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女儿王文化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王花妹的丈夫却因意外先走了。
那年王花妹刚满二十四周岁,女儿才一岁零两个月。
从此母女俩相依为命,走过了一段艰难曲折的道路。
王花妹靠堆卖蔬菜生意为生计,她每天天不亮的时候就要起床。起床后她会以最快的速度,赶紧做好出门之前的洗漱早餐等事项的准备。
准备就绪后,她用背扇把女儿背在背上,然后右手拎着昨晚临睡前,收拾准备好的一只箩筐就出门了。
她出门后,便急匆匆地往附近的蔬菜市场走去。在她手中拎着的这只箩筐里,装着一把带盘的铁杆秤,一张折叠凳,还有一张折叠好的油纸布,和一个小布包,包里自然装着女儿的备用尿布。
当她来到菜市场的时候,正好是六点钟左右,但菜市场里已然有人在公开谈价还价了。
因为每天在这个时间段,附近的菜农都会肩挑或用手推车,把急于出售的新鲜蔬菜,拿到菜市场来以低价急匆匆出手,出手后又会急匆匆地赶回家,赶回家去继续忙着当天田土里的活路。
王花妹的堆菜生意,就是把菜农手里急于出手的蔬菜用低价买进,然后又以略高于这个蔬菜的价格卖出,做着从中获取些许微薄利益的堆菜生意。
就这样,在蔬菜市场里,一个既固定且又不显眼的摊位上,王花妹背着女儿,或站着或坐着,就开始了新一天的蔬菜生意。
做蔬菜生意时好时坏,但凡遇到生意好的时候,一个上午就能全部卖完。若是遇到雨天,或生意不好的时候,纵使自己寸步不离地守在蔬菜摊位上,一整天卖不出去的时候也是常有的事。
但即使这样,王花妹仍然咬着牙坚持着,从未有过放弃做蔬菜生意的念头。
坚持就会有收获,坚持就会有惊喜!
日久天长,附近的菜农和王花妹,已然成为了这蔬菜生意场上最亲密的合作伙伴。
因为她的诚实守信,她的热情周到,还有她那乐于助人的服务精神,终是赢得了菜农和顾客们的一致好评。
在她的蔬菜摊位上,由于蔬菜新鲜,价格便宜,加之人们对她的怜悯之心,前来蔬菜摊位购买蔬菜的顾客总是络绎不绝。
王花妹所做的蔬菜生意,看似简单利微博,实则既具体繁琐又费时费力。但王花妹就是凭着自己那股认真和执着的精神,在这些看似简单利微博的蔬菜中,硬是把这时令新鲜蔬菜的买卖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硬是把一个即将濒临绝望的贫困家庭给撑了起来。
她背着女儿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每天都在菜市场里与姜葱蒜白菜罗卜等蔬菜为伍,每天都奔波忙碌在堆菜摘菜捆菜讨价还价的生意中。
饿了就和女儿随便吃点喝点,好在女儿从小就长得乖巧懂事。不管是春夏秋冬寒来暑往,还是骄阳似火风霜雪雨,女儿她似乎都习惯了母亲的早出晚,和那饱一顿饿一顿的饮食习惯,更是习惯适应了置身讨价还价声中的生存环境。
小小的人儿,在母亲的背扇上静静地呆着,既不吵也不闹,两只明眸骨碌碌地东张西望着,时而还会对前来的顾客,露出她那稚嫩甜甜的笑容。
但时常,她也会因为母亲的忙碌而被疏忽,甚至于被一时之间的饥饿口渴或屎尿湿身不适时,会放声大哭,哭得是眼泪鼻涕沾满了整张小脸,让人看了像个讨气十足的小花猫似的,令人心生怜悯之情。
母亲的勤劳和坚强,给女儿带来了生的希望和幸福快乐的生活。
就这样,女儿靠着母亲每天堆菜生意赚来的钱,把她从一个咿呀学语,到上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直至读完大学毕业,最后考取公务员参加了工作。
女儿终于参加工作了,这对于辛苦操劳了一辈子的母亲来说,是一个极大的精神安慰,从这刻起,母女俩对未来美好的生活,充满了期待和希望。
母亲早先做的堆菜生意,在赚取了足够的资金后,在菜市场的一处不显眼的地段,租了一间低廉的店铺,从此经营起了常用食用品生意。
一开始的时候,店铺里的生意由于资金周转困难,上架的食品少之又少,前来光临的顾客稀少不说,生意还曾一度受冷落。
后来她灵机一动,便试着主动与食品商家商定,先赊帐进货,或边卖边付款,或先付首付的百分之多少,最后一次性把尾款全部付清。
双赢的生意经双方协商后终于达成协议。从此王花妹的食品店铺,品种多且又丰富,加之她新的经营理念,终是迎来了春天般的气息。曾一度被冷落的生意,终是在她的经营下被她给盘活了,接下来的生意是越做越好。
特别是遇到当地人办理红白喜事的时候,采购的数量更是可观。每每这个时候,王花妹还特意向前来光临的顾客承诺:但凡在店里采买的所有食品,都可以多退少补,并且实行送货上门服务等。
