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作家加缪在《卡夫卡作品中的希望和荒诞》一文中这样评价卡夫卡的作品:“也许你读了几遍也感到莫名其妙,一片懵懂, 说不出所以然”“……如果想把卡夫卡的作品解说得仔仔细细,一丝不苟,那就错了。”我的感觉正是如此。读这篇《一个矮小的女人》三遍了,却还是无法理清思绪。像看见了什么,但又不能一把抓住它,恼恨于自己的无能为力。
卡夫卡的小说最大的特点是用真实细节来刻画非真实的故事,以达到震撼读者心灵的目的。像有些评论家说的那样,是寓言式的小说。书中的人物绝大多数是虚构的,一读就知道是现实生活中多半不存在的人物,如《女歌手约瑟芬》里的约瑟芬,《变形记》里的萨姆沙。但因描写得细致,使我们相信他们的真实,如《一个矮小的女人》里的女人和《城堡》里的K。
《一个矮小的女人》里虚构了一个女人。小说以第一人称“我”来谈论“她”。她是“我”生活中令人厌恶的存在。她永远存在于“我”的生活中间。但与“我”却是陌生人。她讨厌“我”的一切。“如果把个人的生活分成极小极小的部分,而把每一部分都评价一番, 那么我的生活的每一部分都是她生气的理由。”在这个女人的纠缠之中,我的生活困扰不堪。读着这篇文章,这样一个男人浮现在面前:孤独的生活,平庸而且安静,厌恶这个社会,并非要摆脱一切道德做个标新立异的自由人,而是宁愿世界不要对他张开眼睛。一切的打量和张望对于他来说,都会令他局促不安,思量再三。像要做只缩在龟壳里的动物,不需要慰藉,也不愿意别人需要他。对于一切社会上的人和物,他只有一个态度,那就是:淡漠和厌倦。他是如此敏感,如此苦恼,如此悲伤。被这个矮小的女人纠缠着,犹如被这个社会困扰着,“她”其实不正是卡夫卡所厌倦的这个现实生活的“人形化”影射与虚拟吗?
正因为是这样的一个“我”,才会看到自己身边这个“矮小的女人”。“她无处不在”,“每当清晨时分, 我带着几分高兴的心情走出门来,总是看见一张因为我而生气的脸……”这种描写很有“神话”的感觉。纳博科夫说,所有的小说从某种意义上说都是神话故事。这一观点很能在卡夫卡的作品里找到印证。因这些人物的细节的真实,读者读起来完全没有阅读普通的所谓“神话故事、寓言故事”的那种轻松和无聊之感,相反,人们会从卡夫卡的小说中,读到人性最真实的最难以捉摸的本性。这一种精妙的揭露人性的方式大概只有卡夫卡才可以做到。
卡夫卡这样一种逃避社会和人群的性格,成就了他的非理性思维方式,并在敏锐的感觉能力帮助下,他形成了怪诞而奇丽,铺张而细腻的写作特色。读着这些小说,我像看到了他躲在小房间的小桌子前静静地写作,大段大段的内心独白,不厌其烦。这些描写因为细腻而显得异常真实,以致读者常从中看到自己。
读卡夫卡的小说,总是让我惊叹的是那些初读起来枯燥,仔细读下来之后却觉得真实而复杂的心理描写。我惊异于文字的力量,让我能从一个个普通人物内心中窥见了一个浩渺的大海,在卡夫卡的小说里,我看见了大海的波澜和丰盛,这藏在一个人心中的大海,用他那静静起伏的宽广和细腻诉说着孤独和幸福。只在孤独中才能体验到的幸福。
卡夫卡的寓言式小说的最高明处,在于他能很好的把握“寓”的真谛。将本意寓于普通不过的人物身上,使读者读起来感到真实,每个人物都有出处,总能对应在生活中的人物形象。正因此而掩饰了“寓含的意思”,使文章显得神秘而令人难以把握。而且,卡夫卡对人物的外貌、内心描写得越细致,越真实,那“寓言的意义”就越扑朔迷离。必须要有相似个性的读者才能略有领悟。
(附:这篇文章是几年前的读书笔记。意外获了个奖,有身边的朋友说想看,所以发出来给大家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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