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虚录||生而为美人

她多想做那个“丑阿青”，可以陪着东方青的“丑阿青”，一生一世。

一

落月城最近在传言，三日后，落月城第一美人月婵要在城中的青玉台上献舞。

说月婵是落月城的第一美人，却从没有人见过她的容貌。因为她总是带着面纱，正因为这种如镜中花触不到的神秘，加上柔美轻盈的身姿，第一美人的称谓还是非她莫属。

东方青坐在茶楼里听着人们讨论月婵，嘴角微微一笑，心想，我倒要看看这个第一美人到底是什么样。

东方青是个游人，近日到落月城游玩，一来就听到城里的人在说这个叫月婵的女子，不禁激起他心中的好奇。

三日很快就到了。

一大早青玉台就被人围得水泄不通。东方青费了半天劲才挤了进去。

“听说这个月婵姑娘比月光温柔，比貂蝉还美呢。”

“是呀，只是没有人见过她的样子，听说这次献舞，是为了寻找意中人呢，只有那个人能够一睹芳容，只是不知道她的意中人应该是什么样子？”

“那也轮不到你，哈哈。”

月婵还没有出现，底下的人就纷纷开始讨论。东方青听着他们的谈话，摇了摇头。

突然，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只见一个宛若仙子的女子缓缓从天而降，良久，大家反应过来月婵出现了，才发出了欢呼和鼓掌声。

月婵一袭白衫，青丝墨染，轻纱遮面。装饰并不多，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她轻移莲步，舞起水袖，伴随着水袖的舞动，天空竟飘下阵阵雪花，而片片雪花还带着幽香！在场人无不惊叹。只见她时而紧蹙双眉，时而双目紧闭，又若有所思，舞姿包含无穷深意。

所有人都只惊叹于她的舞姿，只有东方青，他觉得月婵的舞蹈里有故事。

真是个特别的人，他心想。

是夜，东方青悄悄来到月婵的住所。就不信见不到这个女子摘下面纱。

只是，他感觉身体被重重一击，头晕眼花，随即被扔到屋里的地上。

“鬼鬼祟祟干什么！”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

东方青这才看到，是月婵。

“你这么粗鲁干什么，还第一美人呢，我看是第一女粗鲁。”东方青龇牙咧嘴的揉着肩。

“被我打过的男子无数，你还是第一个这么形容我的人。”月婵笑了，她说话好听，笑也好听，转而又严肃起来，“说，半夜鬼鬼祟祟到我这里干什么！”

“说就说，我不过是想看看你这个第一美人到底长什么样。”东方青一骨碌从地上起来，理直气壮。

“那我劝你赶紧走，不然一会腿怎么断都不知道！”月婵轻轻坐着桌前，把玩着手里的杯子。

“难不成你还会武功?”

“整天被你们这些人骚扰，不会点武功能行吗？”

“哎，你说你今天的舞蹈里有什么故事啊。”

“你看懂我的舞？”月婵猛地回头盯着东方青，盯的他犯怵。

“也没全看懂，就是觉得有故事。”他挠了挠头，眼睛不知道该看哪里。

“你走吧，我不想和你说话了。”月婵摆摆手。

东方青走后，月婵陷入了沉思。

二

“阿青，以后你就是月婵了。”月婵又梦见了那个白发老妪，莲花婆婆。

阿青，月婵，阿青就是月婵。

阿青曾是城北村农户家里的女儿，日子简单温馨，父母对她很好。唯一的遗憾就是，阿青的左脸有一块疤痕，生来就有，那疤痕鲜活、明显。

阿青小时候，总是被周围的孩子叫“丑阿青。”每次她哭着回家，母亲都会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告诉她，阿青一点也不丑，阿青一直是个美丽的小姑娘，长大后，疤痕就会消失的。

只是，随着阿青的长大，疤痕没有消失，父母也病逝了。

一时间，阿青失去了最亲最近的人，她痛不欲生，以后再也没有人说她是个美丽的姑娘了。周围的人更加肆无忌惮的欺负她。

一天夜里，村里有孩子为了吓唬阿青，点着了她家的房子。幸好她逃了出来，只是唯一安身的地方也没有了。

失去所有的阿青顿时生无可恋，当晚便投了村外的河。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躺着一间温暖的茅草屋。

