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祠堂里设有戏台,台前有空地,空地是用来摆放凳子的。一听到有剧团来村里唱戏,邻里之间必定相互告之,并结伴相约去祠堂放置凳子。
大家说说笑笑地提着凳子,还不忘带上草绳。如果运气好,就能抢得较好的席位,安放好凳子后,并用稻草绳把相邻的凳脚绑牢,绑得妥妥地,人们才放心地去家。回首望一眼摆放好的凳阵,参差中却透着有序,质朴无华且温暖入心。
唱戏连着三天、五天或者七天。三天太短,稍纵即逝;五天,就尽兴了;如果是七天,更好不过。唱戏第一天是没有日场的,但是夜场有庆寿,会撒糖果,村里绝大部分孩子都会到场。
戏开场前有三通鼓。头通鼓,鼓声彻彻,我已按捺不住激动澎湃的心情,尽管面前还摊着作业本,手中握着的笔已经不知所写。二通鼓,鼓声隆隆,如惊雷响彻天地,我的心好似雷雨疾扫瓦片,雨水冲刷浇铸之处,片甲不留。三通鼓,鼓声咚咚,似战鼓擂起,铿锵激昂。我把笔一收,似离弦之箭飞将同去。
吾本热闹喜庆之人,怎能长期埋在作业堆的苦寒之地。一到戏场,方始觉得如沐春风,如临云端。小伙伴们紧挨着坐着,嗑瓜子聊天看戏。偶有小伙伴会前来询问:“寒假作业你写了多少?”我会狠狠地捏她的手:“叫你别提这事儿的!”
村里请来剧团唱越剧,各家也会请亲戚来作客看戏。又逢年关,好客的主人张罗着饭食招待客人,忙得不可开交。孩子们也把祠堂里的座位主动让给长辈和亲戚。
戏看了一两天后,也把写寒假作业这事儿抛到脑后了。我嚼着甘蔗跟随小伙伴们拥到戏子的化妆间。碰到她们闲时,戏子们会帮我们在眉心点上颗朱砂,甚至会帮我们涂上红艳艳的口脂。当然,帮我们做这些的戏子通常都是跑龙套的。
尽管小,我们也能看个眉眼高低。正旦和正生的化妆室,我们是不敢去的。一是她们忙,我们也不好去打扰。
当我们在台下认出帮我们画眉心的“太监”或“小兵”时,我们就特兴奋,会挥着手向她们致意。
日场在午后一时左右开始 。吃完午饭,我就去清洗几颗荸荠。掰去荠头后晾干。然后装在左兜里,鼓鼓囊囊的,在侧边晃荡着。右兜揣着一把可以折叠的铅皮小刀。(对,儿时,我就是个带刀的女孩。)薄薄的刀片,用来削荸荠轻巧灵活。看似锋利,实则伤害不了自己。
边看戏,边削荸荠,沁甜的滋味,口中芬芳,久久不散。也有小伙伴相互交换小零食的,我一点儿也不吃亏,因为荸荠便宜啊!
一场戏下来,左兜空了,低头一看,脚下似下了一层白白紫紫的雪。我用小手绢擦干净手和小铅刀,小刀折叠后又揣入右兜。一边在咿咿呀呀的唱腔中失神:戏中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离别和相逢,为什么他们又会有不舍和喜悦。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