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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几年风格的一短篇小说

零几年风格的一短篇小说

作者: 夏木木木木木木木木木 | 来源:发表于2019-08-25 00:36 被阅读17次

    文/九九缺木

    深空有泪化作雨水

            盛夏的雨水来得突然而滂沱,大颗大颗狠狠地砸在地上发出没有节律可言的巨大声响。

            我被这场雨给吵醒了,在天将亮时。黑了屏幕的手机还在放着歌,最后的一段旋律透过耳膜进入大脑,第一时间我又看见了你的模样。

            总是这样,歌声里有你的影子,书本里有你的影子,就连夏季的第一波热浪里也有你的气息。

            还有很多很多的东西,它们总能瞬间将我拽回过往,把我困住。

            我也很想问问,到底要花上多少时间要怎样做,才能从你制造的回忆里跳脱出来做个从容的旁观者。

            在这个下着大雨的凌晨我悲观地想,或许,那是一辈子都不可能的了。

            天光大亮,泪涌两行。

    一、

            我是个特别笨的人,严重点来说是个墨守陈规还很无趣的人,长辈眼中的好孩子应试教育里的模范生。

            十六岁以前我觉得这没什么不好,可以得到父母老师的褒奖,也省去不少同龄女孩之间争风吃醋的麻烦。

            十六岁之后我依旧认为这样挺好的,只是我还想拓宽一下自己涉足的领域和认知别的世界。

            循规蹈矩活了十六年,我第一次想要把自己打造成更美好一点的人,更有意思的同伴。

            王长漫,多年以后,当你经历了人生必不可少的坎坷困顿时,一想到曾经因为自己而改变了另一个人,会不会就觉得有了一点慰籍?身体也不那么冷了?

            可惜的是我还没告诉你,我们的缘分就消耗殆尽。

            已经过去太久了,我都记不得与你初遇时的天气好不好,只记得人潮涌动着,我被大人们推来推去,最后凭借着娇小的身躯顺势挤到最前面。

            那是市中心人流量很大的广场,广场中央搭起了一个简陋的舞台。一台架子鼓,一台音响,一把吉他和一台电子琴,台上三个清秀的少年手握话筒唱着有年代感的歌曲。

            流浪歌手在城里很常见,也是那么简单的配置,他们却能走遍天下。我很佩服并且热衷于支持他们这种生活方式,所以才在你的面前想找出那个可以投钱的帽子或者罐子,可是等歌都唱完了,我依旧找不到。

            这时你跳下舞台站在我面前,看着眼睛还在寻找的我说,“同学你是掉什么东西了吗?”

            这样的嗓音,确实适合用来唱歌。燥热滚烫的风浪里,你的声音那么的清爽,独树一帜。无论从前还是以后,我都没听过比这更好听的声音。

            我只看了你一眼就迅速把头扭开,心跳砰砰地开始加速,脸正一点点泛红。

            我结巴地说没什么,而后一鼓作气拿起你的手把十块钱塞到你的手里,再迅疾地跑开了。

            事后想想都替自己觉得丢脸,那个样子真的蠢到家了。但是讲真,你的五官生得极其精致,让我不敢直视。

            谁青春的荷尔蒙没有萌动过?在懵懂又新奇的年纪里,甚至是蠢蠢欲动。我花了好几天才能把心情平复,将这种逾越家规校规的心思打包好密封,不让见光。

            每天按时上课,认真完成作文,程序上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但是有些已经生成的东西会在潜意识里长大,发酵。

    二、

            一周后我在校报上看到你的照片才得知,那晚是你和你的乐队在搞路演,是在追求梦想,在实现人生!而不是我所认为的流浪。

            好友戳着我的额头咬牙切齿地说,天体运行轨迹你都算得出来,怎么就想不到他们小小年纪怎么可能流浪呢!

            是啊!只有我这样只会上升到科学境界的苦读而不在生活中加以思考的人,才会愚蠢地这么认为。

            电光火石之间,我又悲哀地想到,那么我给钱的举动会不会弄巧成拙地打击了你们追求梦想的信心?