“小姑娘，你醒啦？来喝点粥。”一个白发老妪满脸慈祥的对她说。

阿青得知被人救了，起身便往外走，她不要活着。

“死很容易，只是，你忍心让疼爱你的爹娘九泉之下也不安心吗？”老妪的声音很轻，却让阿青停住了脚步。

“我这样活着，爹娘也不会安心的。”阿青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可以活的很好。”老妪说。

“你不要骗我了。”

“试一试不就知道了？我莲花婆婆可从来不骗人的。”

从那以后，阿青便和莲花婆婆生活在一起，莲花婆婆教她步态，教她说话，教她琴棋书画，教她跳舞，教她武功。一天天过去，阿青再也没有寻死的念头，她变得越来越美，除了那张脸。

“阿青，以后你就是月婵了，比月光温柔，比貂蝉还美，而且，你还会遇见一生所爱。”莲花婆婆依旧慈祥。

当月婵第二天醒来，莲花婆婆已不见踪迹。只有一封书信：月婵，你是个善良而美丽的姑娘，你该去经历你的人生了，你一定会遇到一个人，他不在乎你的容貌，只在乎你的人。婆婆不能一直陪着你了，不要找我。

月婵握着书信哭了三天。

她离开了那座让她重生的茅草屋，离开了萍水相逢却带她如亲人的莲花婆婆。

三

月婵去过许多地方，没有人不被她吸引，更有人愿意为她上刀山下火海，花重金博她一笑。

只是，每个人都说爱她，却在她摘下面纱后，落荒而逃。

月婵苦笑过后，继续去下一个地方，莲花婆婆说她会遇到一个真心爱她的人，那个人在哪里呢？

四

这一日，月婵走在街上，东方青又跟在后面，不料被月婵一脚踹倒。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粗暴。”东方青再次疼的呲牙咧嘴。

“你行为不光明磊落，我自然要打你。”

“我想光明磊落，只是你太冷漠，不搭理我，你忘了前天你买花，我和你说话，你看都没看我一眼，还有那次，你走在路上，我笑脸相迎，你还是不看我一眼就走，还有——”东方青话没说完扑向月婵，一个花瓶掉了下来，正中他的头部，只见他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躺在月婵的房中。

“你醒了？醒了就走。”月婵淡淡地说。

“你这个人怎么不知恩图报啊，要不是我，今天砸的就是你了。不过，你不是会武功吗？怎么花瓶要砸你你都不知道。”

“我……我的武功也只是防身用的，哪里有那么厉害。”月婵一阵结巴，其实在花瓶要砸落的时候，她竟然在认真听东方青讲话。

“那好吧，看在我今天为你受伤的份上，你还不去准备点烧鸡、红烧鱼、狮子头什么的。”东方青顿时滔滔不绝，感觉气氛不对，眼睛对上了月婵的眼神，声音瞬时低了下来，“那，白粥也行。”

“什么都没有，赶紧走。要不是你跟着，我能遇到砸下来花瓶吗？”月婵说。

东方青不知道说什么，慢腾腾起身，要走。

“等等。”月婵叫住东方青，将一瓶药给了他，“这个治疗受伤很有效。”

东方青感觉备受恩宠，拿着药瓶就跑了。

这个人真有意思，月婵想。

五

从那次以后，东方青没事干就去找月婵。

开始不受欢迎，慢慢月婵也没有那么烦他了，两个人开始聊天，游玩。

东方青是个幽默的人，总会将月婵逗笑。

月婵也会静静弹琴，东方青听得认真，四目相对的时候，有些不知名的情愫在两人心中暗暗生长。

那日，他们月下饮酒，谈天说地。

“你不是来这里游玩吗？这么久了怎么不走了。”月婵饮完一杯酒问道。

“因为你啊。”东方青盯着月婵，她的脸一阵发烫。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她没有拒绝。

