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小镇

失忆小镇

“苏先生，我们将以蓄意谋杀罪逮捕你。”远方走过来一个身穿制服的警察，挡住了正在西下，缓缓消失的太阳。

“哦？”苏小飞笑了笑，掐灭手里的烟头，起身往旁边让了让，目光跳过警察，望向远方，显得有些目空一切。

警察不知道苏小飞在看些什么，顺着苏小飞的目光朝后望去，是那一轮即将消失的太阳，又大又圆，放佛下一秒就会滚过来一般，似乎还在旋转，让人有些眩晕。警察摇了摇昏昏欲睡的头，从腰间摸出一把枪，指向苏小飞：“抱头蹲下！”

苏小飞又是轻蔑地一笑，却顺从地抬起双手倒扣在后脑勺蹲了下去，依旧盯着奄奄一息，却又触手可得的夕阳。

警察走到苏小飞跟前，拿枪托毫不犹豫地砸了下去，苏小飞倒下了，随即警察也倒下了，空旷的荒漠中只留下了黑暗，当然了，还有一丝将阳光取而代之的月光……

（1）

天空中没有星星，月光与路灯争宠，顿时暗淡，突然响起了枪声，而后又是宁静，宁静……

这座离地平线很近的无名小镇不知道存在了几百年，镇东面有一道一眼望不到边的墙，墙的东面有一个高高的土堆，墙上刻满了字。

上面刻满了一个个故事，每个故事的前面都刻有一个名字，墙的背面只有一个名字：镇长苏小飞，除了他的故事还有这座无名小镇的故事。

现在已经是2027年了，苏小飞是2020年，也就是8年前带着妻子还有已经10岁的儿子苏佑卿来到了这里。那时这座小镇几乎一片荒芜，他带领同来的大家把这里修建成了家园，开始繁衍生息，开始了生活。8年前他们刚来不久小镇就发生了一场浩劫，准确点说是怪事——一场突如其来的沙尘暴袭击了小镇，从那天起，小镇的人都失忆了，再后来陆续有人到来，有人离开，这面墙便作为载体记载了很多人失忆前的故事。

以上的故事一半是眼前的男人告诉我的，而另一半就是墙上的内容，我刚刚醒过来不久，不知道眼前的他是谁，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更不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我问他。

“我就是苏小飞，你的爸爸。”他把手里的枪插到腰间，也不看我，表情有些冷漠，却又有几分伤感。

“你就是苏小飞，我的爸爸？”我重复着喃喃自语。

“我是你的未来，你是我的过去。不过从另一个角度说，你是我的未来，我是你的过去。这两天你就会明白了。那场沙尘暴之后生我的女人就消失了，她的离开是我一辈子最不能原谅自己的过错之一，但幸好，我还有你。我除了你爸爸这一身份外还是这里的镇长，这上面的字都是我亲手刻的，也许是时候让你离开这里了。”

他又自顾自地讲了下去……

那场沙尘暴之后生我的女人就消失了。

苏小飞除了是我爸爸这一身份外还是这里的镇长，这上面的字都是他刻的。他说等我十岁那年就带我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而今天就是我十岁生日。

我问他：“为什么我要离开这里？这里的其他人呢？”

他含糊其辞：“因为你长大了，该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他笑了笑，表情却有点僵硬，大概是世界上最丑的笑容了吧。

他说他让我每天太阳落山前必须回到帐篷里，我却是个不守时的人，几次因此挨了他很多次揍。

我毫无印象，看到他朝我走来开始朝一边后退，他没有理我，在那面墙上刻下了三个字：苏佑卿。

“为什么要刻下我的名字？”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问道：“你知道这座小镇的名字吗？”

我摇了摇头，有些不解：“你不是说这是座无名小镇？”

“其实这座小镇被人熟知的名字是‘失忆小镇’，那面墙上的每个名字对应的人跟故事都曾是这个小镇的——当然了，是他们经历失忆之前的。你也失忆了，所以……”