诸如香菇、辣椒、胡椒、花椒、海带、粉丝、鸡鸭鹅蛋、花生米、木耳、豆制品、酱醋油等,但凡日常生活中需要的,或红白喜事酒席需要的食材,在王花妹的食品店里应有尽有。
随着顾客需求量的增长,小小食品店的生意越来越好。为扩大小店的经营范围,王花妹在人手少忙不过来的情况下,又先后招聘了两三个售货员。
生意做到这份上,特别是女儿参加工作后,有了固定的工资收入,又买了房买了车,按理说母亲应该歇着了,但王花妹似乎对做生意越来越起劲,越来越有兴趣了。
这时,当然也会有好心的人,亲自上门为她的后半生牵线搭桥说好事的,但最后都被她婉言谢绝了。
她曾不止一次,深情地跟前来的好心人说:“今生今世,我不会再婚,丈夫虽然不在了,但他永远活在我的心里!”
有一天,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既有文化又有能耐,事业有成的男人。他曾经是王花妹和丈夫,初初来到这个县城时认识的第一个人。他前来的目的不言而喻。
但王花妹却淡淡地笑着对他说:“你事业有成,儿子也结婚了,像你这样优秀的人,找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而我没文化,整天都忙着做生意,我俩根本不合适!”
与此同时,她还直言不讳地跟他唠起了她和丈夫的故事。对方虽然被拒绝,当他有信心和决心,当然他也十分乐意了解王花妹的过往史。
“我和女儿的父亲王小凯,分别来自最偏僻落后的农村,俩人从小就在一起玩耍长大,后自由恋爱结婚。
小时候,因为双方家庭经济困难,我和丈夫王小凯都未曾进过一天的学校。
丈夫虽然没有文化,但人长的英俊憨厚朴实且聪明,而我也是我们村子里数一数二的漂亮姑娘。当时村里人都说我俩是绝配。
那个时候,但凡我家田土活路忙不过来的时候,年轻的王小凯总会当着我的面跟我说,他虽然没有文化,但他有的是使不完的力气。每年到了抢收抢种的季节,他都会主动邀约着几个棒劳力,亲自来帮着我家抢收抢种。
除此以外,他还乐于助人。记得有一次,我母亲突然病倒了,关键时刻,他二话不说背起母亲就往公社医院去。
还记得有一次,山洪暴发时,我和王小凯正一前一后地行走在桥面上,这时桥梁突然垮塌,我瞬间被卷入到了洪水中。走在我身后的王小凯,见此情景,没有丝毫的犹豫,即刻跳入水中,顺着洪流向我扑来。他紧紧拽住我的胳膊,向着河岸边靠拢……类似于这样的温馨感人故事还有很多。
其实在农村居住的那段日子里,是我人生中最美好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光。那个时候,王小凯总是时时处处护着我,给我关心,给我关爱,他,始终温暖着我的心。
后来,当我的父母知道我俩自由恋爱后,父母说啥也不同意。他们不同意的最大理由,就是王小凯没有文化。
但纵使这样,我仍然没有放弃他。没有文化错不在我们,只要自己相中的人身体好人聪明,生活总会有奔头有希望的。
不满你说,但凡我认准的结婚对象,即使父母不同意,我也会一直坚持下去的。
就这样,我们俩在父母不知情的情况下,通过一个有文化的玩伴引导,到当地的民政部门,登记办理了结婚手续。
在办完结婚手续后的第五天,我俩就离开了生养我们的父母兄弟姐妹,背井离乡,来到了县城。
当时,我们俩刚来县城的时候,怀里仅仅揣着不到六十元的现金。为了找条生路,我俩来到县城后,来到了菜市场,最后选择做起了堆菜生意。”
说到这,王花妹顿了顿,望着对面坐着的男人,男人正听的津津有味,她便又接着开头的话说了下去。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丈夫虽然没有文化,但好在他人聪明会见事会计算,憨厚朴实的他给人信任感。就这样,我们俩凭借着这点现金,在菜市场里做起了这利益微薄的蔬菜生意。
没地方住,我们俩就在城郊外的一个山洞里过夜,反正白天的所有时间,几乎都是在菜市场里度过的。
不满你们说,当时我们俩人吃得饭菜,几乎都是从菜市场里捡回来的,别人丢弃的食物经过加工其实还不错,诸如猪皮,鸡肠,碎骨头,菜叶子,或自家卖剩下枯竭了的蔬菜等。就这样,我们俩在这样的日子里,一天天煎熬着,硬撑着。
等我们熟悉了堆菜生意的行情后,当我一个人能独立做蔬菜生意的时候,这时丈夫抽出身来,便随同菜市场里的搬运工们,一同做起了搬运生意。”
说着说着,王花妹的眼底已然是泪意莹莹,她哽咽着继续说下去。
“丈夫每天都是早出晚归,风雨无阻,帮人拉货,还要上上下下搬运货物,很是辛苦!别的搬运工都会有一辆自己的手推车,而她的丈夫却没有,只能眼巴巴委屈巴巴地和有手推车的搬运工配合着,虽然最后的收入待遇不太公平,但多多少少还能从中赚到一点钱,对此,丈夫已然很开心了。
丈夫说,我们的新生活这才刚刚开始,凡事慢慢来,不着急!”