            我趴在桌上哀嚎。

            好友见缝插针,“孙怡,你这是扼杀了三个歌坛巨星,罪大恶极啊。”

            三天后,我花了整整三天来克服自己的自尊和羞怯,决定向你致歉。

            从校报上了解到你的大致信息:王长漫,高一八班,初二与伙伴组成了后海乐队,除了翻唱经典歌曲之外,也自己写歌作曲,唱跳俱佳,校园网上知名度前三,这一届的风云人物,目前加入了音乐协会。

            终于等到会议结束,站在音乐室门口的我手里布满了密密的汗,紧紧拽着一个纸盒,里面装有我特意去挑选的道歉礼物。

            你最后一个出来,肩膀上挂了把吉他。我叫住你,其余的人一声哄笑,大概对这样的场面习以为常。我也知道,他们以为我是来送情书的。

            显然你认出我来了,一句话也不说拉住我的书包带把我带到校外。我那时想你真是粗鲁啊,就算得罪过你,那也不该这样对待一个女孩子吧。

            马路上车辆很多,鸣笛声很杂。

            我不知道该如何和你讲话,于是斜着眼悄悄看了一下。我看到你微微侧过身,挡住一辆飞驰的小车带来的巨大尘土。尽管没多大作用,我还是感觉到心里涌起的暖意。

            为了避开这些铺天盖地的灰尘,你说我请你喝东西吧!

            本来应该是我请的,但平时长篇大论的那个我不见了,呈现给你的我是一个木讷的傻姑娘。

            迟疑了一会儿我小声地回了一个字,哦。

            奶茶店里,我什么也不说地把东西推给你。你好奇地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噗嗤笑了,说,“你是觉得那晚我的嗓子破了?”

            店里的桌子是个小圆桌,面对面坐着离得很近,我可以看见你纤长的睫毛。

            太紧张了,我双手并上一个头一起摇晃着,说,“不是的,唱歌的人嗓子最重要,防患于未然嘛!”

            你拿着那盒金嗓子反复看,“这也太多了吧!”

            不多不多,你还有另外两个伙伴呢!

            这时你把视线集中到我身上,不用说也知道你的表情在疑惑些什么。我低着头唯唯诺诺终于把目的说了出来。

            你忍不住大笑,笑完了你告诉我说是想到了我狼狈逃走的样子……你还说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一直想找机会把钱还给我,但从那晚我穿的校服只能判断是同校,要不是我主动来找,你都打算在校报上刊登寻人启事了。

            我长吁了一口气,感叹着还好赶上了,如果寻人启事的联系方式那栏写着王长漫三个大字,估计我也成了风云人物,令整个学校女生发疯的人物。

            你听完又哈哈大笑,一点也不拘束,就像老熟人之间的交谈。可能是气味相投吧,在短短一周里我们确实有了老熟人该有的样子。

            遗憾的是,知己知彼,各安天涯。

    三、

            很快我就和你的队友混熟了。吉它手易岑溪,鼓手李鹤,都是另外一所学校能掀起一波潮浪的人物。

            我曾无意问过你为什么队友都选择了另一所学校而你选择了只身,你打趣我说,不然怎么能遇见你。

            王长漫你知不知道,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开心地以为自己在你心里是可以区别对待的。

            每天傍晚你们都会集中在你家那不大东西还很多的木质阁楼里,踏着斜阳的影子排练、作词、编曲。而早早就把作业完成一大半的我总是屁颠地跟着你出校门一起疾步走回你家。

            阁楼上的日子,是我一早醒来的期盼和以后想起来都要哭得不可抑制的记忆。

            其实一开始结局就显山露水了,只是我没有闲暇注意到。因为我们四个人常常走到一起,所以被别人冠以四人帮的称号。

            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叫时我就对这个称号生出极度的反感。高二选择了文科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四人帮的结局吧。

            结局之前的年月里,你还是自在如风的少年,踩着滑板直直冲下一道长长的斜坡,湿了汗的刘海被风吹起露出饱满的额头。

            无论你有多忙,你都会抽出一点时间来陪我练溜冰。我平衡感不好,足足花了半个月才能脱离你的搀扶,一步一步慢吞吞地移动。

            当然,没摔过几次狠的跟头是练不成溜冰  的,但为了能和你一起迎着夜风徜徉恣肆,就算摔得尾骨痛到我一瞬间眼泪就哗哗流出,我都忍了。

            终于把溜冰技能掌握的那个晚上,我们坐在学校的草坪里,一直到十一点。

            天上的星星稀疏,云层很厚,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你不太把梦想挂在嘴边只是勤恳地行动,但在你仰头看天的眼睛里迸发出明亮逼人的光芒,分明是织就梦想的热血,和一点点哀伤。

