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止于此

家乡

李白曰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时光飞逝，一个人从呱呱坠地，几十年的光阴，如同被无形的魔术师操控着，渐渐蜕变成垂垂老矣，任谁，都逃不过时间的巨手，一晃，人至中年的我，也要相伴已近古稀之年的父母了。

学生时的我，曾多么地渴望离开父母，离开家千里万里啊。最近一次的离开去了遥远的南方，是在女儿八岁时。女儿自出生后就一直由父母带，母亲把她  “迟到” 的爱全部给了我的女儿。本想着要在外好好地奋斗几年，把父母和孩子都接走，可三年后还是在母亲频繁的电话和哭求中回来了。

回来后去乡下看自己曾经生活过的老屋，道路虽然依旧， 儿时清晰的景致已经变得模糊，记忆里无数次走过的小土路，早已拓宽变成了泊油马路。走着走着，竟然还有点迷路了。

终于寻到自己以前的住房地址，可突兀呈现在自己面前的，只是一大片平地和上面散落的水泥钢筋残块，屋子已经没有了，心里有种无法呼吸的疼痛。很多东西，走过了也就无法再回去了，即使是再寻回去，也已不是原来的模样了。

年轻时，并不喜欢母亲，不赞同，甚至心底里厌烦和排斥她的言行。每每梦中母亲的出现总是在恼怒地呵斥着我，我虽然听不清她具体在说什么，但总感觉要吞噬我，无处可逃，我知道她很强大，而我想强大却不能……冲突有时候甚至在所难免。

波澜过去，生活趋于平静安稳。谁说过，父母在，不远游。

伊犁天鹅  .  老曹

早几年，父母退休后，晚年生活还算平稳，母亲跟父亲的家庭战争基本熄火。衣食无忧，自给自足，不需要我们经济和体力上的照顾。他们打理家里家外，每年开春了还忙碌着种点自己开拓的小菜园，种下一棵核桃树、山楂树，后又新栽两棵红枣树，收集着各种养生知识并积极去实践。每天是忙的不亦乐乎。做了什么好吃的也不忘打电话叫我回家拿，或是给我送过来，有时候甚至还过来到我家，热心地给我打扫房间，拦都拦不住 …… 每每这时候，我常常会被别人口中评价，都这么大了，还能享受父母关爱，真是有福之女啊。

这几年，能感觉到他们在迅速地衰老，面色身形言语体力，母亲经历了两次大手术后，胃肠已不是平常人；父亲的血糖也一度高的惊人，靠打胰岛素来调整，也越来越喜欢安静和窝在家里，就象最近流行的那首歌《父亲的散文诗》里李健含泪吟唱的……可我的父亲已经老得在风中像一张旧报纸。

血脉相连，我们这辈子就这样抵死相伴纠缠，对母亲的感情是我最难倾诉的语言，仿若一道艰涩断流的泉眼。当我年岁渐长，真正强大懂得后，那些淤泥杂草 障碍物被逐渐自行地清理消除后，我才知道那汩汩的泉眼里流淌的就是爱和亲情。

在我的梦里，母亲变得衰老、苍白、怜惜温柔甚至会有讨好的笑容，有时像变成个孩子，越发的依赖我了。

以前，母亲会常常说，好好上班努力进步之类的，现在，几天不见母亲就会打电话给我，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上班还是休息？又会问，那啥时候休息呀，得到答复后，就会说都好着呢，也没啥事……我知道她是满心希望我能休息好回去看她陪她，可我，常常会让她失望，因为忙着自己的事情，因为……

我们越来越互相地牵挂，越来越依赖甚至依恋。母亲喜欢看着我，在她面前吃东西的样子陪她聊天，确切地说是听她讲过去很久远却又记忆犹新的陈年往事。人真的是一旦老了，会对眼前事转头就忘，但对经年许久往事却会记得很清楚。

3月8日我没有休息，还记得父亲和母亲来单位看了看我，母亲提着新鲜才削好的菠萝放到我手上。他们怕影响我工作，只待了一小会就走了，大门口，我目送着他们略有些微驼蹒跚的背影，眼睛有些潮湿。

那天，我正在单位吃午饭，手机响了，一接是我堂妹的，妹说姐你没回去看你妈吗？又说昨天她的母亲和另外两个姨姨及久没见面的远亲一起赶来看我母亲，确切地说，是因为听说母亲病了，见面后都哭了，母亲还提出一起合影留念，走的时候母亲楼都下不来送她们。今天，她妈在坟前几度哽咽流泪。说很担心我母亲的病，求先祖在天之灵保佑……姨姨也问母亲怎么不告诉xx（我的乳名），母亲说我的身体也不好，不愿意让我担心，妹说姐你下班回去看看吧，不行就住院……电话里我很镇静作答，放下电话，饭已经再吃不下去了，心里突然很慌乱，脑海里闪过些不好的画面  …… 

有些恼怒，为什么不早点打电话告诉我。

驱车，就往父母那边赶，不长的路程，却觉得好慢，恨不得立刻见到父母。 敲门不应也不开，有些慌乱，拨通了父亲的电话，父亲接了，说他们去超市买东西呢，马上回来。我有些狐疑，松了一口气，母亲还能去超市买东西嘛，至少不是很糟。我这个妹妹呀。

即将或已经进入人生的下半场的我们，年迈的父母成了子女心头最可提及的幸福和担忧。父母健在，真正意义的“家”才在。可离世是每一个人的轮回必经之路，谁说，生是偶然，死是必然。但是，我依然会那么害怕恐惧着那么一天。　

初见我，母亲还有些诧异，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因为我突然回来实属反常，扶着母亲上了楼，其实见着母亲，我的担忧就好了一半，问了基本情况，再三地给她交代叮嘱，下班后给她开了药，回去又给她做了药导贴敷，并且一一交待这些药的吃法，并严格地开始制定饮食宜忌……

几天后，母亲恢复了术前的状态，总算有惊无险，也不想说我妹电话里的大惊小怪，也许她也是担心吧。

赏心随拍

时光止于此，该多好，父母还能够相伴相守，我还能听听他们的唠叨，闲暇时回去陪他们聊聊天，给他们做顿饭。天气转暖后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带上随手的小家什一起去田野里，采挖些荠荠菜、蒲公英、苜蓿之类…… 就象现在，在下午静谧的阳光下，看着他们安静地小憩。

昨天已过去，明天还未知，当下的每一天才是最值得珍惜的生活。

突然明白了，缺失的，往往会以另外一种方式给你，这世界没有什么绝对的公平，你错过了春花，却迎来了秋叶，你体味到冬雪凌冽的寒，就会满足炉火生屋满满的暖，现在的我，感恩、惜福，自在。终于知道了，家原来是一个讲爱的地方，而不是个论理的战场。

我们终于跟这苦乐的生活握手言和。

2019--4月

                              ( 赏心整理 ) 

伊犁老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