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顺着黯淡的屋檐滴落在静谧的竹桌上，蜀生借这明净圆月，诵着君子经纶，母亲坐在身旁，听着圣贤之道洗涤着凡俗朴衣。
为了能让儿子早起上上私塾学堂，自己也只能多加班了，那些衣服被汗浸的又硬又臭，还有小孩的尿布，起先，蜀母几日未曾进食，见到脏衣服就像吐，时日一长，也就慢慢习惯了，蜀生每每见此于心不忍，只能更加用功读书。
“今日，我问过朱老爷，他让送少爷一起去私塾学堂上下学，这样一来你可以挣点外快，也能听听课！”蜀母的这句话打破了入夜的寂静。
“真的吗？太好了，这您就以后可以少洗一些这肮脏的衣服了！我也能上私塾了！”蜀生放下手中的书，依偎在母亲身旁。
“私塾是要上的，但衣服是必须要洗的，以后还要多洗！”蜀母反驳道。
“可……”
蜀母停下了手中的活，转头看着蜀生，月光下的眸子写满了缘由，蜀生刚要驳回，却被阻拦。
“子夏曰：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开始！”蜀母曾在书香苑中干过杂活，固然会吟诵一两首。
“ 子夏曰：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希凡接着背道。
初夜就随着书生散去，堆积如山的赃衣也被处理完了，蜀生躺在竹床上，盯着如墨的星空，心里想着明日如何与绣娘交代。
次日，太阳还未上班，蜀母已经起来了，早早的收拾好蜀生的行囊，为了工作方便，朱老爷让蜀生搬到府里住。
这朱老爷，原名为朱元，喜欢赌博，所以跟他一起赌博的便开玩笑的称他“大三元！”
朱元，一前清时便混的风生水起的人物，祖上传下来千亩良田，革命时为军队提供粮草，混得几把把家伙，同样做东家的有人加入了军队成为了伟人军阀，有人一朝马死黄金尽，尸骨无存无人问，而他却生的聪明，变卖了祖上良田，换得万两黄金，回到青幽镇做起了医药生意，几份运气，几份本事，半年间便日进斗金，又讨了几房太太，过起了小皇帝般的日子。
膝下育有九子五女，蜀生要伺候的便是60大寿时与九姨太得来的小子，老来得子实属不易，自然疼爱，取名为“贵娇”。
曾经被父亲遣出打工数月，明白出门人的甘苦，明白钱财的不易，致使他吝啬小气的性格，财路宽广，不喜欢与人交往，只知道进不知道出，曾因朋友少还一块大洋，扬言与他生死不见，那朋友便还了他一块五，并说到“剩下的给他做成钱匣子，以供他死时好将钱带走！”闻者未曾不觉其荒唐。但是他公私分明，货真价实，对于交易这一方面直爽了当，很多人还是愿意和他共事的。
平日在家的他也是一度节俭，每月花销是精打细算，只有缺没有余，故他的太太除大太太是革命夫妻一样，别的要么是送来抵债的，要么是图他年龄大还家财万贯。可是在获取万贯家财之间她们过的可是以前的甚至不如以前的生活，家中有产业的还能花花嫁妆钱，没有的便只能想尽法子从大三元身上刮钱。
九个儿子之中苦的便是老大老四老七，老二已经成家凭借着良好的基因有了自己的产业，老三去西洋读书了，老五老六因长期肚子没有油水去坝上捞鱼不幸落入河中而亡，此事之后朱老爷的钱袋便送来了很多，老八则看透了府中争夺家产的丑恶便出家了。
老大老四老六，三人各长彼此三岁，少年时他们比读书用功，比艰苦朴素，比孝顺贤良……成了他们母亲手里的工具，成年时，朱老爷则继承父亲的套路让他们出门各处旅行，三年后混的好的便继承家业。
不久便被刻薄的父亲逼的丧心病狂了，他们三人互相伤害，互相为难，都视彼此为仇人，视父亲的家业为终身奋斗目标，最终被彼此迫害而死，而贵娇则是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的胜利者，以此可知当年清宫的皇室夺权有多恐怖！
朱老爷是做生意中的佼佼者，为人父亲中的失败者。
