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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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自七彩仙仙子

（一）

在遥远的西天，有一条仙雾缭绕的灵河，灵河畔生长着葱笼的花草，状如织绵，鲜亮华美；葳蕤的桂树三三两两点缀其间，冠如华盖，其荫广阔。

美景当前，凡人不愿错过，仙人亦不容辜负。因此，这里成了仙宫官妃和仙使仙娥们休闲娱乐的好去处。

白胡子的月老，每天红丝在手，忙忙碌碌间，成全了无数对佳偶美眷。他为了匹配登对的男女，每每费心烧脑，好一番斟酌——那一根根柔长的细线，可是系着红尘中男女悲欢离聚的姻缘线。

风带着仙乐班吹拉弹唱的韵律，在月老的耳畔荡漾，老人家着实困了，竟在思来想去中恍然入梦……

“哎哟！”他由不住大叫一声，睁开睡眼。不知何时从凡间回来的神瑛使者 ，手拉着他的一缕白须，满面怨气地半蹲在他的眼前。

“松开！”月老一巴掌打在使者手上，“啥时候回来的。”

“刚刚。”使者闷闷不乐。

“绛珠回来有些日子了，你不去见见她。”

”刚去过！”神瑛一伸手，扯下一根草叶， “她怨我无情，不肯理我。”

月老捋了捋胡须，皱眉仰脸，叹道：“这就怪了，不是说好凡间事凡间了吗？”

“啥时候没了遗憾，啥时候才是真的了了呀？”

月老回头，见神瑛一脸的不甘。

要不，你们再去尘间历练一番？”月老问。

“不要了，不要了！”神瑛连连摇手。

不知何时走来的绛珠，杏眼一瞪，娥眉一挑，“不去拉倒，我去。”

神瑛不解：“在尘世间流了那么多泪，吃了那么多苦，怎么还会贪恋凡尘？”

绛珠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就是那一趟太委屈，才想再去走一遭，希望弥补仙生的遗憾。”

神瑛望着绛珠离去的背影，目光渐渐温柔。

别看绛珠柔弱，说话做事倒是相当坚决，当即向西王母递了申请。王母怜惜绛珠人世一遭的悲苦，就批复了“同意”，三日后即可再落凡尘。

绛珠临行前去太虚看了一帮姐妹，和绛珠一同生活在灵河畔的玉兔，听绛珠跟她讲过尘世繁华，一直暗暗心动，这下正好和绛珠同行，她一转身也去了瑶池宫……

（二）

出了正月，冻土渐渐松软，田地里到处都是劳力和农妇。村东的张家媳妇大着肚子穿过田埂回家时，被一只“闪”过的野兔吓到，送医院后生下一名女婴，没有多少文化的孩爸当即为女儿取名单字“图”。这个村子同一天出生的还有一名女婴，命名为“珠”。

全村的孩子中，图和珠最要好，似亲姐妹一般，不但一起吃住玩乐，批评也总一块担当，甚至连爸妈都互换着叫。

珠那缺了好几颗牙的奶奶老是笑眯眯地调侃说：“这俩人儿好得像穿一条裤子……哎哟哟，将来长大了可怎么找婆家呀！”

图一听准会拉着珠的胳膊说：“我不嫁人，嫁人也要嫁给珠姐姐，”然后看向珠的眼睛，“哦？”

“傻孩子哟！净说傻话。”奶奶听了这话，常常宠溺地笑话两个黄毛丫头。

（三）

时间不停不歇地推着四季更迭，转眼间，奶奶口中的两个黄毛丫头都已成人。

两人虽然朝夕相处，形影不离，一同学习，一同成长，但在学业方面的差距却越拉越大。中招分流，一个进了公办重点高中，一个只能上职高；高招时，一个进了重本，一个进了学院。

开学前的那个暑假里，图和珠还是常常会面，讨论一些这个年龄段儿的问题。珠尽量不提自己梦里早已进出了数遍的高校，说起与之相关的什么，也是小心翼翼的。图明白珠的心思，但在珠的面前还是少了几分底气，总是隐隐透出几分卑怯和不安，甚至有那么一点点酸。

“珠姐姐，以后去大城市见世面，时间长了，会不会把我淡忘了呢？”在去火车站的车上，图半开着玩笑试探珠。

珠正在憧憬着京城大学那美丽的校园，品味着古朴的通知书上那遒劲的八字校训……听见这话，立马回过头来，一把揽住图的脑袋，笑说：“多傻呀！别忘了我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好姐妹，咱们结拜时说的话我可记得清清楚楚的呢！”