            这是你的第一次受挫,我也很难过。

            几天前你们编排了一首新歌,录制剪辑花了不可计数的时间和努力把它发到比校园网更有空间的一个论坛上,不仅不如以往得到的好反响,还招来网友指责不务正业、水平幼稚、玩物丧志等声音。

            你们从十一岁就开始练唱歌,一直练到十六岁,五年时间的押注被质疑被批判,我想平静下的你一定难过得透不过气。

            但我不知道能为你做些什么才好,也明白这种悲伤情绪不可以转移,如果可以那么我愿意替你分担。

            李鹤他们从小超市买来了几瓶可乐和一些小零食,个个都把手机电筒打开贡献光亮。

            尽管深秋的风有些冷了,光也不算好,却是最独特的一个加油打气会。

            十点五十三分,我们看到悬挂在头上的天空拨开密云遮盖的月亮,它那么大,土黄色的似糊了一层薄泥。我们抛开腿上的零食忍不住跳起来对着它欢呼、喊叫,像一群狼一样雀跃。

            科学家说那晚的月亮是百年来一遇的超级大月亮。我们特意选了个最佳的观赏位置,目睹这历史性的一刻。

            总算,没有被我们错过。

            后来也有和不同的人守过流星和明月,每一次浮现在脑海里的都是你的脸庞,和红了的双眼。

    四、

            不久之后我就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作为一个团队你选择了一所离他们遥远得要倒三趟公交的学校,少了很多的排练时间只是为了避开另一个人。而我,不过是因为避开而生产出的附属物。

            她对你还真是不上心啊,我如家常便饭般往你家跑了三个月才和她撞到一起。

            重振旗鼓的你们比以往拼命多了,严肃起来我都嫌画笔在速写纸上滑动产生的唰唰音会吓跑你们的灵感。

            词做了又改,曲改了又编,你们常常忙到顾不上吃饭,只能由我去蛋糕店里买些三明治和牛奶。

            就在我捧着一袋三明治走到你家门口,迎面撞见穿着蓬松的毛衣,五官立体富有美感的白玛娜。但吸引我的是那头乌黑亮直的长发,如瀑又似海藻。

            她疑惑地走向我,代替我伸出去抓住门把的手,把院门推开。

            你是王长漫的朋友?她问。

            语气也是淡淡的,和脸蛋上的表情一样让人产生距离感,眼睛里流露有浓重的不屑。

            我很不想回答她,但出于礼貌还是淡淡地给了个肯定。她先我一步走进去,轻车熟路地上了阁楼。

            看到来人时大家都很吃惊,我明白了她是不请自来。

            所有人都停住手中进行的事情,李鹤脸上有着莫可名状的奇异表情看向你,你则自顾自地拐到我身边来从纸袋里拿出一个三明治,坐在窗边的凳子上吃了起来。

            有什么事吗?你看都不看她一眼就问。

            白玛娜从斜挎的包里掏出一个方形小盒子,放在跟前的木质圆桌上,这是我妈妈从巴黎带回来给你的礼物,让我一定转交给你。

            你什么也没说,瞥了那盒子一眼。

            谁也不说话,气氛就这样子凝重起来,连平时神经最大条的李鹤也绷紧了神经。为了打破僵局我从袋子里拿出一瓶饮料递给她,你大概口渴了吧,要喝这个吗?

