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唐妈
许建国在龙城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唯一认识的人想必对他的死也乐见其成,整个葬礼办得冷冷清清,处处透着一股子凄凉。
许岩通知了马厂长和宋厂长,也就是瑶琴一家。马厂长很到位地表达了自己的惋惜,而瑶琴一家子却是吃了一惊。
许建国生病期间瑶琴经常去送吃的给许岩父子俩,眼见着人一日不如一日,可是没想到,分别竟然来的这么仓促。
许岩一脸平静地敲开了瑶琴家的门,客气地通知了自己父亲下葬的时间,就礼貌地告辞了。从头到尾,没有露出一点悲伤和难过。
瑶琴也顾不上和宋妈妈争辩怎么许岩一副局外人的样子,就匆匆忙忙地追着许岩出去了。
许岩走的不快,脚步很稳,如果不是瑶琴太熟悉这个人,根本无从发现这个男孩子的变化。许岩似乎一夜之间又成熟了很多。
瑶琴在快到许岩家楼门口的时候追上了人。
“许岩,你还好吧?”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许岩。
许岩脚步没有停,仍旧直直地往屋里走。只是听了瑶琴的话淡淡地“嗯”了一声。
瑶琴只得跟着人一路进了那个拐角的小屋子。
许建国的遗体已经被许岩找来的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拉走了,屋子收拾地整整齐齐,却笼罩着浓重的寂寥。
许岩等瑶琴进了屋,把门带上,站在了屋子中间。
想着这个屋子从此以后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许岩忽然觉得眼眶酸涩,一股难言的委屈涌上了心头。
“许岩,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许岩深深吸了口气,是啊,日子还得过下去。他只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半大孩子,想不饿死,必须得有工作。这个问题他之前已经考虑好了,所以才会分别去了马厂长和瑶琴家。他需要接班,接父亲的班,他得先有能力活下去。
他有点僵硬地扯出了一个笑容:“不知道啊,爸爸什么也没有留下,不行,我就还回那个游戏厅去打工,好歹是饿不死的。”
瑶琴看着许岩强装出来的漫不经心,难受地不得了。
“你这么长时间没去,游戏厅肯定新请人了。而且你上次不辞而别,老板肯定恨死你了,怕是不会用你了。”
瑶琴皱着眉,难得第一次认真地思考一件事情。突然间她露出了一个欣喜的表情,睁大眼睛拍了自己的脑门一下。
“哎呀,我怎么这么傻呢?许岩,你可以接许叔叔的班啊。你不是满十八岁了吗?哎,一定可以的。”
许岩就在等瑶琴这句话,可他还是忍着有点激动的心情皱着眉道:“怕是没那么容易吧。我去马厂长家来着,马厂长什么都没说。唉,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瑶琴一听立刻情绪高涨了起来,她使劲摆了摆手:“哎,你别担心,我去跟我爸说。我爸就管这个的,肯定能成。你等着啊,我这就去跟我爸讲!”
说完也不等许岩说什么,风一样卷了出去。
许岩看着瑶琴离去的背影,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爸,你不用担心我了。
瑶琴一头扎进宋爸爸的书房,却摆了一个很郑重其事的姿态,乖乖地叫了声“爸爸”。
宋爸爸本来还催着老婆去许岩家赶紧把姑娘叫回来,没想到这丫头这么快就自己跑回来了。他笑眯眯地看着自家姑娘一本正经地站在那儿,不知道这丫头又作什么怪。
“爸,我要跟您探讨一下您工作上的事儿。”
宋爸爸饶有兴趣地看着瑶琴,笑眯眯地说:“行啊,我们家宝贝丫头这是对爸爸有什么建设性的建议和意见啊,我洗耳恭听。”
瑶琴依旧绷着一张小脸,严肃地说:“爸,我想跟你谈谈许岩接许叔叔班的事。”
宋爸爸收敛了笑容,摩挲着手下的书桌。之前许岩来宋家时,那份镇定让宋家夫妇就有点不舒服,眼看着自家姑娘跟着跑了出去,这会儿又这么快折回来,还一回来就提许岩接班的事,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宋爸爸一眼就看清了。
他沉吟了一下问道:“是许岩让你跟我说的吗?”
瑶琴立刻摇了摇头:“不是啊,许岩说他要去游戏厅打工,可是那个游戏厅老板肯定不会用他了。爸爸,许岩接许叔叔的班不是很正常的吗?厂里不一直都是这样吗?”