是哟，初一那年暑假，电视连续剧《三国演义》正火，看完“桃园结义”那节，她俩有样学样地拿了酒、碗、和水果刀，要歃血起誓。后来实在下不去手，就捉了珠家的公鸡放血，两人手抖，惊恐万状的公鸡又是蹬脚又是扑楞翅膀，一直挣扎到筋疲力尽，也没被两人放出血来。两人无奈，只好杀瓜取汁，一人半碗，在村头石碾边，双膝跪地，仰面朝天，对月叩拜，郑重起誓“我珠”“我图”此生不嫁不娶（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已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再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如有食言，天打雷劈！”

当天除了月亮，见证了两人的这一壮举，还有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八婆“大喇叭”也撞见了。她当笑话把这事说给别人听，很快传到了珠奶奶耳朵里。

那一次，珠的慈眉善目的奶奶发了火，一边“呸呸”吐着口水“消灾”，一边骂：“俩死丫头，这么毒的誓怎么能随便起呢，万一应验了可怎么办？”

这事儿，奶奶走前的那个中午还牵挂着，她一手一个拉着两人的手说：”你们就是亲姐妹，把不嫁的话和同死的话都给忘了吧！小孩话不当话的……”

奶奶至死不知，那公鸡虽然破了脖子，那凝固的血只是渗出来聚成一坨的，两人只是杀了西瓜而已。

（四）

话说在珠和图半岁多的时候，在遥远的鄂省境内，两个男婴分别降生在江南江北的两个城市里。他们呱呱落地时虽无紫气祥云环绕，却也都是产房里数得着的漂亮崽儿，哭声在病房过道里，十分响亮地回响。

两个人在各自所在的城市里按部就班的成长，直到上高中时，城南的瑛到城北的省重点中学就读，在这里，他结识了生于斯长于斯的昴。

同班的两个少年一见如故，教室里常见他们一起讨论问题，操场上常见他们像马儿一样驰骋，就连去餐厅打饭，也是肩并肩的身影。学习成绩更是不相上下，都是老师眼中重点大学的种子选手。两人胸怀大志，一起立下同进京城某985的目标。

三年的高中生活，在紧张的学习中度过。当学校大门口的电子屏上，100天倒计时数字一天天变少，教室里的气氛变得愈加压抑和紧张，仿佛将喷的岩浆，热烈的焦灼的奔突的热量越聚越多，经不得任何一点来自外力的冲撞。严厉的父亲们变得温和，唠叨的母亲也噤了声；饮食绝对是安全营养的，住处一定要选得安静……总之，疲态的孩子们，成了家里那位暂时不能触须逆鳞的王。

时间在煎熬中漫长，却又在查漏补缺中飞逝。

电子屏上的数字一路缩减，在它呈现出002时，江南的瑛复习到累了，不自觉地趴在桌子上睡去了，十几度的空调，直对着他的肩背吹了两个多小时。

他着凉了，高考那天仍在发烧。吃了退烧药进了考场，温度没有降下来，人却迷迷糊糊犯困。第一场发挥失常，接下来，就像误入布满迷瘴的深林，全程他的意识都没清醒过，加上对前次前前次临场表现不佳的失望，一种不祥的预感像一双大手，越来越紧的抓住了他的心。离出分数的日子越近，心就越揪得慌。

分数是6月21号下午出的，排名是当晚零点发布的。凌晨三点钟了，瑛的母亲还在守着餐桌上原封未动的饭菜，红着眼睛听儿子在屋里一会儿骂一会儿嚎。平时不怎么抽烟的父亲，将一支支燃得只剩下屁股的香烟摁灭在满当当的烟灰缸。在呛鼻子的烟雾中，他们感同身受着儿子功败垂成所带来的悲苦：梦想本来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却被一场发烧隔去千里，任谁一下子都接受不了。

瑛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时，就该报志愿了。复不复习，一家人讨论了很久。最后瑛坚持要去某省的某某学院，豪气地说：“是金子，在哪里都会有光芒”。父母虽然惋惜，却也为儿子的振作欣慰。于是，打消让儿子“再复习一年”的念头，依了他。