月亮已经爬得越来越高了，陪同灯光点亮了整座小镇还有远方，荒漠，贫瘠，一望无际。

我还有太多问题想问他，他却不再回答，只是一直跟在我身后，给我水，给我吃的。我当然毫无顾忌地接受，他有很多种方式杀了我，没必要选择在食物中下毒这种过于容易暴露自己的手段。

倘若没有发生那件事，我真的愿意相信他就是我的父亲，而我，就是苏佑卿。

我在不远处发现了一具尸体，是枪杀。被杀害的应该是一个警察，穿着我印象里在电视里见过的那种制服。

（2）

很快，我从昏迷中醒来，看着脚边躺着的人，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我知道了这个假警察如我所想打昏了我，而我也因祸得福避免了一场“浩劫”。但我想到小佑卿不知道怎么样的时候还是心里咯噔了一下，我捡起枪，朝假警察的尸体开了几枪，确保他已经死去。

我朝另一边跑去，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小佑卿，俯下身摸了摸他的脸，温热的，然后拿出水浇在他脸上，他哼唧了几声，醒了，睁眼，看着我，眼神里却满是逃避，我说你不要怕，然后开始给他讲他已经忘记的了事情……

“他是一个假警察，为了让我交出小镇的土地所有合同，然后利用失忆小镇可以让人免除痛苦这一点吸引人来，借此赚钱，我不能让他拿这里当赚钱的工具。”当他停下脚步问我的时候我不假思索地解释道。

眼前的苏佑卿眼神里只剩下了惶恐，从没有见过死人的他毕竟还太小了，他整个人都在发抖，就算听了我的解释也不愿相信。

“儿子，你要相信……相信爸爸……爸爸只有你了啊……你肚子上有道疤痕，是两年前阑尾炎缝合的结果，你看看，我……我没有骗你啊……”

苏佑卿撇着嘴，把衣服掀了起来，肚脐眼旁边赫然一道缝合疤痕。

“我妈妈呢？还有为什么这个小镇这么荒凉，除了我跟你没有别的人了？”他朝我走来，似乎终于相信了我就是他的爸爸这个事实。

我蹲下身，张开双臂，想忍住想要流出来得泪水，他却突然止住了脚步：“你想干吗，你是杀人凶手，我才不要靠的离你太近。”

我站起身，抬起头，突然就泪如泉涌了，泪水像泄了闸的洪水一般：“我……我……我他妈真的是你老子，你为什么不信呢？”

“那……你先回答我问题，我妈妈还有这个小镇的人呢？”

“你妈妈在你之后就离开这里了……”

“哦？为什么呢？”他昂起头，一脸天真。

“我赶走的。”我还是不能直接告诉他，叹了口气，随即把说了那段故事。

他突然就要哭了一样，眼睛由于急速扭曲的五官挤到了一起，小而可爱却又填满了愤怒。

（3）

我不知道是否该相信眼前这个男人，但似乎我能看到的世界里只有我跟他的存在，记忆深处有些遥不可及的东西在生根，发芽，我朝前跑去，跑去……

八年前的那场沙尘暴纯粹是天灾，虽说天灾，但小镇上所有的人无一死亡，但所有人对过去的记忆只停留在了那场沙尘暴。小镇受过诅咒，每隔八年一场动荡，一次浩劫，所有的人记忆清空，不论悲伤，不论幸福，一切，都会像那场沙尘暴一样，来无影，去无踪。

苏小飞早就知道会发生八年失忆这种事情，所以他赶走了我妈妈。

“如果逃离痛苦的意义是割舍掉所有的回忆，那这样的逃避根本毫无意义，至少在我看来，如此。”

我还是有些不解地问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想知道我妈妈为什么被你赶走了，还有你为什么知道一切，而且你为什么没有失忆？”

