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桐之前我都没想到有一天会遇到爱人和家庭这种抉择。
我和阿染，再怎么闹也是我们俩的事，再严重一点不过上升到我和我爸的父女关系，用我爸的话说就是小情小爱的。林疏桐出现之后，阿染就成了我和她对峙的原因。如果这事简单点，也不过就是两个人同时喜欢上一个女生，普通的三角恋情节。但从我第一次因为家里的事有求于她开始，这就不再是简单的情情爱爱了。
王亦良说，你别相信那些为了爱情抛弃家庭私奔的事，那些人是什么家庭，咱们是什么家庭。那些人说穿了家里也不过三间草房，再失去能失去什么。可咱们呢，退一步万步说，就算你愿意放弃你现在的一切，和林家对着干，但你们家呢，就因为你自己，把你们全家推到火坑里？
他这话仿佛给了我一拳。
接连几天我只要一闭眼，全是他那句话。本来打算趁着天气好去看阿染的，现在根本不敢去，倒也不全是因为林家，是我自己心虚。
我心虚是因为如果真有林疏桐拿我家威胁我离开阿染那么一天时，我可能真会选择我家。
即使现在林疏桐再也接触不到阿染了，我也不敢。我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那时候我才真认识到自己不是个好东西。去年走秀时我祝阿染和林疏桐百年好合时其实我就该认识到了，不过那时候我被自己骗了，以为自己真是个情圣。
这样大概过了半个月，王亦良要去看阿染，照例问我有没有什么要带给她的东西。
我摇了摇头，没有。
他诧异的看着我，你转性了？之前她还在疏桐那的时候你明里暗里给人家送过多少东西，现在她彻底一个人了，你倒怂了。
我说我心虚，我不敢面对阿染。
那现在不是还没怎么着吗，你心虚个什么劲。你说你脑子真是有病，之前爱来爱去的搞得自己多深情，现在又开始磨磨叽叽的，我要是阿染我也不爱你。他恨铁不成钢的地说完就走了，没走几步又回过头补了一句，反正阿染现在身边也不缺人，也没必要非得等你。
我猛地抬起头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心虚吗，干嘛这么着急。他旁边说风凉话。
你快告诉我！
就林家下边的人，为了折磨那小歌星，断了经纪约，让他去照顾阿染了，一个月给三千现在俩人朝夕相处相处的，上次我去看阿染，看他俩还挺开心的。
这什么狗屁逻辑！我看林家脑子才有病呢！走走走，开车，我抓起车钥匙就往外跑，见王亦良不动还推了他一把，快走呀，等什么呢！
阿染的新家在怀柔的一个小镇，离市区开车差不多要2个小时。我在路上急得根本坐不住，油门踩到底，开出了当年在五环飙车的气势。
王亦良死死扯着安全带问我，你开那么快要去投胎吗！
我顾不上答话，还在踩油门。
他使劲拍了我腿一下，你清醒点！
我挑了挑眉，脚下才松了一点，这时候才想起问，他俩这样林疏桐和林大公子不知道吗？
不知道，尤其小歌星那事，是下边人为了讨好林老爷子干的，林大公子不知道，也不敢让他知道。他现在脾气越来越像疏桐了，一点就着，根本激不得。疏桐那整天被扣在医院里，林老爷子派了人盯着她，手机都收了。阿染走那天她出来说是给林老爷子跪下了。唉，你说何必呢。
何必呢。爱情这事谁说的准呢，我也不知道人要有多清醒，多冷漠才能不动心。
后来到了阿染家，我停好车磨磨蹭蹭不敢进去。
王亦良使劲拉了我一把，让我搬着后备箱的东西，大步迈进去。还喊了两句，阿染，哥哥来看你了。
阿染出来接他，过了一会后边一个男生匆匆跑出来说，你怎么又不穿外套。
新家的院子很大，他的声音我听得不真切，只觉得语气和阿染很亲近的样子。
阿染走过来看到我，愣了一下皱起眉头。
王亦良赶紧把我推到她面前，你看季夏带了这么多好吃的给你，赶紧让我们进去吧。
她没说话转身就走，倒是程祺看见我很惊喜的样子，季老师？你们认识呀？
我点点头，没多说，跟阿染进了屋子。
阿染看起来身体好了很多，脸上有了点血色，我悄悄打量着屋子，布置得很温馨，到处摆满了花，面前的芍药新鲜的不得了，花瓣上还沾着水，看起来是刚换过水。
程祺熟练的从窗边的玻璃杯到了两杯水放到我面前，又专门倒了杯热水给阿染。我看得不是滋味，但也不敢妄动。
王亦良人精似得，对程祺说，小朋友，上次吃的那个烤鸡架挺好吃的，你陪哥哥去买吧。程祺点点头站起来，走吧。王亦良偷偷给了我个眼神，我明白他在给我和阿染制造单独在一起的机会。于是接过话茬演戏，去吧，早点回来。
但他俩一走，我却又不知道和阿染说什么。她也没有主动和我说话的样子，打开了电视，上边放着程祺之前跳过的舞。
我陡然警觉起来，你和程祺……什么关系？
她盯着屏幕，漫不经心地说，没什么关系，不过住在一起。
没什么关系是什么关系？
