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风波录】江山美人

文/张绍昂

寒风萧瑟，她一身红衣在无华的木林间行走，飞舞的枯叶迷离了她的双眼。曾经背她下山的人，今生恐是无缘相见了……

一.

春意无边，山中万物沉浸在微雨的细润之中。嫩绿之中，有一身影站在薄雾中若隐若现。

山中小道跑上来一白衣男子，面容俊朗，气喘吁吁。他也看到了雾中身影，朝那边狂奔而去。

“好汉，救命！”可话刚说完，他就挨了一拳。

“好什么汉，老娘还是个姑娘！”说完姑娘便挽起袖子，准备好好打这个小白脸一顿，刚才那一拳太不解气了。

白衣男子眯着乌青的眼睛，赶忙对着她俯首作揖。“寡……小生失礼，敢问姑娘芳名？”

姑娘的手停在半空，随后就收了回去，手指轻抚藏在面纱里的下巴，轻轻说道：“本姑娘芳名钟离，你为何如此匆忙落魄？”

白衣男子轻轻擦了擦额角的汗珠，眼神转向了上山的那条小道。

“有几个官军一直跟随小生，意欲杀人，请姑娘救我！”

钟离眉头微皱，官军？在这地界，难道是？

想到此处，她拉起白衣男子进了自己的木屋，把他摁到了木凳上。

“在此等我，不要随意走动！”说完，她便拿起一旁一柄四尺余长的铁锤走了出去。

白衣男子的脸吓得更白了，喃喃说道：“这女子好生吓人！”

二.

夜色已深，木屋中透出点点光亮。

那白衣男子坐在桌旁，桌子上了一只烤羊，炙红的羊肉还响着吱吱的声音，诱人的香味如同一只无形的手，不断牵引着他的鼻子。

但他看了一眼对面捂着面纱的女子，偷偷的咽下口水，随后闭上了眼睛。

这女人太可怕了！追杀自己的人也有二十几个，她居然用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搞定了。而且，还顺路猎了一头山羊。

钟离的眼睛微眯，面纱下的嘴角微微扬起。

“快点吃啊，把你饿坏了我可担待不起，大王！”

白衣男子猛然睁开了眼睛，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你怎么知道我……寡人是大王？”

钟离扯下一只热气腾腾的羊腿，塞进白衣男子的手里。

“最近邻国大军压境，听说大王亲率敢死军夜袭敌营，刺死了敌军主帅，可大王却也在混乱中失踪了。”

她把脸靠近了白衣小生，浓密的眉毛微微地抖动。“那二十几个人都是敌军主帅的亲兵，你还不承认你就是那城中的王，辟疆！”

白衣男子叹了口气，沉默了很久，而后缓缓说道：“寡人之苦，谁又能知？国库空虚，军中无将，寡人只能冒险为之！”

钟离站起身来，一只脚用力踏在了桌子上，大声说道：“我有良言，君愿听否？”

辟疆眼神惊恐地看着微微颤抖的烤羊，又咽下了口水。“姑娘请讲。”

钟离说道：“国之如此，多因大王性情暴躁，日夜笙歌，不进良言所致，百姓皆知，您又何必自诩英豪呢！”

辟疆听完她的话，面色转红，不由得低下了头。

钟离哼了一声，继续说道：“如想国强，就要拆渐台、罢女乐、退谄谀，进直言，选兵马，实府库。这些，你做得到吗？”

辟疆沉默了许久，缓缓抬起头来，眼神坚定。

“寡人定能做到，不会让祖宗基业毁于我手！”

三.

翌日。

辟疆站在门外，不忍离去。

看着戴着面纱的钟离，他心中犹豫许久，最后说道：“钟姑娘，可否让寡人一睹芳容？”

钟离皱起了眉头，她沉思许久，最后伸出手来，解下了面纱。

“啊！”辟疆不由惊出声来。

只见这钟离额头、双眼均下凹显得黯淡发干，鼻子朝天，脖子肥粗，脖颈间隐隐还看得到喉结。

他从未见过如此丑陋的女子！

钟离面露苦笑，说道：“怎样，吓到了吧？我的大王。”

说完她便重新遮上面纱，但是她的胳膊却被一只手握住了。

“不，虽然你的容貌有些特别，但你德才兼备，却是世间女子万万比不上的！所以，恳请您随寡人回城，做寡人的王后！”

钟离身子一颤，手指不住地发抖，面纱也丢在了地上。

“你是疯子吗，居然要一个丑女做王后！”

辟疆轻轻地笑了，如同山间清风。“就算是吧，美貌何用，能治国吗？”

钟离感觉点点冰凉从脸上划过，幼时因相貌奇丑，她被父母遗弃，被世人当成怪物，这些年独自一人居于山中。可样貌是父母给的，她心里的苦谁又知道！

现在一国之君要立她为王后，她心里自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的。

“可我，现在走不得……我的腿受伤了。”

这时辟疆才看见她的腿裹着厚厚的麻布，他嘴角上扬，转过身去，把钟姑娘背了起来。

“寡人的王后，自是寡人来背！”

在辟疆宽厚的背上，这一刻的关怀，在钟离的心里似一世宠爱。

四.

初秋萧瑟，木屋前。

最终，她还是回到了他们开始的地方。

她推开门，木屋终究是有些旧了，如同一个苟延残喘的老人。钟离看着这尘封的归属，点点回忆涌向心头。

立一个丑女为后，少不了在宫廷之内，朝堂之外引人引论纷纷。大王辟疆力排众议，在钟离的辅佐下重振朝纲，国力日盛，使得周边各国不敢再犯。

可时日不久，邻国求和结盟，还送来一绝色佳人——夏迎。

男人终归还是男人。

此女子貌似西子，且能歌善舞，深得辟疆喜爱，于是渐渐懒了朝政，疏远了钟王后。

丑陋另类，在世人眼中终是无可原谅吧！留下来只会徒增痛苦，还不如自行离去！

她收拾了屋子，静静地躺在床榻之上，尘世的一番经历已彻底浇灭了她心中的火焰，只剩下一抹死灰。

寒冬，烟火天。

辟疆沉迷酒色，给了邻国机会，大军突袭，给他来了个措手不及。

山中木屋外，辟疆身着盔甲，带着一百将士跪在钟氏面前。

“王后，随寡人回宫吧！国，不可无你！”

钟离披着红衫，迎着凌冽的寒风，深深吸了一口气。

“辟疆，你始终都是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我帮了你，你又能坚持多久呢？”

辟疆眼中溢出点点泪光，将头伏在地上。

“离春，寡人知错了！”

看着辟疆可怜的模样，钟离心中一颤，也是心软了。

“这次我帮你，可我不会再和你回宫了！”

辟疆抬起头，喃喃说道：“没有你的辅佐，寡人如何能打理好……”

“国再有战事，燃城楼烽火台，狼烟起，我自知，你无忧矣！你我此生，不再相见！”

说完钟离扛起重锤，起身上马，朝山下走去。将士跟在后面，缓缓前行。

辟疆站起身来，伫立不动，看着钟离的身影渐渐消失，那随风而起的一抹红，大气悲壮……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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