“儿子，你以为这些人的失忆是一件坏事？”他望向远方，眼神里荡漾着月光：“他们的大多数都是为了逃避过去选择了这里，有些回忆确实美好，但每个人都会经历苦不堪言，等你长大些就会明白了，活着是一件幸福而又痛苦，简单却又复杂的事情。如果可以选择逃避，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的话在我看来只会白白的增加我的一些反感跟怀疑，我又站回了镇东面的那面墙，随意地踢着隆起的土堆。

他朝我笑了笑，笑容的感觉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大概有些无奈吧。

“我跟你妈妈虽然只恋爱了两年就生了你，但是却是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情，那么多的爱情，那么多美好的东西，要在某一天日落之后从记忆中抹去，当作从未有过，我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你为什么不带上我，我们一起走呢？”我继续踢着土堆，却突然踢不动了，觉得有些奇怪，蹲了下去，用手扒着土堆，触碰到了一些坚硬的东西。

“儿子，你爸爸我是镇长，我走了，小镇怎么办？而且……”苏小飞突然惊惶地朝我这边跑来：“不要挖了！不要！”

我拿起那块坚硬的东西对着灯光举了起来，吓得我立刻扔了出去，那竟然是一块头盖骨……

“你就是个坏人……呜呜……”我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发抖了起来：“你……你……你不光杀了警察叔叔，还逼走了我妈妈，还杀了好多人……你……你不是我爸爸……你是坏人……坏人！”

（4）

苏佑卿还是挖出了那些东西，他两次那近那里，都让我有些不安，我不知道该怎样去对一个还这么小的孩子去解释这些事情。

他双手抱在膝盖上抽泣着，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那……是……是谁……谁的骨……骨头……”

苏佑卿的眼睛里填满了恐惧，我赶忙继续说道：“我再给你讲个故事吧。”

“你说吧。我别无选择。”

“在‘失忆小镇’真的还只是无名小镇、一片荒芜的三十几年前，我的父亲跟我的母亲带着刚十岁左右的我还有一帮落魄之人逃离城市后发现了这里，同时发现了小镇东面的那块‘遗忘墙’，那时的墙上留下的是一些很奇怪的甲骨文，队伍中只有我的母亲——也就是你的奶奶读懂了那些内容，大意就是这是一片被上帝遗忘的土地，会帮很多人遗忘上帝，遗忘过去，所有的悲伤，所有的不幸都可以忘得一干二净，每个日月交替的短暂，每隔八年的夜晚，大家会暂时沉睡，一切都将归零，万物都将安息，当月光完全取代太阳照耀大地的每天或者太阳重新升起的第八年，便是记忆的重生，倘若不想（墙上少刻了‘记忆’）重生，很简单，只要在那次日落前躲避起来或睡过去——在日月交换的时间内不要出现或者不要有意识就可以了。下面还附加了落款日期，跟八年前的沙尘暴是同一天。”

他眉头紧锁：“也就是说‘沙尘暴事件’发生在‘每隔八年的夜晚’，‘遗忘墙’上没有说明怎样躲避“沙尘暴”？”

我迟疑了一下，道：“没有，无法躲避。”

“那后来爷爷奶奶怎么样了？”