            她接过饮料放在桌上,王长漫,没想到你除了耽误学业,你还堕落了。

            李鹤一听就不干了,他们这是追求梦想就怎么成了耽误学业?欲反击的他被易岑溪捂住了嘴巴摁在位子上。

            你还是一言不发的,视线不知道聚焦在阁楼里的哪一处,但看得出来你在忍,三明治里的鸡蛋都被捏成了糨糊黏在纸上。

            对于白玛娜的冷嘲热讽,你气愤了,那是和别人质疑你们时你给的不一样的态度。于是我就明白了,白玛娜,是众多质疑者里最特别的那一个。

            这场不愉快的会见很快就结束了,她离开的时候谁也没下去送她,甚至连声再见都没有。

            之后,谁都无心于继续突然被打断的事情。人是心浮气躁的,连空气都是心浮气躁的。

    五、

            关于白玛娜这个人的话题都被我们心照不宣地过滤掉了,那个黄昏的会见像场笑话一样,笑过后就什么都没剩下。

            你不说,我不问。

            但是我怎么可能不好奇呢?我只是刻意去问了李鹤而已。作为旁观者他把所看到的一切和盘托出。

            白玛娜,很有异域风情的一个名字,和她散发出极具吸引力的气质一样,古典优雅。

            她有着世俗通用的标准,认为小小年纪就该以学业为重。她也很喜欢听你唱歌,但不喜欢你这样把时间大把大把地花费在音乐上。

            为此你们有过多次争吵,每次都狠狠地伤了和气,和彼此。

            你们最终没能找到一个和善沟通的平衡点,吵成了不可破冰的局面,就算王白两家交好,你们从小一起长大。

            就算,她是一个之于你有特别意义的存在。

            听完李鹤讲述的翻版故事,脑袋里有些东西若隐若现,马上我又苦涩地明白了,那是你我之间存在的鸿沟。

            我不知道你将我摆在什么位置,我也懂得好朋友之间也不是无话不谈,但别扭的情绪就是这么不可逆向地生长。

            我不再往你家跑得那么频繁了,以学习为借口,受了影响的成绩终于得以回升,慢慢又稳定在年级排名前五。

            但我们之间的联系没有切断,我深知自己放不下那个阁楼,喜欢看你沉浸在余晖里的专注神情。

            有一天我盯着长有三层楼高的银杏树想,我们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还能说说话,彼此见了都会开怀大笑的状态,比你和白玛娜无话可说简直好多了!

            想通了这一点,我一下子又觉得人生轻盈好多。我没有再以美术课上学到的基础技巧来记录阁楼的日子。

            那天白玛娜临走的时候看了一眼画板上的半成品,非常嫌弃地说了一句话瞬间打消我想送她的念头。

            她说,水平真幼稚。大概以为我也是个耽误学业的艺术生吧。

            其实你也没有她嫌弃的那么糟糕。你能写得一手漂亮的楷体字,也练过几年毛笔,舞蹈是从五岁就开始打基础,你读过的书堆满了两米高的书架,如果没有差错三年后你就是艺考生里的学霸,唱跳俱佳。

            我把这几年存储的红包钱一起拿了出来,征得父母的同意后买了个不算贵的相机,以你们为素材开始学着摄影。

            你如此多才多艺,我怎么能甘拜下风。

    六、

            要说最为遗憾的事情,那就是不能以助手的方式参与到你们的路演,就算过了很多年,回想起来依然让我悔恨。

            它是一个执念,一根尖刺,深植于我的认知观念、人生岁月。

            本来你们早早就计划好了一场路演,就在圣诞节那天。第一首歌曲是雪人,最后一首是继续,还有一个你们自己设计编排的舞蹈,其余唱的歌曲则由听众点播。

            圣诞节好前几天我就迫不及待了,强烈希望这几天中固定的生活步骤全部可以省略,时间一下子跃到节日的傍晚下课铃的第一声响。

            想到几个月前慌不择路地逃窜的样子,上着物理课的我也忍不住笑了,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如果当初我没有犯蠢而塞给你钱,我们,可能没有其它的理由深交吧!