一缕翠烟起，两处黄鹂醉。
在这缕炊烟之下，蜀亲正在拉着风箱，烧着灶火，在做一家人的饭菜，蜀生被这人间清欢熏醒了。
走到泵前打了一盆水放在竹桌上，眼睛盯着盆里的自己，又用手撩起些水打在脸上，感觉真爽。
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水珠，便看到屋里的桌上收拾好的行李，问道“今日便要离开吗？”
“是的，以后你就不用回来了，朱老爷让你去住在那儿！”正烧火的母亲便回答道。
“那何时启程？”蜀生追问。
“早饭过后！”蜀母说，蜀生顿时不悦便跑下台阶。
“阿妈，我有事，马上回来！”蜀生说道。
“早点回来！”蜀母知道蜀生要去与绣娘道别，也知道他们的约定。
蜀生跑到老杨柳下，面对两条路犹豫不决，他的时间只能够去一条路，他静心思考，这个时候估计绣娘正在用早饭，“对，就这条！”
蜀生向左边跑去，一路未敢停缓，在一户人家前停了下来，喘着大气，顾不得礼仪，破门而入寻道“绣娘绣娘！”
里面传来一个声音“绣娘刚走，她作业慢，早早的去绣房了！”那人便是绣娘的母亲。
“刚走？”蜀生失落的说道。
“蜀生，你阿妈近日身体如何？”绣娘母亲又问道。
蜀生没有理会，转身便跑，兴许还能赶上，赶到老杨柳旁，便看到了母亲拿着行李和两个窝窝头而来。
母亲老远便喊到“蜀生别去了，来不及了，改日我再向绣娘解释！”
自古忠孝难两全，蜀生只好作罢，乖乖的跟着母亲下了山赶往小镇。
运气正好，在村口时遇到了一驴车正好去镇上，母子二人便乘车而往。
道路崎岖难走，一路上颠颠簸簸，颠掉了许多物品，却就是颠不去，蜀生的愧疚，这种感觉若干年前，曾在他父辈身上有过。
说来便是奇怪，小孩子的诚信是人这一生中最强烈的，一旦许诺便决心要完成，若没有完成便会报憾一辈子。
车上蜀生想了当时应该做的一百种方式，“为什么不给伯母说清楚，让她带话”，“为什么不早早起床！”“为什么不留下一纸条！”…………
想着想着他哭了，紧紧的抱在母亲的怀里，嘴里不停地说着“阿妈，你一定叫给绣娘解释清楚，你一定要，一定……”
看着儿子这般自责，蜀母安慰道“阿妈一定会的，一定会的！”
“呜呜呜，我我不能不遵守这诺言呀！我不能失信于人啊，那样我会痛苦一辈子的！”
那日在车上蜀生不知流了多少泪，只知道母亲的外衣湿了，只知道驴夫也为此感动，流下了久违的眼泪。
微风酣绿树，午日思蜀生。
绣娘望着床外的艳阳，漫不经意，心里好生奇怪，平日里不到这个时候，那小蜀生便就来了，可今日迟了有几个时辰，莫非是文章没背过被过被伯母扣了下来。
今日绣娘早早的忙完手中的活，并未回家而是沿着杨柳书而上，来到了蜀生家里，只见家门紧闭，桌椅收回，心中自是有气！
嘴里不停抱怨“这臭书生，说好的离开时要来，道别，却失约！什么君子！就是老母猪！”
又寻开一根未烧尽的火棍在门口写道“小书既生失约，小绣娘今后便不与之相见！”写罢便扬长而去。
一路上不知讲了多少怨言，不知许了多少惩罚。
回到家中，便生气的踹了一下大门，皱着眉坐在床下的小凳上不语。
“怎么了？又叫老绣娘责罚了？”母亲询问道。
小绣娘并未回答。
“你这女娃，人家老绣娘也是好意！”
“不是！”小绣娘喊到。
母亲也大概知道了缘由，又说道“今日小蜀生来了！”
“他来干嘛！”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来找你的，我问他，也不说话！”
“何时？”小绣娘问道。
“就今日你刚走时！”
小绣娘恍然大悟，转怒为喜，又嘀咕道“这小蜀生果然没失约。只是有急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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