“母亲把有关这座神秘小城的事情讲给了我父亲，我父亲又讲给了大家——但隐藏了躲避记忆重生的方法也没有告诉大家还有八年一次轮回的事情。大家都高兴极了，推荐我父亲做了镇长，开始在这里安家落户，小镇渐渐繁荣了起来，对于这帮事业无成、爱情失败、友情背叛的人来说，可以忘掉这些痛苦的事情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可是有一天，来了一个年轻的考古学家，他发现了那面墙，把上面的故事讲给了镇上的大家听，大家发现我父亲骗了大家，把我父亲绑了起来，要杀死他。小镇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伤害女性跟小孩，但是大家最忌讳被欺骗，逼迫我母亲带着我逃离那座无名小镇。我爸爸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我是你的未来，你是我的过去，不过从另一个角度说，你是我的未来，我是你的过去’。后来我听说那个小镇的人如愿地失忆了，是全部失忆了，但那个考古学家却离开了那里，过了几个月以警察的身份再次回归到了那座小镇，想要统治大家配合自己赚钱，大家自然不服从他的安排，他开始转变策略，想要先礼后兵，在小镇建学校，建医院，教大家自己在外面的世界学到的事情，小镇开始有了电，有了车子等高科技的东西。当一个单纯的群体混入一个不单纯的个体，很快这个群体就不会再单纯了。而且小镇由于警察的出现，有了贫富差距跟各种制度，与外面的世界别无二致。渐渐地，‘失忆小镇’开始有了暴动，可是没关系，反正小镇有医院跟警局了。小镇的居民开始自相残杀——这恰恰是警察所希望的，他想等到小镇的人寥寥无几几乎没有了的时候他就把这里的事情宣传出去，建成景区之类的，或者高档娱乐项目，‘想要失忆吗’、‘想要逃避吗’，快跟我来吧。警察把小镇的事情泄露了出去，想要把这里开发成景点，但是没有人信任他，都觉得他疯了，他也渐渐忘了这里的一切。”

（5）

“然后呢？”我不再哭泣，身子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发抖着，好像在听故事一样。

“‘失忆小镇’再次成为了荒漠，我一直记得父亲是在这里死的，而且说过的那些话，我都刻骨铭心。母亲后来因病去世了，我觉得我一定要回来，我叫上了我的一些亲戚朋友还有我最爱的你跟你妈妈再次来到了小镇，其实我刚开始并不希望带你跟她也来到这里，但是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那一次回来在他们看来是可有可无的旅行，在我看来是视死如归的使命。”再次回来的时候小镇东面的那面墙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全被刮干净了。我跟他们讲述了墙上的、有关失忆小镇的故事，隐藏了躲避记忆重生的方法跟八年一次轮回的事情。他们来到这里之后听了我说的话并不相信，接结果像中了邪一样，原先只说看看就走，却都留了下来。‘失忆小镇’慢慢又有了生气，我却想到了八年轮回的事情，于是就赶走了她，派我最得力的助手护送离开，剩下的日子里我骗大家留纪念，让所有人把自己的一些美好记忆告诉了我 ，我把大家各自的名字还有一些记忆刻到了这面墙上。唉，我实在……算了，我都告诉你吧。后来那个助手回来了，告诉我外面的世界发生了沧海桑田的变化，不仅仅是高得离谱的房价，还有人与人之间越来越敷衍的交际及各种勾心斗角，各国都动荡不安，危机四伏，似乎大战一触即发……而这座失忆小镇成了唯一的净土。我问她怎么不把你妈妈带回来……他说……他说你妈妈已经去世了。”

“不，不可能……怎么可能……你这个大骗子，刚开始说她消失了，又说被你逼走了，现在干脆告诉我她已经死了？不，不会的……我脑袋里连她的模样都没留下，你告诉我她死了？她死了？”我有些愤怒，眼前的男人到底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呢？

“那面‘遗忘墙’上的故事我本来的意图是希望大家留下些美好的回忆，结果适得其反，大家知道外面的消息又联系到墙上的故事，发现不管哪段都是难忘的，他们疯了一样打算离开小镇，去救助城市里的、自己的过去的记忆。我其实很不想他们出去，可是有没有办法，然后又有很多人到来，离开，这里经历过兴盛后逐渐走向衰落，出去的人越来越少，而且大都被当成疯子了，最后这里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我不知道的是，我助手背叛了我，他将失忆小镇的事情说了出去，已经成为警察的当初的那个考古学家再次来到这里，他要这里的一切，要我交出这里的一切。儿子，我把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了，你这下可以相信我了吧？”苏小飞的眼睛里竟然流出了泪水：“这回，你相信我了吧？”

我突然有点觉得好笑：“相不相信又有其他的意义吗？在我的世界里现在只有你的存在，无关好坏。不过我脚下这具白骨是谁的呢？”