宋爸爸敲了敲桌子:“瑶琴,你太小了,不懂。唉,这件事情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
瑶琴一听爸爸不答应,也不再摆架势了,一把捞住自己父亲的脖子,使起了撒娇大法。
“爸爸,爸爸,你就答应嘛。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的。”
宋爸爸任由女儿搂着自己,却只是皱着眉不说话。
瑶琴见杀手锏没用,也松开手皱起了眉。
“爸爸,上次许岩 被开除的事,你就没答应我,我知道你为难。可是这次的事这么顺理成章,你要是再拒绝,我就,我就……”
瑶琴想起许岩被开除的事就一肚子的内疚和不安,眼泪也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宋爸爸看着宝贝姑娘红红的眼眶,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爸爸答应你。但是你也得答应爸爸,剩下这段时间好好复习,马上就要中考了,你不要总是去找许岩玩了好不好?”
瑶琴一听有戏,立马破涕为笑,搂着宋爸爸的脖子,狠狠地在宋爸爸脸上亲了一口。
“嗯嗯,爸爸最好了。我一定考上最好的高中!我这就去告诉许岩!”
说完又一阵风跑了出去,往许岩家去了。
宋爸爸盯着女儿疯疯癫癫的背影,眉头却越皱越深。许岩这孩子城府太深了。
瑶琴可顾不得宋爸爸那些心思,气喘吁吁地跑到了许岩家。
“许岩,许岩,快开门!”
许岩其实一直等着瑶琴,这会儿听见门外咋咋呼呼地喊声,立刻拉开了门。
瑶琴的小脸跑得红扑扑的,额前的碎发被汗糊在了脸上,喘着粗气,亮晶晶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儿。
“许岩,许岩,我爸答应了。你以后可以去上班了。”
许岩把瑶琴拽进屋子里,掩上了门。
虽然结果早就料到了,但是他还是得配合一下瑶琴。于是也作出了一副惊喜的样子。
“真的吗?那我不用去游戏厅打工了?瑶琴,太谢谢你了。”
瑶琴有点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
“不用不用,你不要这么客气,咱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不过,我真的好开心啊。许岩,你开心吗?”
许岩这次倒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嗯,开心。很开心。”
瑶琴笑得更开心了,似乎只要许岩能高兴,就是让她不吃肉,那也是好的。
她眯着眼睛看着许岩,觉得本来有点阴冷的小屋子也明亮了起来,因为许岩笑了。
就这样,许岩被宋爸爸安排着接了父亲的班。葬礼一结束,他就换上了父亲身前穿的那套洗得发白的卡其布工作服,进入了生产车间,开始了一名生产工人的生活。
许岩欣喜地想着,自己接了父亲的班,等攒点钱,就想办法另找一所学校去复读。父亲留给自己的那点积蓄他不愿意动,那是父亲留给自己不多的念想。他只是认真地把高中的课本码在客厅的小桌子上,伙伴们,你们等着,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车间的工作简单,却很辛苦。纺织厂主要是做棉纱纺织,纺织工基本都是女工,而男工除了一些技术员基本干的都是体力活。许岩干的正是其中一项:扛货。
一包货有五十斤重,老工人一次都能扛两包。这些货有时候是等待加工的棉纱,有时候则是纺好的成品。许岩虽然长了个大个子,可是毕竟一直在上学,干起活来很是吃力。
一开始,老工人们还看他年纪小,帮着一起干,扛包的时候也只让许岩扛一包。后来生产量大了起来,任务也越来越重,别人就照顾不过来了。许岩只能咬着牙多跑几趟,好完成组长分下了的任务。即使这样,依旧比别人慢很多。
时间一长,一些人就开始不愿意了。厂里规定,活儿要全部干完才能下班,眼见许岩拖了好几次后腿,有人开始不三不四地说些难听的话了。
许岩只是埋头干活,不去理这些背后嚼舌根的人,可是晚上下班后,疲惫的躺在床上,浑身疼得睡不着觉,他就会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白天的嘲笑和不满就会放大好几倍回响在耳边。
许岩本就不是心胸宽广的,经常气得发抖,却知道这份工作来之不易,黑暗中若仔细分辨,就会看见一双冰冷地眼睛直直地瞪着房顶,其中都是不甘和狠戾,让人心惊。
谢谢大家的支持和厚爱,我hin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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