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要换季时候，将春季的毛衣，厚风衣洗掉， 晒好，收到衣橱里。再将夏天的衣服拿出来。
打开衣橱的时候，发现衣橱已经装不下了——很多年以来，在每个换季的时候，我必须要添些新衣物。已经成为了习惯。实际上，真的不缺衣服穿，也想过，不要买了，早就够了，再买是浪费。然而今年春天，我的想法又变了。三年前，我失去母亲，去年冬天我失去父亲，成了不折不扣的中年孤儿，眼看着生命也只是向死而生，为何不善待自己一些呢？我生平并不爱奢侈品，也无其他特别花钱的嗜好，只一头，爱美丽衣服，爱穿上美丽衣服的那种感觉。我在这人世间的日子越来越有限了，为何要克制自己的爱好呢？为何不每一天都美美地过呢？
于是今春，一口气买下浅蓝，米白，深粉三件旗袍，一袭金色绸缎风衣。并不贵，我只是单纯地爱上它们的好看。
于是，我得衣柜越来越满，满到要溢出来，必须要做清理了。
昨日下午没课，我清理旧衣。以前并不怎么喜欢的大衣，两套当时因为廉价买的裙子，十几年前的羽绒服，这些都毫不犹豫地装在袋子里。但是有三件衣服 ，却让我犹豫起来，一袭一件很贵却已经发白的花色不再明朗的绿底白花的裙子，一袭白底蓝色小花大摆及地长裙，还有一件黄色黑波点的收腰大衣。
第一件裙子是有一次去商场逛逛，并无一见钟情的裙装，但又不想空手而返，看来看去，只这一件还算可以，穿上以后，也还好，价格很贵，但一时冲动，也就拿下了。算不上特别喜欢。现在有些不想扔掉，是因为当时花了近二千块钱，就这样丢掉，有些可惜。但是犹豫再三，还是扔掉了，因为往后余生，我不会再穿了。
第二条裙子曾经是我最钟爱的裙子，淘宝买的，290块钱，v领，收腰，大摆，白底，蓝色小碎花，浅淡素净，极显腰身，我曾经爱上穿上它的自己。对我而言，它与我的一段宝贵岁月有关，那段岁月，我自低谷中奋起，满满都是正能量，眼里有光，心里全是希望。我不舍得它，也是不舍得那段岁月。于是再试一下，十年体重基本未变，但是眼里已不复有喜悦的热切的光，下额处开始下垂。每日照镜子，总觉自己已衰老，但又不知老在哪里。看了前日女儿成人礼与她合拍的照片，又看了十年前与她的合照，方知老在哪里——其实脸型未变，但眼神已变，没有了洋溢的希望和喜悦，是一种命定之后的安宁不抗拒，或说无奈。于是还是放弃了这条裙子，一是它的确也旧了; 一是我即便能再穿上它，也不可能是那个满心欢喜满心希望的我了，也不可能再回到满心希望的时候了; 一是它太用料太多，太占地方，虽然不舍，还是舍了。
那件黄底黑色波点的大衣，也与一段岁月有关，是我最喜欢的大衣之一。明艳，修身，十一月初，秋意浓的时候，穿着正好，保暖，压风。那一年穿着它去参加一次学术会议，临行前，领导盛赞。它挂在衣柜的角落，一晃也有近十年了。去冬今春我还是想买一件大衣，但没有合适的。我将它放在手中，看了又看，因为是厚衣服，质量也好，即便旧了，也依然挺括，现在再穿也不嫌鄙陋，而且保暖，且我喜欢它的款式，如果今秋再买不到心仪的，这一件还是可以穿的。于是终于留下了。
站在人生的中途，收拾以往的旧衣服，就像看见往日时光，看着曾经痛不欲生的自己，看着自低谷崛起的自己，看着慢慢变老的自己。年轻的时候，未来仿佛有无尽的可能，心中充满热望。现如今，未来已经清晰可见——一生也就这样了。回首来时路，才发现自己经历了那么多，有过那么多故事，成就了如今不再有野心不再有大悲也不再有大喜的自己。
你有没有收拾过旧衣，有什么样的心境，在这在这春花烂漫的四月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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