而瑛的好友——江北的昴则顺利地考进了他们共同的目标学校——京城的某985。

两好友远隔千里，很少机会见面，但网络的发达却让两人虽远犹近，没怎么影响彼此之间的感情。

（五）

就这样，素未谋面的四面八方的年轻人们，因为某座城中的某所院校聚在了一起。

珠和昴同级不同院，却都是学生会里的骨干，两个人少不了经常见面打交道；图和瑛则分到了同班，他们所在的计算机专业3班，只有包括图在内的4个女生，女孩儿们自然享尽众星捧月般的优待。图明眉皓齿，灵秀脱俗，更是班草们殷勤呵护的焦点人物；身材挺拔修长，阳光帅气的瑛，是关照图学习生活最多的一个，因此也换来图最多的回应。

两人的频频互动不光引来了女生的妒意，也招来了二十几个男同胞的艳羡。一天，两人闲聊时，说起都有至交在京城某高校，更进一步拉近了亲切感，两人相约趁五一长假一同去找朋友玩儿。

火车站口等待的人群，个个都伸长脖子，搜索着站内出来的旅客。昴的前面一米多处，有一个红衣女孩陷在人群中间，左冲右突地寻找缝隙往站口张望。昴一看，咦，这么熟悉！

有那么一两分钟的迟疑后，他朝着那个红色的身影叫了一声“XX珠”。女生茫茫然回过头来，刹时，仰起的脸上一喜。“你也接人啊？”

“是呀，好巧！”昴往前挤了挤，伸手将珠拉出人群，撂下一句“你等着！”就迈腿向站旁的小百货点跑去。

几分钟后，他举着一个写着黑色名字的箱纸牌子出现在呆站着的珠的视野中。加粗体的两个名字一上一下地印在洁白的A4纸上，十分醒目。

出站的人带着箱包，陆陆续续地往外出。接站的人群急切地涌了上去。昴高举着牌子，斜对着站口。当看到瑛拉着仙女般的图挤出人群朝自己走来时，昴惊呆了。

“还不帮美女拎东西！”昴在瑛的提醒中回过神来，伸手去接图的行李。图正在左顾右盼地寻找珠的身影，没有太留意昴的神色和举止。感到有人接住东西时，她以为是瑛，看都没看就松开了手。终于，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图图，我想死你了！”随着一声夸张的惊叫，刚从洗手间出来的珠，举着湿淋淋的手向图冲过来。

“你小子可以呀！这么快就找到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两个大男孩交头接耳地低声打着哈哈，一个为友开心，一个替自己骄傲。

”咦，你怎么知道XX图，而且还知道她和我同行，你会算呐？”瑛突然觉出不对劲儿来，他又刻意地瞄了一眼写在同一平面内两个粗体的名字。

昴没说话，望着亲亲热热搂在一起的珠和图，朝瑛努了努嘴。

“嘿，你小子还说我，你不是也……”

“别乱开玩笑啊，不尊重人家女生！”昴假模假样的板起了脸。

“装！”瑛伸手朝昂的手臂上捶了一拳。

这边珠和图寒喧了一阵，一同扭过脸来，像看怪物一样睁大惊异的眼睛望向两个男生，“好巧！”

四人见面，确实巧合，两两故交，两两校友，一番介绍后，四人关系一下拉近了许多，站外广场寒喧一阵儿，都感觉肚子有点空了，就一起去了火车站附近的小店。

昴抢着作了东，几盘家常小炒，虽不是山珍海味，却也饱含了他一片迎客的盛情。

几个人一边吃一边聊，互相分享着各自的校园趣事，以及对所学专业的见解与心得。

接下来的几天，四人同游，足迹遍布山川街巷，欢声笑语，更觉亲密，抬臂举膀间，彼此手机里都留下了许多美好的瞬间。

欢乐的日子过得很快，长假的最后一天，图和瑛拖着酸困的腿脚，在昴和珠的目送中，踏上了回程的火车。

图趴在窗口，望着站台上向后退去的昴和珠，想着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心中泛起淡淡的失落。

（六）

不管高校的等级如何，四个孩子都不是游戏青春的人。接下来两年，学分的压力竟让几个年轻人没有机会再次线下相聚，倒是上次共游时彼此留下的电话微信让大家可以常常互通有无，线上群里时不时打个招呼，逢年过节送个祝福，有病有恙问个安，当然也少不了遇到不顺遂时的吐槽和相互的鼓励。

