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富贵师傅在庄稼地里干的这种事,在我们厂根本不叫事。
我们的厂书记刚调来的时候,曾在大会上对此行为进行过严厉批评,他以为一把手,也就是我叔,那个表面看上去非常正经的家伙,会对他的表态表示支持。
厂书记很清楚,企业以生产效益为主,一切发言都应当以这个为中心,但是自己刚来,对生产效益发言,容易引起我叔的误会。说zhengzhi思想吧,全是一堆冠冕堂皇的陈词滥调,再说在企业里搞那玩意还要花钱,自己一来就伸手要钱肯定不妥。说职工文娱?那是工会的事情,虽然从归属上,他也能管工会,但毕竟还有工会主席在,一来就插手,不是树敌嘛!想来想去,最后决定,就说说单身汉们的生活作风问题。
厂书记用极其严肃的声音讲完后,整个会场静悄悄地,有些尴尬地看向了我叔,希望能得到他的一点支持,结果我叔也闷着头,不为所动。
会议主持一看这种情况,也不敢带头鼓掌啊,只好进行下一项,请厂长发言。
我叔开始发言,我叔啥口才?两个小时讲话不看稿子的主儿啊。
他从厂里生活工作环境差,讲到光棍单身汉的不容易,讲到食色性也的人之本能,最后总结说,强J绝对不行允许,谁敢干那事,就上交有关部门,但双方自愿,那是个人私事,我们不干预,不过,不管你有多大能耐,有多强壮的身体,也不能因为这事迟到早退。因为迟到早退,会影响生产,会影响产量,会影响国家建设。
这就是口才。
我叔讲完话,整个会场,除了厂书记一人,其他人全都鼓起了掌,甚至有的职工都站起身,叫起了好来。
会议结束,厂领导和职工代表还合影留念,那次的会议叫“放开手脚,大干一百天,全厂动员大会”。
对了,中间还有个环节,在我叔讲完后,有个职工站起来问,厂长,我想说两句话行不?
我叔很和蔼地点点头说,三句,可以说三句!
那位职工说,我先对厂长对我们的理解表示感谢,然后我希望工会多准备些套套,好几次去了没货领不到。
全场一起笑了起来,我叔说,还有一句是什么?
那人说,我就说两句,多一句也不要。
我叔点点头,对厂书记说,看看,多好的职工啊!
继续说富贵。
我说我在工会门口等他,然后挂了电话,结果左等右等还是不来,我正要再打过去,他却打了回来。
我骂,一分钟十块,你装了多少钱,敢弄这么长时间?
富贵的声音很消沉,他说,我就为这个找你的,这次耍脱了,钱不够了。
我笑道,别尼玛扯了,你又不是第一次了,还不了解自己?能搞几块钱的心里没个逼数?
他说,了解是了解,可是这次太心急了,把人裤衩儿给拽扯了,让我赔呢。
我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蹲在了地上。
这时,我看见了我叔。
我叔正从工会旁走过,他有个习惯,走路不太眼皮,即使别人跟他打招呼,也最多“嗯”一声,那副模样很有震慑力。
大概是我突然的笑把他惊动了,他抬头看向了我。
我看到他那副模样,决定笑得更夸张些。
真笑和假笑是有区别的,好比演戏和现实,演戏是装出来的,现实是自然流露出来的。
我叔低声骂了俩字,好像是什么蛋,混蛋?也许是荡,如果是荡,那就是yin荡。反正不管是什么,他骂完之后,就悻悻地走开了。
我觉得他应该是骂了我一句yin荡,因为确实,连我自个儿都觉得笑得有些变态了。
笑你妈个头啊笑!别笑了别笑了!富贵在电话那边喊,赶紧来救来老子,记得带上钱,五十啊!
这就是我师父富贵,明明做了臭不要脸的丑事,还不让别人笑,你piao就piao嘛,干嘛撕烂人家的裤衩?那地方山高路远,交通闭塞,买点日用品多么不容易?这点你难道不知道?
我骂,尼玛啊,你还有点当师傅的样儿没了?他妈的你是商量好的买卖,干嘛那么着急,还撕人家裤衩,你咋这么变态?你刺激完了,让老子买单?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
富贵大概已经预料到触及了我的底线,其实他是懂我的,我俩经常在一起喝酒,有一次他说,别看你龙上平时晃晃悠悠二赖子一样,嘴里不干不净的,其实你心里清亮着呢。
我最讨厌别人揣摩我了,我掩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装了这么多年的坏人,岂能容你把我看透说透?
我反驳他,我说你可拉倒吧,我是啥样的人连我自己到现在还没搞清楚。
他吧咂了一口酒,不怀好意地笑着不说话。
我问,你笑什么?
他说,你千万不要忘了,我比你大多少,我吃过多少盐?我走过多少桥?我喝过多少酒?哪个不比你多?
我打断他说,你说真话就没我多!
嗯嗯嗯!他猛烈地点头,这话你说对了,人这辈子,什么话也能说,就是不能说真话!不过你龙上也别装,你小子也是假话多,真话少!
我表示坚决不同意他的观点,结果他急了,说,有的人明明做了,还不承认,砂锅里煮羊头,眼蓝嘴硬。
我问他何出此言?
他说,你龙上平时不也经常说假话吗?比如见到有一点姿色的姑娘,你就说漂亮极了。比如你有求于我的时候,就说我有才,有品。
他确实说对了,所以我也就不再反驳了。
接着说富贵吧。
富贵听完我的叫骂,带着央求的口气说,哎差不多行了啊,咱俩还啥师傅不师傅的,老子请你喝酒的时候,你问啥老子没跟你说过?连我老婆啥样我都全盘告诉你了!压根咱就是哥们儿,对不对?哎兄弟,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我柜子里还有瓶好酒呢,你把我弄回去,晚上老子亲自整俩菜,你喝那瓶好的,我喝赖的,行不行?
我正要开口,就听一个女人在电话里喊,给钱不给钱,赔不赔老娘的裤衩?再不说明白,我可喊了啊!
接着又听富贵说,赔呢,这不正借钱呢嘛!
我意识到,这一单,我是跑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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