已没了任何的回旋余地,就应回归平凡而坦然的生活。

    但看这条坚坚难难的离别土路与越离越远的飘渺风景,即怨天尤人又无可奈何。那曾经最炙热的军人梦,变成力坚定不切实际的希望奇迹的发生,与留恋之心重重。突觉这熟悉的美景甚是陌生,直到机场噪声刺耳的一惊,这才真真正正感受到退伍之真切。

    坐在车中的我,是一名再也回不到部队的退伍军人。虽作为一民军人,不应对组织的决定,有所怨言,有所牢骚,但既然没有服从命令,犯了这军人的大忌,我自然对于决定,无可厚非。虽我没有任何疑问的资格,但并不代表,我的家人,能接受我现在的不堪,想着想着,便有了些苦大仇深之意,渊渊念念之感与丝丝自责之心,绕于心,愧于家人对我之期待。

    我坐在车里,一句话也不想说,因为心情之沮丧,已然回不到过去,已然是挥一挥衣袖没留下半点的结果。真是无疾而终,无所适从。我的政治面貌已从一位光荣的卫生兵,变为了两袖清风的平头百姓,丝丝自嘲之意渗溢而出。

    再看看身边陌生的郑参谋,虽知道他是司令部的参谋,而他的表情严肃略带冷漠,使人有点滴难以接近之感与一丝威严围绕周身。陌生感是我对他的第一映像,跟我这有些小智慧的高大模样格格不入。

    只得望向窗外摇曳着的映山红找些安慰,可吉普车卷起的土灰,使我在侧面玻璃里,根本无从看清这唯一能安慰我的美景。不知是老天安排,还是命格使然。坐在后座的我,竟鬼使神拆般想要触及这片最后的离别之尘,竟靡靡中打开侧窗。

    一阵烟尘席卷而来,一丝不舍弄的车里满是尘埃,不知为何我竟希望这尘埃能吹的更猛些,至少留下一条军人引以为傲的疤痕。只听到郑参谋与前面的司机,大声叫嚷着,“把窗关上!”但有时人陷入矛盾就会做些怪事,当颠簸中的大叫,才使我回到了,这最残酷的现实。我才如梦初醒般迅速关上了车窗。

    看着我那奇怪之举,郑参谋给予一个怜惜之眼神,他似乎已了解了我心中有些埋怨,有些不舍。再瞧瞧我那灰头土脸的模样,不禁嘴角微微上扬·。我只是无知无畏地望着他。对于他充满笑意的脸,我总是没有任何的抵抗力,于是虽眉头还在那儿皱着,但上扬的嘴角,在年轻的脸上显得有些无奈与直接的表明自己的不舍。

    这时郑参谋这才开了口,“你叫晓东吧,就先拿湿毛巾先擦擦,到了镇上,我们下车洗洗脸。看看你的脸,都是土灰,就看见两个大眼袋,多像一只灰色的猫头鹰。”我则心想,这参谋也真奇怪,竟这么直白的讲我是猫头鹰呢!虽可能有些灰也不至于像猫头鹰吧。于是我反射似的看了看车上的反光镜,那可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刚想笑,一股陌生感油然而生。再一看,这帽徽与领章的缺失就是陌生的源泉。

    有些不是滋味,而这些都被一旁的郑参谋默默的看在眼里。

    “伙计,郑参谋和你说话呢,你怎么不回答啊。”前面的司机耐不住性子的说着。

    “我知道了。”我不耐烦的回答到。

    “郑参谋和你讲话你还这种态度。”一句小声的牢骚,从司机嘴中溜出。

    我心想我天不怕,地不怕的今天还要看你这司机的脸色。再说我也离开部队了,你还能管的到我。

    看我要骂人的样子,郑参谋的脸严肃中透出了些许温润,说道,“这可不是你们吵架的地方,只要你一天没离开这长兴,一天就是部队的兵。还有你也给我好好开车。”

    反光镜中的司机,听了这话面有些僵,瘪了瘪嘴满脸怒火给了我一个白眼后,便看向了前方。而我也从刚才的不舍中回来,“是,郑参谋。”我大声的说出了这些曾经的军中最熟悉的对话。

    于是便恣意的靠在吉普车的后排椅背上,听见那飞机一架架飞过的声音。轰鸣声中,仿佛又回到了,刚来部队那会儿。那也不过是三年多前,但比起现在还稍显稚嫩。虽因一米八的大高个做不了飞行员。但第一次,看到战鹰的缓缓上升,那是根本没把这噪音当回事。直挺挺的站在铁丝围栏外看了好久,眼中则透着最炙热的仰慕与希望,不尽傻笑起来。

