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咸菜

妈妈的咸菜是胡萝卜上的菜叶子，妈妈的咸菜是金黄色的，妈妈的咸菜是她一刀一刀地砍碎的，妈妈的咸菜是她一手一手地晾晒好，然后切碎放进菜罐子里面的，妈妈的咸菜在坛子里面存储了几个月后，随时可以拿出来下饭的好菜，妈妈的咸菜从来不坏，也不会生虫子，妈妈喜欢把咸菜罐子装满，哪个邻居和亲戚来家，妈妈都会把咸菜掏出来送给她们，所以每当妈妈把咸菜炒肉，空气里面散发出诱人的香味的时候，厨房窗户外边都会站着羡慕的邻居，她们做的咸菜哪里有妈妈做的好吃，她们只有羡慕嫉妒的份，羡慕妈妈有一手好手艺，既会腌咸菜，腌萝卜，腌生姜，家里角落里面摆满了妈妈的菜罐子，那些罐子里面有什么宝贝，只有妈妈知道，哪些罐子里面的宝贝熟透了，能吃了，妈妈就会才里面抓出一点吃，放进滴了几滴香油的炒锅里面，等炒锅发热发烫后，妈妈把咸菜倒进炒锅里面，只需要炒几锅铲子，不需要炒多，也不费什么香油，咸菜就能起锅了，盛进菜碟子里面，就是全家人一早上的佐饭菜。

        妈妈不仅仅是个女人，也是个手艺人，还是个大厨，家里一日三餐所需的菜，都是妈妈准备好的，都是妈妈变魔术似地变出来的，妈妈是个魔术师，家里那么穷，家徒四壁，只有几亩田地的时候，妈妈照样能让全家人都香喷喷地吃下几碗饭，妈妈的手艺绝对值得称赞，可是没有人给妈妈夸奖半句，到她年龄大了的时候，妈妈有时候会忘记往菜里面倒香油，有时候会忘记往菜里面放盐，有时候又会放多了，妈妈的记忆力变得越来越差，有时候，我还会埋怨妈妈几句，可是我不知道妈妈的记忆力正在下降，她身上正有病魔在缠着她，不是她想不放盐或者多放的，而是她不记得到底放了没有，妈妈听了我的埋怨，显得很尴尬，好像她做了一件很对不起大家的事情，但是她毕竟是个魔术师，她皱起眉头回忆起来，真的不记得自己到底是有没有忘记放盐了，所以她就会自己尝一尝，尝过后才会承认，妈妈的记忆力差了，可是她的味觉还是很好的，所以她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下定决心以后绝对不会再忘记了，可是她下一次又忘记了。

        妈妈的菜坛子越来越多，一来是两个姐姐回家会带一点走，尽管女儿出嫁了，可是她还是惦记着她们，妈妈的菜坛子现在空了，它们会不会想念妈妈，它们安静地待在角落里面，好像在等待着一双熟悉的手来抚摸它们，可是它们等了好久，妈妈还是没来。这些菜坛子跟随了妈妈几十年了，妈妈舍不得它们，不是意外她是不会丢弃它们的。现在菜园里面的菜梗和菜叶也没人去捡了，任凭它们腐烂在地里，不像以前妈妈会一片一片地捡回家放在太阳下面晒，那是一道美丽的风景，菜叶子在太阳底下散发出清新的香味，过不了多久就会进入人的肚子里面，可是现在它们都腐烂了也没人管。

    我清晰地记得在很多年前，那时，我大概只有七八岁吧，妈妈带着我去镇上赶早市，那时我还可以在妈妈身边撒娇，说一些糊涂的话，妈妈还很康健，走路很快，我跟不上。妈妈说，我啊，现在去买一些菜坛子回家，回家给你们腌菜，于是我就跟着妈妈走进一条狭窄的小巷子，巷子越来越深，我跟在妈妈身边，一步也不敢走丢，巷子两边不时有野狗出没。走了不一会儿后，走到了走廊的尽头，出现了一排排像是酒坛子一样的浅蓝色的，散发着釉色的光辉的罐子坛子，一个个井然有序地摆列着。我还以为它们里面装满了酒，我以为妈妈要买酒回家，可是妈妈说那些就是菜坛子。我停下脚步，妈妈继续往前走去，像是要丢下我一个人走了，我喊她，她不停下，也不回头，然后一下子就走进了那个摆满了坛子的小院子里面，然后人就不见了，这时，我便知道，妈妈一定是在里面走丢了，要不然就是喝醉了，等着我把她叫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