说到这,在王花妹的眼睛里,终于露出了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有了收入,我和丈夫便在菜市场附近的一个棚户区,租了一间只能放下一张床的低廉小房间。记得当时,还是你帮忙介绍的,幸亏遇到了你这位热心的好人,我和丈夫非常感谢!
就这样,我们夫妻俩在这个县城有了一席立足之地,再后来并有了我们的女儿王文化。女儿的名字还是丈夫亲自起的。他说我们夫妻俩是文盲,但我们的女儿一定要当文化人!”
王花妹娓娓道来,满面溢出来的,都是一副幸福快乐的表情。
“女儿的到来,为我们的生活增添了新的色彩和希望,正当我们俩为未来谋划着的时候,殊不知灾难已悄然而至。
丈夫在一次搬运大型货物时不幸坠楼,导致后脑勺着地身亡。临终前他深情地望着我说:'花妹,我不能陪着你了!我对不起你!我走后,请你无论如何都要把我们的女儿抚养长大。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让她上学,一定要让她好好地读书,将来一定要成为一个有文化有出息的人……'
丈夫走后,我欲哭无泪,痛不欲生!那是一段暗无天日的日子。
颓废中的我,整天无精打采的,犹如一具没有灵魂的僵尸。有一天,我看着怀抱中,那小小的甜甜的女儿望着我笑的时候,我那破碎绝望的心,突然间有了一丝的温暖和安慰。丈夫虽然走了,但至少我和丈夫唯一的女儿还在,我和丈的希望还在。最终还是女儿把我从绝望中唤醒。
这个时候,我若不坚强,女儿怎么办?这个时候,我若不坚强,丈夫的心愿谁来帮其实现?
从那一刻开始,我重新站了起来,把自己所有的心思,全部放在了女儿的身上,全部放在了养家糊口的生意上。
那个时候真的很难,女儿经常生病,我既要照顾女儿,还要忙着做堆菜生意。寒冬腊月里,双手被蔬菜水浸湿风吹后,开裂的口子像小嘴似的疼痛。但为了生存,为了凑足每月的房租费和日常生活费,我每天几乎都是在拿着自己的性命在拼着。
当时的日子,真是惨不忍睹,现想起仍历历在目,不堪回首。
现在生意好了,女儿也终于盼出了头,日子也好过了。但我总是忘不了,当年我和丈夫初来乍到县城时的情景。我和丈夫结婚后,他为了这个家,没有享受过一天的好日子。
但纵使这样,他每天为了赚取几元或十几元的搬运工钱,仍咬紧牙关,他背着我,干着超出体力的活路,当然这些都是出事后,他的伙伴告诉我的。他如此的拿命在拼,其目的就是为了这个家,为了我,为了我们女儿的将来……
几十年过去了,每每想起这些过往,我的心都会隐隐作痛,泣不成声。
好在我没有辜负丈夫的心愿,我们俩唯一的女儿终于成为了有文化,有出息的人,这对我和丈夫来说,是极大的安慰。
丈夫虽然走了,但他永远活在了我的心里,因为在我们最艰难,最困苦,最绝望的时候,是他给过我最纯真朴实的爱和无限的温暖。
今生我与丈夫无缘,只求来世再相聚。不满你说,现在,在我的心里除开丈夫外,再也容纳不下其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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