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六和木子西

宁小六和木子西

每次外出风景写生我都会立马想到宁小六，我叫他小六，小六家是边远山村的，我认识他纯属偶然。小六的左腿因为小时候受过伤所以走路的时候有点跛，但是热心肠。有一次我去写生的时候遇到暴雨天，在附近的村庄歇脚恰逢冬天所以天黑的比较晚，我一个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小六从外面回来刚好碰到我，“小兄弟这么晚了有人来接你吗？”，“没有，这雨估计一会就停了”，小六进屋去了，没有两分钟出来跟我说让我去他家将就一晚上，我看外面的雨也没有要停的意思就不好意思的跟着小六进屋了。

小六家很简单，中屋墙上挂着一幅白梅画，旁边是一张照片一个女人的照片，我猜这应该是小六的妻子，这个女子照片中看上去有古典女性温文尔雅的气质又有现代女性的知性美。几张板凳还有桌子，很特别的是每个门口都挂着风铃，而且很低，基本上进门都会碰到风铃，声音很清脆很好听。小六端了一晚热酒水，热腾腾的酒香真暖暖的，泛黄的灯光下小六流露出农村人特有的朴实善良，我弱弱的问了小六墙上的照片是谁，小六望了我一会沉默了一会，气氛很特别，我意识到小六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让他无法开口的事，总之事情并非我想象中那么合乎常理，我便随口说了酒水很好喝我第一次喝然后慢慢的转移了话题。

他看了外面的雨还在下，雨依然这么无情的拍打着地面，小六说带我去马路对面的饭馆吃个饭，就这样两个人冒雨跑去饭馆吃饭了，叫了几个小菜还有酒，俩人就这么吃了起来，缘分这种东西我开始是不太相信的，但遇到小六我觉得可能冥冥之中上天就会安排我俩相遇。喝了几口酒心里的小故事开始憋不住了，像极了外面的雨毫无遮拦的下着。小六说墙上的照片是她妻子叫木子西，看来我的猜想是正确的，木子西这个名字就像她的照片一样美，他跟她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打心里喜欢木子，木子在他家前街，中间隔了一条小溪，每次去找木子的时候都会翻过一个小拱桥。那个时候小六也不知道木子喜不喜欢自己，但是每次只要小六去找木子他俩总是能找到借口偷跑出来玩，木子生活在大户人家，木子的父母从小就对她很严格，我仅从照片里就看出是大家闺秀的模样，可这并不影响她和小六出去玩，他们喜欢冬天去半山腰看白梅，因为木子喜欢白梅所以小六也喜欢，偶尔会摘一朵白梅花戴在她的耳边，而他的腿也是为了给木子摘白梅从半山腰摔下来跌在石头上，才落下的病根。木子生活在古代一定不比西施貂蝉逊色我想。就这样度过了八年，小六和木子都已长大，对于这种家世不能相提并论的人来说所有都是未知的，也是渺茫的，这种朦胧的爱在世俗化经济化的社会面前是多么微不足道。生活永远都这样你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就摆你一道，你毫无反抗能力，即使你遍体鳞伤，也不会有同情的眼光投向你，甚至在他们眼中这就是理所当然的，生逢在这个没有经济能力支撑就注定你不配拥有最好的时代，更多的是无奈。

不知道为什么小六突然哽咽了，趴在饭桌上好久没抬头，我一手搭在他肩膀上，也许他内心曾经受过伤，而且一定与木子有关。小六说这辈子能让他在深夜对酒流泪除了木子再没其他人了，灰黄的灯光映衬着他颤抖的眼眸像是孤独了一辈子。心中是有多少的憋屈又该有多少心酸呢？

我知道他喝多了，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我将他扶回家简单的给他洗漱小六睡了，看上去应该是很久没这么肆无忌惮的沉睡了。我却久久无法入睡，很多人都有一段自己无法言说的事，我只不过是小六生命中的过客但他跟我坦诚相待这让我突然开始对这个沉睡的男人有了新的理解。第二天早上我还没有醒小六已经买了早饭回来了，他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容，似乎已经忘了昨天的事，或许是他根本不愿意再提起，我起身跟他闲聊了几句吃完早饭我要离开的时候，他给我一个电话号码说以后来这边遇上这种天气来找他，没事的时候也能来找他，我会心的笑了，从那以后我就会时不时的关注天气，遇到下雨天气会莫名的想到小六，想他上次没说完的故事。。。。。。