当他的手伸向她的面纱时，她一下站了起来，转身就走。东方青的手僵在半空中，半饷，他收回手，猛地灌下一杯酒。

那一夜，两个人都失眠了。

以前，月婵会用摘面纱来确定一个人的真心，只是对于东方青，她却拒绝了。

是害怕，害怕万一摘掉面纱，东方青也会离去，她捂着自己跳动的心，在想，是爱上他了吗？

六

自从那晚月婵拒绝为东方青摘下面纱后，东方青一连几日都没有来。

大概是走了吧，月婵想，走就走吧，又不是没有经历过。

这时却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月婵，开门呀，看我给你带什么了。”是东方青。

月婵打开门，看到东方青提着两条鱼。

“这是我今天专门去抓的鱼，很新鲜呢，我们中午喝鱼汤！”东方青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两个人坐在桌前，鱼汤已经做好。

“快尝尝我的手艺。”东方青给月婵盛了一碗汤。

月婵却没说话，良久，她问东方青，“你想不想听个故事？”

东方青点头赞成。

月婵渐渐陷入回忆，将那个阿青的故事讲给了他，将月婵就是阿青的经历也讲给了他。

“所以，你是怕被我看见你的容貌吗？”东方青握住了月婵的手。她没有说话。

“如果我说，我不介意，你会相信吗？”东方青继续说，月婵依旧没有说话。

“我承认，一开始听到城里人关于你的传说，我只是好奇。可是后来，我发现那不是好奇，是想了解你。我看到你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姑娘，你虽然冷漠，可是你看到乞讨的人会去帮助他们，遇到流浪的动物会充满爱心，你虽然打过我几次，可是看到我受伤也会给我上药，我喜欢你，喜欢你说话的样子，喜欢你弹琴的样子，喜欢你跳舞的样子，我喜欢和你待在一起的感觉，我一直觉得第一次见你，你的舞蹈里是有故事的，你看我们的名字，都有一个“青”字，这不是缘分吗？……”东方青依旧在说，月婵的眼睛却湿了，两行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这时，外面响起了砸门的声音，以及几个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月婵是落月城的第一美人，有多少人想要得到她，只是她的冷漠惹怒了城里的一些人。今天，便是有人来报复了。

转眼间，几个人已经进来了，屋里很快被砸得一片狼藉。

原本月婵的武功对付这几个人绰绰有余，只是东方青不会武功，她一边与几个人周旋，一边还要护着东方青，很快，东方青就被打到，而月婵也被撕开了衣服，见月婵要被非礼，东方青努力爬了起来冲那几个人去，厮打中，有人拔出了匕首，刺进了东方青的身体，他渐渐倒下。

见出人命，几个人跑了。

月婵扑了过去抱着东方青，哭着问他怎么样，由于经历过刚才的撕扯，月婵的面纱已经不牢固，从脸上渐渐滑落，而她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东方青微微一笑，伸手去摸她的脸。气息微弱地说：“一点也不难看，我喜欢。”说完便昏死过去。

月婵请来了城里许多名医，每个人的说的结果都一样“准备后事吧。”

她握着他的手，呢喃着：“你一定要活着，我再也不逃避了。”

只是，东方青却醒不来了。

看着他冷却的身体，月婵眼泪都流干了。

七

许是熬太久了，月婵不知不觉昏迷在地。

朦胧中，她看到了莲花婆婆，依旧一脸慈祥。

“想不想救他。”莲花婆婆说。

“我想救他，用我的命换他的都可以。”月婵声音哽咽。

“那么好，我让你恢复仙力，恢复美貌，你的仙力可以救他起死回生，只是，救活他之后，你也要离开这里了。”莲花婆婆一字一句，月婵却听不懂。

“你以后会懂的。”莲花婆婆的身影渐渐模糊。

月婵醒后，摸着光滑的脸颊，在想，刚才是做梦吗？她找到铜镜一照，果然镜子里是一张完美无瑕的脸。

那么，莲花婆婆真的来过。

她将仙力输送到东方青体内，他的身体逐渐有了温度，呼吸平稳。

东方青，你没事了。月婵默念着。

她的眼睛一刻不离东方青，她要记住他的样子，深深地记住，她要再看一会，因为从此，他们无缘再见。

月婵感觉身体不受控制，越来越轻，飞向天空，她要回去了。

再见了，东方青，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八

月婵本是天上的仙子，因为犯错，被贬下凡间，她不仅要失去美貌，也要在遇见心爱之人后离开，这些都是命数。

她拥有了至上的法力和从小心心念念的美貌，人却是孤独的。

她多想做那个“丑阿青”，可以陪着东方青的“丑阿青”，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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