            天不遂人愿。

            受到南太平洋冷气团的袭击,气温急骤下降,下了两天两夜的鹅毛大雪。道路阻塞,车子被埋在厚厚的积雪当中,出行都成了困难。

            开始我们都在祈祷着,忐忑着,最终,因天气问题路演计划途中夭折。

            大风冷冽,呼呼地刮着,像是咆哮着要把什么给吞没才肯罢休。

            圣诞节的晚上,庆贺的歌声无休止地循环。

            那晚,街道上行人寥寥。

            那晚,原本站在你家庭院里哀戚的我们都像个精神病似地迎着冷风跑到大街上,没有用扫帚推开积雪空出一片地,而是直接坐在雪层上。

            你抱起吉他弹起来了雪人的曲调,易岑溪跟着清唱起来,李鹤则拍着手打节拍。我亦把挂在脖子上充满了电不敢用的相机拿在手里,开始我的按快门工作。

            偶尔路过几对附近大学的情侣,我们会主动地切换歌曲,换成甜蜜的情歌。看到他们为我们鼓掌竖起拇指,我们会要求合影还故意把他们隔开,最后竟然和一对情侣跳起了交谊舞。

            雪地里,杂乱的舞步踩下的脚印,黄黄的很丑。不知道跳了多久,感觉到累了才停下,厚实的羽绒服里积聚了一层热烘烘的气。

            我们都坐在地上喘着气,这时你从被压得低垂的树枝上抓起一把洁白的雪,送进嘴里含着。雪太多了,充满你的口腔,等融化成水体积变大,水挤开你的唇溢了出来。

            你的整个嘴巴都被冻麻了,哆嗦着说,没什么大不了的,要是北方都不下雪了,我们才应该难过。

            李鹤也抓起一把雪送进嘴里,说,都怪这该死的雪。

            于是,四个人在拼命吃雪的场景,估计吓傻了为数不多的行人。

            嘴巴被冻僵硬了,我想说一句话做一个表情都不行,只能从喉咙里发出鬼哭狼嚎般的笑声。

            不经意间,眼睛瞥见不远处一个甜品店的转角,在那里消失了一抹红色身影,披散的长发黑亮柔美。

    七、

            与其说是时间过得太快了,不如说是快乐的时间过得太快。

            夏天一结束,紧张奋战的高三就要降临,但比高三先一步降临的,是父母告知我要回到生源地高考的消息。而为了适应那边的考试类型和难度,我得花上一年的时间去熟悉。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快要疯了,我想对着家乡那个方向喊一万句我不想回去,我想跟态度强硬的父母抗争,可是一向观念传统的自己,做不到这些。

            我没有给出肯定的回应,而是低头回到房间里拿起手机就想给你发短信。可是能说些什么呢?离别的话吗?

            编辑框里始终是空白的,光标不停地闪啊闪。盯着手机屏幕的我清晰地感觉到意识正在一点点剥离肉体,被悲伤填充的脑袋根本不能运转。

            思绪像生潮的海水,汹涌却无序。

            黑屏了的手机随着铃声响起而再度亮了起来。我怎么也没想到,那只有一面之缘后半年未见的白玛娜不知从哪里弄来我的号码,并发来一条信息:周六有空吗?广场那边有个图书会展,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好奇暂时冲淡了我的悲伤情绪,认认真真分析了一下才答应她的邀约。转而又为自身的事情苦恼起来。

            目光短浅的我真的从来没想过要和你分开。习惯了的生活,很容易错认为永远。

            我始终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自己都不想承认的东西,如何能措辞叙述。

            好不容易熬到周六,好像白玛娜的邀约于我是个解脱,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她直奔话题,想早点了解这场见面的意义。

            很难得,这方面我们达成了共识。

            图书会展没看多少我们就找了个僻静的地方,都想要从对方身上索取更多的信息。

            她劈头盖脸地就问,你是王长漫的女朋友?

            虽然不是事实,但听到这句话时脸还是红了一点。我反唇相讥,既然他为了音乐耽误学业,就不会再因为早恋而耽误音乐,我想你比我更懂这一点吧。

            白玛娜之所以有这样的疑问,大概是圣诞那晚站在墙角阴影里,她看到了你亲密地搂过我的肩膀,即使我们真的只是为了拍个合照,从而认为我们关系非同寻常。

            听完辩解后她无端说了很多的话,有我知道的和我不知道的。从语气里不难听出,她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嫌弃你,或许你自己也不懂她根本就没有鄙夷过你的音乐梦想。

            当天傍晚来到你家阁楼,我犹豫之下还是决定把详细情况分析给你听。

            一个人要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能为另一个人心疼到愤怒。我想,那就是她的境况。

            过去白玛娜有参与过你的首场路演,这是除那一头亮丽的头发外我唯一嫉妒她的地方。

            据李鹤说那一次演出很不成功,招来行人许多的恶意嘲笑和讥讽,被轻视,就连七八岁的小孩子也在笑你们。

            那时还没有吃过什么苦头,本来又信心满满,结果出乎意料的失败,你们都很难过。白玛娜受不了这样站在大街上任人嘲笑,觉得那是傻子才做的事情,于是不得已和你们脱离了。

            你静静地听完我的讲述,双目似两口幽深的潭水,黝黑不见底。你说,我知道她不能接受我这样,但是连我的选择都不能尊重,你觉得我还能有什么理由和她好好说话?

            可你不也希望和她有话可说吗?