再见到他的时候大概是两个多月之后的事了，那天没有下雨，下雪了，依旧是热酒招待的我，只是冬天的小六显得比以往更加伤感了些。“我们出去走走吧，听说冬天半山腰的白梅开花了”，“好，我带上画板吧！顺便采个冬天雪景”雪天的山路比以往要滑的多，我跟着小六一步一步的走着，不远处就是半山腰，是那个有木子的地方。

也许我不该跟着小六来山上的，没有人愿意去本能的感伤，或是迫于无奈亦或是流露真心，在我看到那棵白梅旁边立着亡妻木子西之墓，一瞬间好像这个世界静止了，就像是被针刺了喉咙无法言表当时的复杂心情。但是小六看上去要平静很多，他说木子明白所有的事只是都埋在心里直到她走多年他才真正懂木子的心。他说木子后来很喜欢风铃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眼睛视力模糊之后。她喜欢听风铃的声音，木子的眼睛被检查出晶状体异常变形加之她之前眼内压增高视力一天不如一天，她知道自己眼睛的状况后并没有跟小六说起过这件事。可能是知道自己视力模糊越来越严重的情况，木子本想对小六坦白所有只是难以启齿，藏藏掖掖前前后后僵持了有半个多月，最终那年冬天木子跟小六说一起去半山腰看白梅，耿直的小六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似乎老天爷明白什么雪下的很起劲，白梅花开的格外盛艳，小六像往常一样等待着他的木子。

有句话说的是谁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谁先到，小六等到雪停，等到日落，等到白梅被寒风吹落空中，等到再也等不到木子。当天连夜赶去了木子家，空无一人，我一度以为是木子扔下小六独自走了，这样对小六会不会太狠了点。小六在她家旁边整整蹲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依旧没有音讯，木子像是消失了，小六呢，疯了一样找寻着木子点点滴滴。。。。。。而现实往往会给你疼痛的巴掌，木子就这样整整了无音讯快一年了。只有才时间是最好的安排，隔年冬天小六走着木子走过的路，这是他们成长的印记，相爱的见证，偶然的瞬间那风铃声响起，一个回头看见树枝丫挂着木子的风铃，还有木子的红色丝巾应该是被树枝丫夹住了才能在这保留这么长时间。小六又喜又悲，一丝丝的希望可又不知道木子究竟去了何方，后来小六把家里的门上都装了风铃总觉得某天木子会回来的，会找到家，会知道他在等她，每年这个时候小六都会去山上，因为心里放不下这样一个让他苦等了这么久的姑娘。这一丝丝希望让他又撑过一个没有她的寒冬，这个冬天温暖又冰冷。

我以为到这里小六会在某一天与木子相遇的，可这世上我们都在经历一些事与愿违的事，后来的某一天彻底让小六失声痛哭，木子没了，木子的母亲把木子生前留下的东西都送到小六的手中，才知道木子是在那天去见小六的时候因为视力模糊不清的原因把山上的落雪当成了白梅花想去采摘不小心跌落山下，那风铃是木子想送给小六的，木子因为摔落山体被发现时间太久了最终没有抢救过来当时全家都处于极度悲伤中母亲决定搬家换个环境，后来在收拾木子东西的时候发现了小六曾经给她拍过的一张在白梅花下的照片，就是那张挂在墙上的照片。还有木子在接近失明的时候给小六写的许许多多信，木子消失的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哭过的他，此时，所有的防线都已成摆设，怀抱着木子留下的东西几近绝望的他没有什么会比这个消息再残酷不过了，就连那最后一丝丝希望也化成泡影了。

小六应该是拿我当我是朋友了，这么多事在他心里深埋了这么久，能够说出来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内心已经坦然面对这一切猝不及防的事，归于平静之后他说木子在他心里就是妻子，他甘愿生生世世守护木子。

可能人生总需要去经历一些让自己倾尽所有却不后悔的事，有些事你做了不一定会后悔，但有些事你不做一定会后悔，小六就这样默默的守护着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比以往更加平静，更加有信念他跟我说都会过去的，说的也是无论生活待你如何还是要继续，只是每个人用不同的方式去演绎它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不同的人生，才会有那么多不同的故事与远方。。。。。。

宁小六和木子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