瑛和图在大家半是妒意半是起哄中成了情侣关系；昴和珠是学生会里默契的好搭档，除此之外还有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情侣吗，差一点，朋友吗，似乎有点超越。

大三那一年春天，几个年轻人再次相约去武大看樱花，两个女生特意租了汉服，在绚烂的樱树下拍了不少靓照。

春华将尽的时侯，天渐渐热起来。校外的夜生活变得丰富多彩，各色小吃摊位前最是热闹，珠最爱吃的是马家串烧，昴像护花使者一样总是体贴陪同。

“叮铃”一声，珠匆忙腾出手来去摸背包，昴极有眼色地接过图手里的吃物，顺势瞄了一眼她的手机屏，“珠，我是落樱缤纷，通过一下。”“谁呀？”“落樱缤纷。”“认识吗？”昴抬眼望着珠。

“知道我的微信号，应该是认识的吧！”珠说着将一绺头发撩到耳后，点了通过。

“行，注意安全！如果感觉到不对头就删了他（她）！”昴轻声提醒道。

“我知道！”珠看着昴一脸谨慎的样子，反而觉得好笑，”瞎，我这么大人了！再说，我也是村子里走出来的唯一985高材生，有那么容易上当吗？”

”早上好！”珠睁开睡眼，刚打开手机，就接到落樱缤纷发来的这么一条信息。她想了想，没有回他，早饭后，珠想起了这事，就回了一条不加标点的“好吧”这是回复对方的第一条信息还是要提问，自己都有点莫名其妙，不料，对方立马回了一条“谢谢，我很好！”

珠觉得很有趣，就常常不加标点地半句半句地问或者答，奇怪的是，对方每次都能领会她的意思。周日，珠一早就换好了衣服，正坐在书桌前涂口红，忽然有一种预感，一分钟不到，对方又来问好了，珠抱着增加实验难度的心理发了四个字“我这会儿”对方马上回道”在画妆吗”

“天，太神了！”珠愕然，不解对方究竟是什么人，竟长着一双穿越时空的神眼，或者说这双眼睛此刻就在她身边盯着她，她不由得颤栗了一下，向周围望了望；好奇心促使下，她再发“我今天打算”“去爬山，和他吗？”珠愣了片刻，低头望了望自己脚上的登山鞋，再次环顾四周，一脸惊愕，说不出话来。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似的跳起来，满屋子找，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设备呀？

“你怎么知道我在做什么？”珠有些惶恐。

“直觉吧！”对方“说”。

珠瞪着错愕的眼睛一动不动，仿佛是粘在椅子上的人偶，但她的脑子在快速地飞转，“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就删了。”昴的提醒在她耳边回响，她真的删了那位未知人士。

五分钟不到，对方又加了进来：“珠，别删我，我没有恶意，只是觉得我们有缘。”

“你究竟是谁？”她警惕地“问”。

“落樱缤纷。”对方答。

“是同学还是校友？”

“都不是！”

“加我的意图是什么？”

“想认识认识你！”

“你不必认识我，你这样一个怪人让我心里很不安。顾全你的面子，请你先删了我吧。”珠诚恳地“说”道。

“我不删！你也手下留情，以后我不随便打扰你，行吗？”

珠看了这话，心头一软，终是没能下去手。爬山的途中，对方和自己这些天的聊天总是在她的脑海里进进出出，她一会儿相信自己的直觉，一会儿又觉得无凭无据，因为所有的感觉都只能算是揣测。昴看出了异样，一路上都紧紧地拉着她的手，生怕她一时恍惚，会滑入脚下的山谷。“你今天怎么了？”他问，

“哦——”她迟疑了一下说，“没事儿。”

显然，对方的行为已经影响到了她的生活，好在，双方的联系暂停了，她的心慢慢踏实下来“以后都别再联系了。”她暗暗祈祷。

（七）

临近新年时，大家都忙着复习考试，争取获得保研资格，珠也一样，连昴都很少见了。

晚上的自习室里灯火通明，珠正背着单词，忽然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落樱缤纷“说”过的某句话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她下意识地从包里掏出手机。

“学习紧张，注意身体哦！”

这是一条一分钟前的短信，说不清是出于礼貌还是什么的，她简短地回道：“谢谢关心！”

“不谢！你啥时候能抽个空儿，和你随便聊聊，十分八分就行。”

本来就为学习焦头烂额，熬出了一脸火疖子的珠一阵心烦，爆火道：“不管你是谁，别再来烦我了，你已经影响到我的学习和生活了，你知道吗？”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方连忙道歉。