            这时候你不说话了,你的矛盾你的纠结和你那模糊的立场,我都从你那变幻莫测的表情里窥测到一点答案。

            从那时起我忽然就明白了,无论离不离开你,本质都是一样的。

    八、

            把转学手续办好走回教室的路上时,迎面碰到了从音乐室回来的你。

            隔着好远我就踟蹰着,在想要不要躲进右手边的女厕所里,我知道自己有多没出息,真的很怕你说完一句话我就忍不住先哭了起来。

            那样子很丢人的,于是在离你还有十米远时,我撒腿就往楼梯跑,费劲地从A栋教学楼拐到B栋教学楼。

            显然你没有放过我,在校门口碰面你第一句就问,下午为什么要躲我?

            已经没有之前那样的不知所措了,离开已是定下来的事实。我一声不吭地从背包里捞出所有的手续文件递给你。

            我走在前面,不知道跟在后面的你会有怎样的表情。不舍抑或是难过?我在脑海里妄图勾勒你的情感。

            不知道走了多久,你问,什么时候走?

            或多或少,我听出了悲伤的情绪。考完试就走,因为在那边报了暑假培训班。

            想了半天你又说,那考完试的晚上我们一起聚聚吧。

            我蓦地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你说,王长漫,要不我不回去了。

            你用拿着文件那只手轻拍两下我的头,笑着说,别任性了,回去高考比在这对你更有利,你应该抓住一切机会。

            我吸了一下鼻子,问,你会很难过吗?

            你的笑意不减,真的很像一个在安慰闹脾气的女孩的哥哥,无论以后走多远分开多久,我都会因为想你而难过。

            我问,什么样的难过?

            你皱着眉思考了一下,说,或许从某一天开始我们因为某种不可抗力永远都见不了面了,我也始终记得有你这么一个朋友,并渴望着重逢。

            你说,这就是友情比爱情更好的一点。

            真的特别自找没趣,明明有些答案显而易见还不死心,企图在最后关头博一把,赌一次,把自己推进绝境。难过的是心依旧不肯死,只是没了行动力。

    九、

            最终我还是没能做一次坏孩子,跟随父母回到生源地读完剩下的一年。

            一开始还会在做完一堆堆试题的深夜里,不由自主地趴在书本上剧烈地抽泣。后来被一次次的有难度的模拟考难住,再加上疏于联系,我就渐渐能控制回想的次数,

            也是到了上大学后才从同学那里得知,后海乐队解散了。易岑溪听从父母的安排去了挪威,阴差阳错李鹤也和你天各一方,白玛娜得了全额奖学金留学美国。

            每一个人,都从最初的轨迹偏移了,天南地北,四下飘零,大洋之隔,各踞一方。

            得知消息的一刹那,我的呼吸瞬间滞结在胸口,难过得流下泪来。

            结局虽然没有粉碎那样惨烈,但在不动荡不战乱的年代,我们还是被命运给拆分得零散。

            我很想很想给你打个电话,但是我怕冒然联系会打扰到你。你有全新的生活要融入,有新的人际要面对,或许你又找到同好组建了一个新的乐队忙着准备路演。

            你的身边还会站着一个漂亮的姑娘。她理解你的选择支持你的音乐,她比白玛娜更宽容懂事,比我更适合做你的搀扶者。

            很多年里,我都会在背包里装上一本名叫《尼古拉斯的遗嘱》的书。看过了一次后就没再认真通读过,只是凭着记忆重读喜欢的句子、内容。

            不断摩挲着封皮,我想等到老得走不动路的那一天,我依然会翻看你送我的这一本书。

            离别聚会的那个晚上,你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绿色封皮的书递给我,我翻到扉页,上面你用钢笔写下一行小字:坚持虽然是一件痛苦的事,但它能渐渐为你带来好处。

            我没问你是在什么样的心境和情况下写出这么一段看起来无奈又很有冲劲的文字,也没问你为什么把它送给我。

            第二天我就要走了,所有想说的话都化为了喉咙里的一声声哽咽,我没能和你多说一些话。

            后来我很庆幸,那么长的岁月里,这本书能替你给予我面对难过的力量,供我缅怀。

           

    零几年风格的一短篇小说

    王长漫,无论以后岁月加给你的命运如何,我始终会在茫茫世界的一个角落,祈愿你人生顺遂,遇难成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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