她依旧盯着屏幕，语气平静，你看他跳的多好，要是没林家这么多事，他应该会比你红。
没错，他是比我好。但你……
她突然打断我的话，我们都是一样的，同病相怜而已。你们也是一样的，除了我们，什么都重要。
我听到这句话心如刀绞，我知道我不是个东西，但你能不能再给我个机会。
她仿佛听到什么不得了的笑话，我有病吗，好不容易从一个火坑里爬出来，再自己跳进地狱？你以为自己是谁，天神吗？值得我一次又一次赴汤蹈火，别闹了，你算什么东西。
说真的，她的每句话都像毒蛇一样，狠狠缠绕在我脖子上，越勒越紧，我心脏几乎都不跳了，那种感觉怎么说呢，生不如死。
她也不平静了，瞪着我说，你知道你在外边一呆就是半年，我自己怎么过吗，我公司楼下每天都有你的粉丝跟着我，往我手里塞沾满血的信，甚至我的工作邮箱打开全是恶毒的话，比我对你说的难听一百倍！她们在我包里放追踪器，偷偷跟着我回家，半夜往家里扔死老鼠你知道吗！这些你都不知道，你那时候在干什么，你跟我说你在跟别的女人拍戏，叫我不要烦你！你一回来她们就消失，你一走就又回卷土重来，我是你女朋友，不是你仇人，我跟你谈个恋爱是能弄死你吗，值得她们这么恨我。
我震惊的大脑空白，望着她因为情绪激动而涨红的脸和硬憋着的泪水，你怎么不跟我说呢？
我说过，每次我一给你打电话，你就是在忙。回家还总说要是不是因为回家看我，也不会推掉某个重要的走秀，代言这些。季夏，我不欠你什么，你别总一副受害者的样子行吗！
她这次叫我名字，距离上一次已经遥远的记不清了。可这次不是说情话，是要送我下地狱。
这些事我真的不知道，我一直以为我保护她保护的很好，没想到背地里，她受了这么多委屈。私生扒住址这事我在圈子里也略有耳闻，还听说过黑粉p家人遗照的，这事没发生在我身上，却发生在阿染身上了。她那么弱，那么小，这些事是怎么自己一个人撑过来的呢。
我去拉她的手，却被她狠狠推开了，她眼里全是不加掩饰的恨，你以后别来了，再让你粉丝知道了，我和程祺就更别活了。
我终于知道她为什么会跟林疏桐在一起，林疏桐护她护得紧，除了几个亲近的人，别人见都没见过，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林家大宅的高墙像一座风雨不侵的城堡一样，牢牢得护着她。林疏桐又不逢场作戏，离别的女人要多远有多远，她爱你就爱的坦荡，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那时候的阿染，被她小心的放在柔软的羽毛垫上，无时无刻小心地保护着。但现在林疏桐也走了，又把她一个人扔在门外。
我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大脑也一直在缺氧，我本来想站起来去抱她，没走两步腿一软，后脑勺重重的的嗑在地上。在失去意识之前，我终于哭了出来，阿染蹲下来看我，我用尽力气拉住她外套的一角，说，我真的爱你，之前的事对不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醒了。
王亦良坐在我身边打游戏，看我醒了说，终于醒了，我开始看到你晕倒了还以为装得搏阿染同情呢，后来看你是真的我就认为是阿染打得，我还说阿染这身子还没好全，怎么能把你打一顿呢。
我捂住还隐隐作痛的后脑勺，你别说了，现在什么时候了。
晚上7点。
我掀开被子下床，走吧，挺晚的了。
他诧异的瞥了我一眼，你真要回去吗？这不是绝好的留下的时机吗，你受伤了，外边又下雨，留宿一宿也说得过去呀。
不了，不给阿染添麻烦了。
走的时候只有程祺送我们，他拿了两把透明的伞，说，这是姐姐给你们的，路上小心。她最近特别怕冷，就不下来送你们了。
我点点头，扭头看了阿染的房间一眼。她房间还亮着灯，暗黄的看起来很温暖的样子。
回去的路上王亦良开车，我打开一点车窗吹风。
之前阿染最喜欢这样的雨夜，她都是洗完澡吹干头开一盏小灯在被窝里看书。我有时候缠着她让她给我念，她被磨的没办法就给我念。我把手圈在她腰上，听着她温和的声音，没一会就睡着了。
在以为她死后的几年，每到这样的雨夜我就觉得冷的不行，哪都空荡荡的，再小的雨我都觉得世界的炭火都要被浇熄了。我真的想她，真的。
而现在的雨夜，我在回市区的高速上，只有蔓延到黑暗里的路和不断洒落的雨丝。偶尔经过路灯能看见在雨中被浇透的树叶，我关上窗，对王亦良说，把空调再调高一点，有点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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