“你必须相信我我才能回答你。”苏小飞回答道。

“好，我相信你，你说吧。”

苏小飞的嘴角突然上扬了：“其实，这具白骨就是你的妈妈。”

“你他妈……说什么？”我从地上站了起来，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在跳跃着。

“我说，这具白骨，就是你的妈妈，而且是我亲手杀的。”

“你简直不是人！”我的头有一种被撕裂的疼痛感：“你是不是是要逼疯我？”

“没错啊。”苏小飞还在微笑着：“因为我们两个只能活下去一个人。”

我朝小镇的西面跑了过去，警察的尸体还躺在那里，他翻了警察的衣服，发现了另外一把手枪，而此时，苏小飞也赶了上来。

（6）

儿子他举起了枪，真好，我想，我快完成妻子的遗愿了。

“怎么，你要打死你老子吗？”我继续挑衅着。

“您是这样的人，我不配做您儿子。”

“其实有关‘失忆小镇’还有两件事没跟你说。其实我们谁活下去都不重要，但是我想这些事情你一定要知道。”我顿了顿，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缓缓开了口：“第一，‘失忆小镇’的失忆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你丢掉了所有的记忆所有的过去，这并不是免费的，代价是你很快会由于逃避而失去灵魂跟肉体，也就是说，那些经历过‘失忆小镇’失忆的人，不出半年，就会彻底消失掉。那些人自以为是，觉得失忆是一种轮回一种解脱，殊不知失忆更是一种失去，一种毁灭。第二，你问我有没有逃避‘沙尘暴轮回’的办法，有，‘失忆小镇’的失忆只是限于这座诡异的小镇，如果你不在这附近，就不会被失忆。这下你知道为什么我说，我们两个人只能活一个了吗？”

“因为经历过失忆的人都会死，包括你我，而避免失忆带来死亡的办法是杀掉一个人，所以你杀掉了妈妈，而我如果想要活下去，必须杀掉你。对么？”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恩，对了一半。并不是杀掉任何人都可以避免，而是只有杀掉自己最亲近的人才可以避免，所以我杀掉了你妈妈，你要杀掉我。”

苏佑卿瞬间泪流满面，把枪扔到地上，边哭边说道：“我做不到，我不可能做到……”

“你做不到，但是我可以做到。” 我走过去把枪上了膛，递向他：“我杀了你妈妈的时候是她求我这样做的，因为她也清楚我比她更有能力抚养好你，所以我跟她必须死掉一个，而且我们都太爱对方了，哪一个死掉，另一个都要背负一辈子的痛苦却又不能再次经历‘失忆小镇’的失忆。而你，我亲爱的儿子，你必须活下去，不然你妈妈的死就太可惜了，所以，你必须杀掉我，我可做不到看着你消失掉。”

他的身子又开始颤抖了：“不，您是我的父亲，您是养大我的人。”

我挑了挑眉毛：“但我杀了生下你的人啊！要知道她知道要被我杀死之前的表情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了，哈哈哈……其实我根本不怎么喜欢她才杀掉她的，她那个小贱人又不干活又不会做饭，我怎么会喜欢她呢？你这个王八蛋儿子也只是个未婚先孕的产物，不听话还很懦弱，你不想活那还是去死吧！”

枪被他一把抢了过去，他举起枪后退着：“您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我没要逼你，任何人的任何选择归根结底都是自己的，包括那些来‘失忆小镇’的人，既然你不想活下去就别活了，我不想要一个连争取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的儿子，那么，再见了。”我掏出了口袋里另一支枪。

（6）

“砰”……失忆小镇中想起了响声，紧随其后的是尸体倒地的一声闷响。

八年后的这一天，一个男子再次来到了失忆小镇，远方，是一轮缓缓消失的太阳，他对着将要消失的太阳举起了手枪，瞄准了自己的太阳穴，毫不迟疑地扣下了枪的扳机。

空旷的荒漠中只留下了黑暗，当然了，还有一丝将阳光取而代之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