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脖子

一个月后，姐姐就结婚了。

这些天里，家里忙得团团转，布置姐姐的新居婚房，买家具，订婚花，贴喜字，虽然劳累，但大家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毕竟姐姐快到三十了，相了好几次亲，终于嫁得一个如意郎君。

姐姐那边也很忙，跟着姐夫一起拍婚纱照，订喜贴什么的，有时在家里想跟她搭上话都很难。

终于有一天，姐姐看我在无聊地看手机，于是对我说道：“阿健，你不是理发师吗，为我剪个头吧。”

我赶紧摆摆手，说我还只是发廊时的学徒，出师不精，怕毁掉姐姐的头发，姐姐却拉着我的衣袖，执意地说相信我，要快点看到她新婚的发型怎么样。

终于，我屈服了，我拿来一本婚纱发型的杂志给她看，让她挑选一个，她饶有兴致地翻着杂志，挑来挑去，指着一个韩式斜刘海盘发，我看了一眼，直呼说：“这有点难啊。”

“不难怎么显示出你的实力，快来吧，姐姐的头发给你做后盾。”

我扑哧地笑起来，随即叹了一口气，说我不保证效果跟杂志一样。我让姐姐坐在我房间里新买的理发凳上，拿起理发梳和鸭嘴夹，在认真地梳理姐姐的头发，我把鸭嘴夹小心地夹住头部厚厚的长发，然后开始仔细地修剪头发来。

姐姐的头发很柔顺，由于没烫过发，发梢并没有发黄变脆，而是一如既往地乌黑亮泽，我拿起尼龙圆发梳，细致地梳理着姐姐的头发，纤柔的长发像瀑布般撒在双肩上，我把她的头发轻轻盘起，露出了姐姐的脖子。

姐姐的脖子很滑，虽然年龄见长，却丝毫看不见一条脖颈纹，盘起头发后，上面的一些发梢垂落下来，让她的脖子有些痒痒的，长发垂落的脖子两旁里，则是姐姐那纤细的锁骨，显得她分外柔弱。

我一边剪掉脖子底部别出的发梢，一边用发梳梳理。记得很小时候，我发烧到三十九度，整个人昏沉沉的，姐姐给我探热后吓了一跳，由于爸爸妈妈都在出差，高二的姐姐只好背着我，出门去往医生的诊所里。

那是深夜两点钟，街道上冷冷清清的，只有橘黄色的路灯晕染了整条街道，夜空下起了毛毛雨，姐姐披上了一件浅蓝色雨衣，然后把我遮盖在里面，一路背着我迈向满是小水坑的路面，坑坑洼洼的水圈里，一直倒映着姐姐焦急的脸。

那天晚上，姐姐每走出十多步，就会回过头问我，“阿健，你觉得怎么样，身体好点了吗？”每当这时，我就会轻轻地嗯了一声，由于喉咙很痛，所以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姐姐的双手紧紧地按在我的屁股上，防止我向下滑去，雨声淅沥中，我能听到姐姐轻微的喘气声。

后来，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拍在我们的雨衣上，有些雨点甚至渗进姐姐的脖子，滑进了我的脸，我的嘴唇咸咸的，迷迷糊糊中，有些纳闷为何雨水是咸的，想了半天才知道，那是姐姐脖子上的汗水。

此时的姐姐，大概浑身湿透了吧，脸上大概全是雨水，但她却还是执着地向前跑着，为了我这个生病的弟弟。我迷迷糊糊地想着，虽然雨声越来越大，也愈加地冷，但在雨衣的遮盖下，姐姐的身体却一直很暖和，我小心翼翼地挪动起我的手，轻轻地擦拭掉姐姐脖子上的雨水。

那一天，姐姐背着我，走了一里多的路，才来到医生的私人诊所里，姐姐拍着那防盗门，不断地喊着：“医生，快来救救我弟弟。”喊了许久，终于看到穿着睡衣的陈医生打开门来，他看到一身雨水的姐弟俩，赶紧让我们进门来，为我输液吊起点滴，而姐姐，则整个人瘫软在沙发上。

陈医生为我输好液后， 就拿来一条毛毯过来，递给浑身湿答答的姐姐，姐姐却拿着它为我擦拭身体，擦完后，再往自己头发上披着，我看着淋成落汤鸡的她，擦拭脖子上的雨滴时，觉得她是我最好的姐姐。

我拿起小剪刀，为姐姐修着耳垂边的鬓角，这时，手机嘀地一声响起，姐姐打开手机，才发现是姐夫的微信，问她今天怎么样，姐姐乐呵呵地给出一个笑脸的表情。我小心翼翼地为她修剪着，突然想起，几年前的除夕夜，姐姐从广州打工回来，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着年夜饭，老爸老妈都在说姐姐年龄的问题，劝她要快点找个夫婿，不然就被剩下了，这时，旁边的奶奶问我：“阿健，你将来要娶一个怎么样的媳妇？”

由于这话题太过新颖，大家都被这个话题吸引了目光，姐姐饶幸躲过一劫，正全神贯注地用筷子夹起刚煮好的牛肉丸，我望着姐姐被长发遮挡住的脖子，说道：“我想娶姐姐那样的媳妇。”

大家一听，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姐姐把夹好的牛肉丸放在我碗里，乐呵呵地说：“行，到时姐姐帮你定夺定夺，看看哪一个媳妇最像我。”

说实话，刚知道姐姐结婚的那几天，我的心里难受了一阵子。

我望着镜子里的姐姐，此时的她，正专心地按着手机，我趁她不注意，轻轻地低下头来，确保自己的头被她的头发遮盖住，随后，我小心翼翼地盘起她的头发，露出她那细细长长的脖颈，脖颈正中的凹陷处似乎比一般人深些，我轻轻地吻了下去，为这段朦胧的感情做最后的道别。

“脖子好冰啊。”

“不好意思，大概手指碰到了吧。”

我抬起头来，望见姐姐正从镜子里看着我，我挥着我的剪刀，说：“这是最后一个步骤了。”

姐姐点点头，我把她的头发轻轻盘起，依着杂志做最后的定型，姐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左右一看，对我竖起一个大拇指。

“姐姐。”我说道。

“怎么了？”

“祝你新婚快乐。”我朝着镜子里的姐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