    那时多么年轻而充斥着热烈的血液,在体内无端的沸腾着。那时也刚来了一批飞行员,都是老飞行员带着新飞行员,两个两个的走来,真是英姿飒爽啊。他们的步伐,也确实矫健,有力而步子很大,心虽羡慕,但作为一个未达标的普通空军后勤卫生兵,更觉得一种目标必达的决心。那时心想,要像父亲一样做一个好兵······

    突然郑参谋的一句话打断了我的思绪,“没想到,怎么时间这么快,最新的一批飞行员都已经可以单飞了。”郑参谋严肃着说着,“你应该和他们是同一批人吧。”

    “是啊,”一丝物是人非,一种无奈,使我的言语声有些微落。

    郑参谋似乎也看出了我的失落,拍着我的肩膀说:“不要紧,小伙子身体不错,也会些打针包扎的活。你们城市兵回去也有饭吃,不像农村来的。”

    被他那么一说,我虽心结未解,心理却得到了些许安慰与鼓舞。

    “是啊,天大地大,哪里都是我晓东的容身之所,有何可怕呢?不是军人,我依然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说着,我脸上的皮质都一下子喜悦起来,经络也好似灌顶般,露出了最自然与最坚定的微笑。直到几日前还沉浸在自己退伍时的尴尬与气愤中,郑参谋的话,好似打开了我的话匣子。

    我们在你聊我聊间,一道绿色的大门拦于眼前。两个哨兵直挺挺地站着,坚硬的没有一丝表情。这是出部队基地的最后关卡,只见军车缓缓停在了大门前,站岗的哨兵,立正,向车敬了一个最标准而又表情严肃的持枪礼。

    似乎是最后的离别之礼,而我们的军用吉普车也在按了一下喇叭拟似还礼后,随着门的慢慢打开下,开出了这片严肃而神圣的土地。车在缓缓加速与颠簸中,我努力的转过身,透过后背玻璃,看着大门慢慢关起。心里突然明白了,书中所说的,有些地方一辈子,命运只让你去哪儿一次,以后将再无可能会到同时同地。

    心里有些绞动撕裂的疼痛,更是幡然醒悟,自己在这里时的太过稚气,又太过怨天尤人,这正是从未想过的离别之情,从未感觉过的缺失之感。是命运还是必然?是任性还是大义凌然?

    看着现实对于我晴空霹雳的伤害后,郑参谋则是一脸的平和,我明白,我这样的年轻气盛,他也不是没见过。我这样的不舍,他也不是不了解。只是在二者融合时,竟产生如此强烈的化学反应。我的不舍虽是他意料之中,可我漫溢军梦的不通事事,也有些让他不解与质疑。

    看着我的表情他的眉头紧锁,而我却在不舍中,抽起了烟。烟在封闭的车厢中,回荡与飘渺,熏的这本就闷热的车厢真是难受极了。

    “晓东,你别抽了。我知道你难受,但再抽就要停车了。”司机难受的咳嗽声,真是都快吐血了。

    “我抽完这颗就不抽了,”我无奈就像剥了皮的大象,全身毛毛的,只有烟的深深一吸好像才能慰藉这初夏来临的心之默凉。

    “让他抽吧,以后可再没机会了。”郑参谋说着,虽他也汗流满面,但似乎对于我的同情也无可奈何。

    对于我这执拗的性格,可有时有些事必然会发生,就像我的年轻气盛变成老兵的盛气凌人,就像我的满腔热血变成了最不屑的言语。随着我的思绪万千,随着这满山满山的映山红与忘忧草的缺失,我竟第一次在平旷而绿油油的农田中走神,更应说是无端的茫然。

    好像站于田野无处可走,我脑海中回荡着漫溢的未知,对于父母回去后的未知,与对于未来的未知,和时间所带来的陌生,使我坐在颠簸中没有了,往常的自然熟之稚气。两边的柳树,直直地站着,好像和我毫无关系。

    此时司机说了一句,“我们快到长兴了。”

    “我们可不可以在路过的长兴人民医院,开慢些。那也是我曾经进修过的地方,想看看有没有熟人。”我苦笑着说。

    “晓东你真是经历丰富啊,还有······”郑参谋此时则是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我便无意间的一问。

