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来电,耐着性子把事件的前因后果跟我说了一遍之后,气急败坏地发泄说:“我骂了他,也诅咒他。他这种人信什么耶稣?信什么圣母玛利亚?他信他爹个死人头,信他娘的死人卵,信他个绝三代.....”
恶毒的言语非常刺耳,我把手机挪开些,离耳朵远一点。
我活着的地方,有钱人很少,这些污言垢语却多得出奇。如若加上一张能说会道的嘴,便可以把你祖宗十八代都骂个底朝天。毫不费脑就能蹦个不歇的脏话,比我想说的故事还要“长篇”。
我天生愚笨,学不来也说不出半句,但又无处可逃,只得为难了耳朵。我等她骂完,问她:“你现在觉得好过一些了吗?”
“我是好过了,我这人没心没肺的,骂过就完事。可大姐更难过了,希望你去个电话安慰一下她。她的身子那么弱,根本禁不起这种气受。我会跟我舅妈开车去接她,你劝动她,让她赶紧跟我们去医院,她的感冒跟我们不一样,拖不得。”
大姐是从两年前的癌症死亡线上逃回来的......
我有种超然淡定的悲哀:屋漏偏逢连夜雨,越是贫穷的人家,是非恩怨就越多。
我在想,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和“清官难断”的“家务事”,或许就是这一地无用的鸡毛蒜皮,是满屋子无谓的“鸡飞狗跳”,着实细微。但我又明白,世间所有的悲恨怨憎,就来自于这些我们逃也逃不开的鸡零狗碎和细枝末节,我也只得原话照搬、和盘托出事件的整个经过:
【1】
前两天,我家老妈在集市上碰到大姐夫的一个同村人,她是大姐和大姐夫的教友,也是他们的“姊妹”,每缝星期日,他们都会结伴到我村里的教堂做礼拜。
老妈与我一样不信教,不了解他们教派的礼仪规则,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把做礼拜叫做“聚会”,也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要把老老少少都叫成“兄弟姊妹”,没有了辈分等级,只知道在每个星期天都能打听到有关大姐身体是否健康的消息。
老妈询问大姐的教友:“我家的大女今天来了没?”
“没,有四个礼拜没来了,听说感冒很严重。”
老妈那个心急,急忙打电话给大姐,接听的人还是大姐夫。老妈很不情愿地问他:“听说大女感冒都一个月了,没带去看啊?”老妈一直对大姐夫的信仰心存疙瘩,认为他是信教信得中了邪、着了魔,才把大姐最先的妇科病拖成了不知道还能活几久的癌症。
大姐夫自大姐得病以来,除了我(我是基本懒得跟他说话),对待我家人的态度,就像在面对一个苦大仇深的敌人,欠了他几辈子都还不清的债,说话的语气会把活生生的人给呛得半死。他硬生生地反问老妈说:“你叫我带她去哪里看?”
“当然是带医院看了,难道你还要带她去教堂看不成?”
我想,整个事件的导火线可能就是老妈的这句话了。
当初大姐被确诊后,需要进行手术和化疗,医生征求家属的意见,大姐夫摇摆不定,叫来他的“兄弟姐妹”们商量,就在大姐的病房里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集体祷告,拖延着作不出决定。后来,大姐的小叔子(大姐夫的亲弟弟)赶去医院,把他们臭骂一顿,他才签下了手术通知单。
亲兄弟就是亲兄弟,还是我们县里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员”,骂了他也不敢记仇,但老婆家的人就不是自己的嫡亲了,还没权没势,我老妈和二姐骂他最多,他对她们也记仇最深。
他把母亲对女儿的担心和焦灼,听成了对他信仰的嘲讽,怒不可遏地说:“全中国就除了上海、杭州没去过,全走遍了也没治好,我有什么办法?”
