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尿尿。我四处张望了下，路灯昏黄。但对面是一所医院，大门敞开着。好吧，去里边找厕所吧。
我进去的时候，门卫室里没人。
医院门诊大楼前的院子里一片空旷，我往大楼上看了看，一片漆黑。阴风吹过，丝丝寒意。转到后边，是住院部，还好，楼上很多灯都亮着。
我怕被楼梯口值班的医生询问，就故意装作正常的病人家属，一直上到五楼。楼道里弥漫着各种药水与类似石膏混合的味道，我往楼道尽头走去。没有厕所的指示标志，我想敲开个病房门问下，但连敲了几间，里边的灯虽亮着，却没有应声也没开门，只好自己去找。接下来我这才发现所有的病房门都锁的严丝合缝的，甚至包括医生们值班的门也是。楼道里灯光昏暗，楼道的尽头不知通向哪里，我后背有点发凉。生怕冷不丁的身边飘过一个长发及腰的女病人或者……
我有点后悔跑进这里边来。楼道的尽头右边，果然有厕所，条件不错，但很脏。敞开的便池，臭气熏人，地上的脏水简直让人没有站立的地方。尤其是，我老感觉有人在背后看着我，一泡尿没完，我扭头往背后和天花板上看了三次。完了，裤子没提就往外走，在门口才回过身面对着厕所提上了裤子。厕所朝外的窗户敞开着，对面好像是宿舍楼什么的一栋楼房，比住院大楼低了些，但紧挨着。
我回过身，惊恐的发现一个老太太正在看着我。“让开点啊”老太太身材瘦小，但语气有点霸道。我差点叫出声来，妈的，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我靠到墙上，拍了拍胸口，往外走。我边走边看两边的病房，直到下楼梯。
走出楼梯口，我才想起来，楚楚又不在了，这次是我将她丢到一边去了。我穿过院子，准备再到前边去。靠，居然走错路了。竟然跑到住院楼另一边来了。我正准备返回，看见一个趴在地上的身影。看起来像是个壮汉，我不由的好奇，上前想看个究竟。
确实是个壮汉，趴的地方是片水泥地，而且有些脏水。我过去，蹲在他旁边，问他：“嗨，哥们，你这干嘛呢？”
“滚蛋！傻逼！”看不见他的脸，妈的竟然如此出言不逊，还拖着个腔。
“你才傻逼咧！趴在这，干鸡巴啥？半夜三更的还练习摆造型啊？！”我直接回敬他。
“我喜欢！赶紧滚远远哩！”还他妈嘴硬。
我怕他猛的站起身，所以尽量心平气和的试图跟他吹吹，“大半夜的，你是人还是鬼啊？你看地上这么多水？咱能不能站起来？”我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像个爱管闲事的老妈子。
“你不会想看见我的！”他语气缓和下来，但声音有点不正常。可能是这个姿势给压迫的吧，我猜想。
怎么会呢，我连鬼都他妈不怕，还怕你！我这样想着，但没说出来。既然你不起来，那好吧，我只好蹲着给你说话啦。
这时候，楚楚不知怎么找过来了，落在旁边的窗户上，对着我叫了两声，然后静静的看着我们。我抬头看了看她，没搭理她。这时我想起来，刚才在五楼上厕所的时候，枯树我给忘上边了。有点尴尬，我起身准备上楼去。刚起身便发现枯树这孙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靠在楚楚站的那个窗户下边了，我有点怪异的感觉，但没做出任何表情，悻悻的重新蹲下来。
我像个面对车祸重伤员的医生一样，继续跟趴在地上的这家伙聊天，“你为什么要趴在这里啊？”
“你才想趴在这里呢！”仍然口气冲人。“不害怕的话，你扶我起来。”
其实我只是想问你为啥趴在这，又没说你想趴这，我心里滴咕，但又觉得自己的话问的确实很蠢。
我试着搀扶着他起来，完全是徒劳，他身体根本支不起来，费了好大的劲，只是将他翻了个身。他半躺在地上，楚楚忽然大叫了两声，几乎是同时，我发现这家伙的脑袋上半部已经完全碎了。看着他半颗脑袋，右眼已变成了个黑洞，但剩下来的半张脸却肿的老大，我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回头看看枯树和楚楚，枯树靠在墙上一副挨熊的样，楚楚则惊恐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好像比我紧张多了。我接着问他：“你这是怎么啦？”
他略显僵硬的手指向上指了指，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上去，正是五楼厕所窗口的方向。看他翻过身来好像变得精疲力竭了一般，声音也变得低哑，但我不敢凑到他脸上去听。只听到他非常轻微的声音：“……人追我！没跳过去……”随着他的手指又指向旁边的宿舍楼。
这时，天上忽然开始滴起了雨滴。我不知道问他什么好，但想起来应该把他弄到楼里去。但我不愿独自去抱他，主要是不想抱他的时候他的烂头倒在我怀里。我想起来跑到值班室去，刚到了门口，又犹豫了一下，我不想别人看见我呵。唉，不管那么多了，我径直敲门，但隔着玻璃窗户明明看见里边的值班医生趴在桌上睡觉，但就是敲不醒，更不来开门。我无奈，最后只好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
妈的，外边的雨下大啦！我跑过去，那家伙躺在地上，左眼瞪着，身体一动不动。唉，又不关我鸟事，我一边自我安慰，一边过去拿上枯树，跑到楼下避雨。楚楚在窗台上盯着我们，没飞过来。
雨小了一点的时候，我跑出医院往家里赶。走到街上时，楚楚跟了上来。大街上，店铺里的灯光都已经彻底熄灭。一部分街道的路灯还在亮着，无人的街道，在夜里，有点刺眼。
宽阔的环城路，路灯仍然亮着，照射着这世界。
走出市区，路上的野草沾满了雨水，我仍旧如风一样的前行，倏忽间耳旁听风，似飞一般。
楚楚一路跟随。
其实，与你们想的正好相反，我比以前更爱这个世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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