    “没什么?”看着郑参谋有些凌乱的脸色,我似乎猜到了他的问题,不就是我这样一个热爱军队之人为何会退伍嘛。

    此时我就像一块石头,直愣愣的,半宿没憋出一个字来。我就是这样,没想说的事就算怎么问也不会开口。可郑参谋人也不错,不如我就讲讲我在长兴人民医院的故事先搪塞过去吧。“你是不是想问问我关于医院的事。”我假意的说着。

    郑参谋,颜色有些尴尬的说,“是是是,就是啊。”

    我就大义凛然地说了起来,“我那时是手术室的循环护士,每次我们严肃护士长都会叮咛我,术前做皮肤消毒时,擦完百分之三的碘酊,与百分之七十五的酒精后,如要离开,便要关去无影灯。刚开始我总有些不耐烦,直到有一个可怕的故事被传得沸沸扬扬,你们知道为何吗?”我眼眯起,嘴上扬,活像一个猥琐的奸商。

    “晓东还挺神秘啊,说说,说说吧。”郑参谋兴致正起的说道。

    “其实是以前,有个护士在擦完百分之三的碘酊与百分之七十五的酒精后,开着无影灯,便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后吓了一跳。”

    “为什么?”郑参谋吞了一口口水急切的问道。

    “那个病人的皮肤三度烧伤,因为无影灯的高温点燃了酒精,而且酒精烧起来无色无味。”

    “原来是这样真是长见识了。”

    此时我的心情也被郑参谋带动了起来,便又开始了漫长的聊天之旅。虽像这次一样我几次跳过为何复原的原因,可总有些不好意思。说着说着我们便讲起了,在部队的那些往事。

    “郑参谋,你知道湖州九八医院吗?”我又奸笑的托着下巴。

    “当然知道啦。那是我们附近的大医院啊,不是你们卫生队经常送大病的人去那里吗?我记得那时你们这些小子都抢着要去呢?”

    郑参谋对于此事真是一脸茫然,问,“为什么?”

    “当然是那里的女兵漂亮咯。”我恣意的笑了起来。

    郑参谋无奈的摇了摇头,又说,“你们这些家伙没有一个好东西。”

    我慌了一下,脸泛起了温温红晕,“那·······那也不止如此,那里的东西多也好吃。”我搪塞到。

    而前面的司机,也在反光镜里偷笑。

    “看看女兵也违法啦。”我说着说着,就没声了。

    只见郑参谋,笑笑说,“谁没年轻过啊,是吗,晓东。”

    心想提这干嘛,不是挖个洞给自己钻嘛。

    哎,郑参谋似乎比开始的欲言又止,对于我的质疑,好像越来越多,眉毛头都挤到了一起,终于他并不住了,“你到底·······”语言缓慢而富有深意。

    “怎么了?”百密一疏啊,突如其来的暗暗阴风,在背上留下了斑驳汗液,额上也有几点。

    看来是参谋终归是参谋啊,“晓东我只想问问你怎会复原。你看,你也不是什么重要岗位,大家到要抢,你的思想是虽有些过度敏感,也不会当了三年的老兵,就这样落马了?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只是看你有些委屈在心头,实在怕是给你那执拗的性子,带来后悔的伤痕。”

    说到这,这情也确实难却,但确实是有些隐情,说了我也给组织有了个交代,是啊,或许有个交代,也算我完成了军人最后的任务,“其实········

    回忆带着我和郑参谋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场景。

    卫生队合影

    卫生队迎山而建坐北朝南的阶梯式一层平房,三排房间巍巍耸立。多么熟悉的地形,两边有着两条小溪沿山而下清澈而温润。西面的小溪尽头便是一个有着广阔的堰塞湖,我经常在值班时来到这里。

    虽所有的生活用水顺流而下,虽都是带着污水之名。可完全没有臭味,毕竟也是活水嘛,但那时则是一个被认为是恶心与垃圾聚集之地。其实大家也对这片堰塞湖深恶痛绝,虽我也如此,可那里的幽静可无湖可比,也成了我抽烟的好去处。

    那天我值班正闲着无聊,我又散步于湖边,无事可做,也无心做事,在这夜静灯枯之时,我习惯性用火柴一滑,挡了挡风的点起了一根烟。炎炎初夏,只能听见蛙叫蝉鸣,虽有些阴森,但我胆大一人透着医务室的狭窄灯光,四处观望。

    恍惚间,我在见到湖上有一突起,心里一惊,拧了拧眼睛,这才确认这湖上正飘着个什么。仔细一看尽是破衣服,我也没注意,可回念一想,怎会有这么大团衣服呢?我一下子,有些惊了,便大声的叫起来,一盏灯一盏灯在我的叫喊声中接连亮起,大伙儿一下子就齐聚到了堰塞湖边。

    那时人多胆大,便把这大团子绕了上来,绕到一半。一张人脸,初露端倪,一下子吓得大伙儿都说不出话来。在翻过来之时,再看看这身形这样貌,一个士兵喊起来,“这不是副队长的丈母娘吗?”