其实,全国的大城市,他就只去过上海和杭州。那是在大姐还没查出有病之前,他带着大姐到过属于上海或杭州的某个小教堂聚过会,所以,他只能说得出这两个城市的名字,就来唬老妈。但我家老妈又不是笨蛋,我们是浙江人,得重病不去靠得最近的省府、不去离得不远的上海,而跑去东北、跑去西北的话,不是病人病得严重,而是家属病得不轻。
大姐的病一直都是在自己市里的中心医院治疗,从没踏出过市区半步。母亲肯定没去想他有没有撒谎、有没有生气,而是顺势就事地说:“眼下就一个感冒,自己镇里、县里就够了,就是去市院,也不过是一个小时的路程,要你去上海、杭州干嘛?”
“哎呀,我家的事不要你管了。”大姐夫不耐烦地吼起老妈,“你自己的儿女都管不好,还来管我做什么?”
“天杀的,我要不是把个好好的女儿嫁给你这种畜生不如的东西,害得她得那么重的病,我吃饱了撑着去管你个死活?那是我女儿,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我不管她,还要等着你把她管死啊?”老妈被刺激到歇斯底里,耳朵背而声音大,“她死了,你当然高兴,还可以再娶一个,是吧?可我的女儿就只有一条命,只要我还活着,我就得管。”
“你喜欢管,你可以自己带她去医院啊,跟我说干什么?”
“你个畜生......”老妈气得不行,挂了电话就转打给我二姐。二姐又以为是老妈说话啰嗦,惹大姐夫不高兴,反过来说老妈:“你真的不要去管他家的事了,老妈,闲着没事也别去惹他,自己找气受。”
老妈郁闷到捶胸顿足,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放在心里头呼天抢地地哭了一个晚上,把喉咙都给哭哑了......
这次,我相信了老妈所受的委屈,因为她没打电话给我。一般正常情况下,如果是她理亏,她都会急忙忙地打电话给我,先告对方的“状”,免得我打电话去说她的不是。
【2】
“其实,我说了老妈几句后,就后悔了,我相信老妈这次不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二姐说,“我前天问你要我的电话短号,就是要退出这狗娘养的亲情网,他个狗杂种,还有什么狗屁亲情?
“他私下里冲妈和我发发脾气也就算了,他居然当着大姐的面对老妈不敬,当大姐的面耻笑我、侮辱我。如果我没听到大姐在他边上哭喊的声音,我骂他个祖宗十八代......当时骂得不过瘾,真想跑过去扇他两个耳光......”
我一直知道大姐夫不会做人,也不太会说人话,但还不至于当大姐的面辱骂老妈和二姐。因为他是大姐心中的“神”,是个无比高尚、无比大气、无比上等的人。是他教会了大姐听懂了“神”的语言,是他给她灌输了“神”的福音,并让她把“神”的福音传布给我们,让我们相信,神爱一切爱神的世人,叫世人都像兄弟姐妹一样相亲相爱的和平共处,而不是与人相骂、与人为敌。
我问二姐:“他拿什么资格来羞辱你?”
不是因为大姐夫穷而瞧不起他,天下穷人那么多,也包括了我自己。而是因为他把自己当成了能救世的“主”,认为自己赚不了大钱、过不上富裕日子的原因,是“神”的旨意,让他化身为耶稣,替那些比他富有的世人承担了所有活着的苦难。
因他受的刑罚,我们才得以平安,因他受的鞭伤,我们才得以医治。也就是说,我们的“幸福”是建立在他的“苦难”之上。
我很反感他经常教育他儿子的那句“灵修心语”:成功不是凭人的才干和努力所能取得的,乃是靠神灵的膏油。
猪油都不知道有没有被他揩上便宜,还“神灵的膏油”呢?我经常瞧不起他的正是他这种“邪”论。我有时也很想去翻完西方的《圣经》,看里边究竟有没有他所说的这些“神”话,但我没耐性,也读不懂。
(待续)神爱世人的方式(下)
无戒365天极限挑战日更营 写作训练 第18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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