“对不起，有什么用？你再来烦我，我就报警，说你骚扰我。”

对方无语。

珠又发出“不管我们以前聊过什么，我以后都不会跟你有瓜葛，我有男友，也有自己的理想。我想进入更高一级的学府，你知道竞争有多激烈吗，我现在必须努力学习全心全意学习才有机会，你知道吗？求你成全。”珠这次说话，特意加重了语气，落樱缤纷没有回话，珠心里反而有点不踏实，善良的姑娘担心自己的话太重，会不会伤到了对方？

第二天去餐厅打饭的路上，珠还刻意观察了对方的朋友圈动态，一切如常。午饭后，珠和同去的宿友在回宿舍的路上，突然心口一阵揪痛，伴着浑身的无力感……

她稍事休息回到了宿舍，脑海中莫名闪出奇怪的念头。她打开手机查看朋友信息，发现落樱缤纷的朋友圈已剩一条黑线。一种难以名状的懊恼即刻涌上心头。

她也删了对方，但奇怪的是，对方的影响就像不散的阴魂。

（八）

图和瑛也加入了考研的大军。不服输的孩子们为了冲一把，也是拼了，图白白静静的脸，慢慢地被夜晚台灯的黄光染了色，随着考试的日子越走越近，瑛的脸色也越来越凝重。两人偶尔见个面，说的也都是鼓励打气的话，备考使人精神紧张，压力使复习之外的许多东西慢慢淡薄。

大家虽未头悬梁锥刺骨，但醒神的咖啡成了复习时的必备。因体质不同，反应也稍有不同。别人喝了咖啡不打瞌睡，而图的反应是多梦。

……青青的草原上，一只白色的兔子钻出草丛，警惕地竖起长耳朵听了一阵儿，就开始向远处跑去，花草、蚂蚱、蝴蝶……在它红宝石般的眼睛里映出影子，又很快一闪而过。

转过一座土丘，面前出现了一条小河，河边的谷地里，是一只正在飞身捕捉蝴蝶的狸花猫。白兔停了下来，瞳孔中映现出伙伴扑空又落到草地上的身影。猫从空中落下时，看到了小兔。“喵——”似是打招呼，兔子动了动嘴巴，仿佛在念念有词，然后腾空跃起，在半空中缓缓地翻了个身，猫坐在草地上，看着兔子边跳跃边摆头地舞……

醒来的图，静静地品味那温馨的画面。末了，她舒了口气，心想，等我考完这场试，或许就可以像它们那么轻松惬意了。

谁知，几天后，又做了类似的梦。以至于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样的猫和兔，或者自己上辈子就是其中的一个。怎么可能呢，很快她又浅笑着摇摇头否认了。

（九）

命运就像一位睿智的老人，他的安排总是那么煞费苦心。

冬去春来，珠和瑛一同考进了某响当当的大学，而昴和图则阴差阳错地走进了同一所校门。这成就了几年后，江南江北的两家同名连锁酒店里，同时举行着两场订婚仪式……

月老忙乎半天了，这会儿他坐正身体，缩紧手臂扩了扩胸，又转动了一下头颈，回身望向一面铜镜，伸开大手一抚，镜头里，那四张熟悉的脸，在亲友们的簇拥和欢呼声里，此刻都正洋溢着幸福。

他望着这一幕，想起不久前的事，那是绛珠和玉兔决定下凡前一天的事。狸猫将军带着从西王母那儿求到的手谕来找他，要与好朋友瑛一同去往凡间，找到托生在红尘中的玉兔，结一场凡世的缘。

月老不负重托，用红线将神瑛与绛珠，狸猫和玉兔两两相缚。不料想，醉了酒的掌灯玉鼠做梦时，错将红线当佳肴，嚼断了他们的连理。酒醒后大吃一惊，想当然的两两相接。

幸亏那一场武大之行，月老看到那影影绰绰的红线似有错乱，定睛细看，才发现所见与自己受托所作的安排天差地别。赶紧检查，这才发现了好几条红线中间那断而重连的结。他一边向上头请示彻查这搞恶作剧的人，一边搬出姻缘簿，重新一一接过……

总算拔乱回正了。“幸亏一切还来得及！”月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捋着尚有痛感记忆的胡须，心想，两个月后，神瑛使者和狸猫仙回到天庭，该请他喝一壶琼浆玉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