    大家赶快把她抬进了抢救室,在灯光明亮处一看,还甚是吓人。面如土灰不说,那皮质也早些有泡白了。我虽在卫生队也不过是个卫生员,值班医生在抢救室里抢救,命我敢快联系家属,我便一通电话达到了副队长家,“报告,您家老太太在堰塞湖溺水。”一句话说完,他愣了半宿,急切地说,“再说一遍。”我便快速重复了这句话,说完便听见电话那头的忙音声。

    不久,副队长和他的妻子便来到了抢救室。副队长的妻子是一位卫生队的护士,看到如此之母亲,叫了一声便晕了过去。大伙儿齐力把副队长的妻子,抬进了旁边的另一抢救室。那时大家都乱做一锅粥。

    副队长则来到了老太太这边,急切地问,“怎么样?”

    值班军医回答,“无呼吸,无心跳,无血压,瞳孔散大。”

    “强心针?”

    “打了穿刺无回血。胃里无残留物。”只见地上一滩恶心的污水。

    “心脏按摩。”副队长又说。

    值班医生,便做起了心脏按摩,但老太太还是没有任何起色,虽大家都眉头紧锁,但医务人员都明白,人无力回天了。

    副队长竟大叫。“晓东,人工呼吸。”

    我嘴里的烟一下子落了地,一股怒气萦绕心头,我只是,没有任何表情的站着。

    “快人工呼吸啊,晓东。”

    看着这死尸,我那时气的紧握拳头,心想你的丈母娘死了,还要我人工呼吸,我便扭头就走。只听见副队长,大骂,“站住晓东,要是你在战场上······”

    我只是憋着气默默离开了。“那也不至于让你退伍啊。”郑参谋,急切地说着,“后来呢?”

    “没过几天,有一次就喝醉了,又想起了这事,便和大伙儿发牢骚。同为战友的卫生兵不断的拿‘晓东人工呼吸’开玩笑,那不是酒劲一上来,就摔破了个瓶子嘛。第二天,副队长检查内务,看了场景大发脾气,‘这是部队不是你家,简直是乱弹琴。这事要严肃处理。’当天下午便开了支部常委会,说是给我两个选择。当时我就傻眼了,为了出这口恶气,我便选择了退伍。”

    “你这么喜欢部队生活,不会觉得可惜吗?”

    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郑参谋则是再没多说。

    说出来了,终于还是说出来了,心里的大石头随着夕阳的余光落了地。可对于部队我真的放得下吗?可回念一想,也不禁觉得自己有些熊样。没过多久便到了平望,我们在平望吃了晚饭,那郑参谋也甚是客气给我加了一道松鼠黄鱼,那鱼一看就有三斤重,看着这鱼心里开心之余,也有些失落。

    毕竟对于父母我无法交代,对于组织我也是一个熊兵,真是窝囊,真是想想就觉得自己两面不是人。心理乱成了一团,更无心吃这饭,饭后我和郑参谋在返乡的吉普车上纷纷睡着了,司机则是在加完油后继续前行。

    梦中我梦到了一条大黄鱼,已被人吃的只剩骨头,这才发觉,其实我不就是这大黄鱼吗?无数的黑影盘踞在这黄鱼边,啃着他的肉吸着它的骨,那模样是那样熟悉与陌生,虽不知是谁告发了我。可我想就是这黑影,让我离开了我最喜欢的部队。

    可能就像大黄鱼般,我曾经是如此的如鱼得水,如此的自由畅快。可又是那样无脑无隐忍之心,在梦里我无知无助的停留于盘中无路可走,任人宰割,我大声呼喊,却只有无人回应的回响。

    想要说出一切冤情,换来的只不过是一条黄鱼的下场,隐痛于心,无语无果,又似乎回到了,当初的两袖清风,但那热血依然沸腾,那坚韧如利剑般直破黑影。血与泪的流露,生与死的追求深刻于心,闪闪红星直照黑夜,悠悠微风带来一阵浩然正气,军魂不散······

    退伍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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