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玉异事

奇玉异事

昨夜刚下了一场雨，潮湿的空气有些温热。天还是阴沉沉的，太阳隐匿在厚重的云彩后，难辨时刻。

一个长着白胡须的老伯端坐在河边，手拿鱼竿，静静地盯着水面，屏息凝神，一动不动。

一条漂亮的鲤鱼缓慢地游了过来，忧伤地看着老伯，“你救救我吧，我快要游不动了。”

老伯惊奇地看着这条会说话的鲤鱼，只见她的尾部已经糜烂，鲜红的颜色顺着尾鳍溢出。

他还未开口，那鲤鱼就变成了一个貌美如仙的姑娘，虚弱地躺在岸边，“你只要救了我，我便可以让你年轻三十岁，并且做你的妻子。”

他动摇了。虽然他事业有成，但至今都无妻无子，实在遗憾。而这鲤鱼姑娘如此貌美，是他一生都在追求的理想妻子，他怎能不应。他思索了一下，拿出了一块剔透的玉石。

这是一块祖传玉石，通过它看一些事物，便可知晓未来，不同的选择都会产生不同的结果。他当年事业有成，从未犯过错误，全都依靠于这块玉石。因为他已经将所有选择产生的所有结果都看了一遍，从而找出了最佳的方式。

这次也不例外。老伯将玉石放在了眼前。

他决定把她带回家。

化为人形的她双脚血淋淋的，他把她抱了起来，竟发现自己有使不完的力气。腰不痛了，颈椎也舒服了，看来自己真的年轻了三十岁。

他把她送去了附近的医院，每日细心地照顾她，而她也高兴地为他讲着大海里的事。

她痊愈后，便随他回了家。她没有工作，就待在家里学习烹饪，每天在他回来之前端上香喷喷的饭菜，坐在桌前静静地等着。

日久生情，人和鱼之间的爱情在慢慢扩散开来，这是一种甜甜的滋味。

她成了最贤惠的妻子。人们每看见她时，总要调笑她一句，她也做女儿娇羞态，慌忙跑来了。

他有那么一瞬，认为此生如此无憾，但他错了。

往后的日子，却越是乏味。她是鱼，他是人，怎会有那么多的话可说？她把河里的所见所闻都讲完了，而他想要同她讲讲陆地上的事情，但她又听不懂，便也作罢。

渐渐地，他们之间竟只剩下尴尬。每日沉默地吃饭，沉默地听广播，沉默地睡觉。

终于，他厌烦了，她也同样。

压抑的氛围使得他无法呼吸，便不再回家。她美丽的脸蛋因为烦躁而变得扭曲。

没有人再说她是最贤惠的妻子，也没有人再说他是最幸运的人。原来快乐幸福不过只是一瞬。

他放下了玉石，叹了口气。

“怎么了？”她急忙伸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头。

“没什么。”他摇摇头。

“今天我就能出院了，终于可以跟你回家了。”她高兴地笑着，脸颊上绽开两朵梨涡，美丽动人。

他又摇了摇头，“我们不回家，我们去海边居住吧。”

她只好点头，温柔地笑着。

他们在海边买了一套房子，有宽大的阳台，阳台外面就是碧蓝的、一望无际的大海。海风轻柔地吹着，放松了全身的细胞，那种舒适的感觉只让人忘却了世间烦恼，唯有眼前的这一片纯粹的蓝。

她从未见过大海，如今仿佛得到了自由般那样畅快。她深爱着这片海，每日都会在海里呆上几个小时，有时也会从海底带回几颗珍珠，交给他换来了钱。

他在沙滩上晒太阳，和别人打球，她在海里遨游，与鱼儿们玩耍。

这样的生活是这样地美好，美好地有些不真实。终于，他们再次被现实打败了。

他开始怀念以前忙碌的生活，那么充实。他可以在夜色里与同事们一起加班，然后笑着一同回家，他可以去KTV与他们一起狂欢，可以在闲暇时去咖啡馆喝杯咖啡，他已经很久都没喝过了。

他想要离开，而她却希望留下。

这是他们一起生活了两年第一次产生分歧。他们无法忍受对方偏执的态度，争吵了起来。

她不明白，这里有海有珍珠，他为什么还想着要去喧嚣城市里工作；他也不明白，这含盐量大的海水有什么可泡的？

她是鱼，他是人。他们终究难以理解对方。

有了第一次争吵，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是轻微的摩擦，两人就要大动干戈。

他们受够了对方，那种厌恶逐渐渗透，海风仿佛也失去了可以平复人心的魔力。

他轻轻放下玉石，摇了摇头。

这是他们搬来海边的第一天。

他为妻子削了一个苹果，“你不要下海玩，太危险。”

她的脸又白又嫩，像婴儿的皮肤，又因为兴奋而染了一层红晕，一听他这样说，只好答应:“好吧，虽然我还没有去过海里呢。”

两人只在海边住了几天，就将房子卖了，到处旅游，四海为家。

居无定所，可以说这是浪迹天涯的生活。他们的视野更加开阔了，快乐似乎从未消失。终于不再是一尘不变的生活，没有对某个地方有过多的留恋，他们一直在往前走。

然而，他们在一次飞机旅程中，不幸遇难。

他慌忙把玉石从眼前挪开，呼了口气。

鲤鱼姑娘正虚弱地躺在岸上，貌美如仙。她苦苦哀求着，令人怜惜。

他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慢条斯理地收拾起渔具，“你放心，我会替你叫来医生的。”

说完，他便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离开了。年轻三十岁又如何？他还是做一个老伯，好好度过晚年吧。

物有本末，事有始终。不是他的，再怎么选择，终究也不属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