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冬月之恋
麻木的婚事
—1—
夕阳的余晖在西边的天空洒下最后一抹亮色的时候,整个苦楝洼子村像是涂上了一层奇异的釉彩,沉浸在一派安静与祥和中。这时候,人家屋顶上的炊烟次第袅娜地升起,白天,村间巷陌里鸡犬相闻的嘈杂声渐归平静,喧嚣了一天的村庄变得静谧而清幽。
“得儿驾,得儿驾!娶媳妇儿,看新娘子,麻木要结婚啰!吃喜糖嗬……” 忽然,村东大路上,一个老男人沙哑的声音破空而来,打破了山村的宁静。村里的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光棍马三爷赤着双脚,手里擎着一根挑着一只破塑料袋作为旗帜的破竹竿,在积满尘土的大路上欢喜地嚷叫着,奔跑着,他的身边,一群孩子嘻嘻哈哈,欢欣雀跃地相跟着。
村口的一棵苦楝树下,麻木光着膀子正在与瑞根和祥生几个人耍牌,他的身后,一辆崭新的电动三轮车停在树荫下。这辆三轮车是春节后家里刚给他买的,麻木开着它往返于村镇,用他爹的话说,“这也算是有了一个营生的饭碗”。
今天的生意看来不太好,天太热,下午麻木便早早地停车歇息了。说起来,这麻木本名马子穆,因为当地人管电动三轮车叫麻木,坐车的人见了开麻木车的马子穆,往往一嗓子吆喝:喂,麻木,麻木!时间一长,大家倒忘了马子穆的真名,都喊他“麻木”了。
麻木刚刚抓了一把好牌,他摊开宽大油腻的巴掌,紧张而略显笨拙地理着牌,他的注意力和一门心思都在这一副牌上,自然也就心无旁骛了。但是马三爷的嚷嚷声还是引起了其他几个人的注意。
“嘿,麻木!捂得挺紧实的哈,哥们,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都要娶媳妇了,这么好的事,怎么不支会哥几个一声呢?”瑞根故意拉长了脸说。
“就是!我们也好讨杯喜酒喝呀!”祥生附和着说。
麻木一时感到莫名其妙,他晃着黝黑的脑袋正要申辩,马三爷舞着破竹竿已经来到他的跟前,瞪着眵目糊的眼睛,冲他咧嘴一笑,“麻木要结婚啰!给喜糖,给喜糖!”老光棍甚至有些夸张地伸出一个手掌来。
麻木瞬间如醍醐灌顶般明白了瑞根他们话题的来由,他扭头嫌恶地剜了一眼龙钟老态有些痴癫的马三爷,嘴里啐道:“去,去,去,死疯子,疯疯癫癫,胡说八道什么?到哪儿都少不了你!”
马三爷也不气恼,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没劲,得儿驾,走啰!看新娘子去啰!”他嘴里念叨着,几个孩子继续跟着他,很快地转身离去。
“麻木,疯子的话真的假的,你真要娶亲了?”瑞根兴趣不减,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
“假的!”麻木忿忿地甩出两张牌来,像是出了口心中的晦气似的说:“一个疯子的话你们也信?就我那事,八字还没一撇呢!”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思忖:自己后天去看亲的事儿没向谁人提起过呀,马三爷又是怎么知道的呢?转念又一想,一定是媒人“快嘴”刘嫂走漏了风声,这女人心里老是搁不住事。
“咳,娶啥媳妇呀?我听说城里的男人到三十岁才成家,哪象咱农村,观念这么落后呀!麻木,我可不着急,我要晚几年再结婚,我还没玩够呢!”祥生感慨地说。
“就是,女人如衣服,兄弟同手足!早早找个女人管着,真麻烦!哪里赶得上兄弟们在一起耍快活自在呀?”瑞根吐出一圈烟雾幽幽地说。
“唔,嘿嘿嘿……”麻木不置可否,只是发出两声干笑,他心里想:别看瑞根和祥生嘴上说得堂皇,心里其实是在嫉妒自己哩!他们仨从小一起光着腚长大,从来就没有分开过,各人的性格和心思彼此都再熟悉不过了。年龄大了,男人总要成家的,男大当婚这总不见得不是一件光荣的事情吧?至少,在苦楝洼子村,男人能够娶上媳妇,是一种本事和身份的象征。
苦楝洼子村是靠近婺源的一个小山村,钟灵毓秀,景色宜人,但由于地处偏僻,交通很不便利。信息的闭塞加上生产方式的极度落后导致了贫穷,多年来,苦楝洼子村一直都是县里重点的扶贫对象,尽管村干部脱贫的口号年年喊,可“贫困村”的帽子一直没有摘下来。这里的村民过的日子,就像山村的名字一样,苦哇!因为穷,山外的姑娘不肯嫁到这里来,而山里的姑娘又纷纷嫁到外边去,村里的许多适龄小伙便娶不上媳妇。
—2—
麻木的父亲马老爹年轻的时候在镇食品厂当过会计,在苦楝洼子村也算是位吃过公家饭,见过大世面的人物。马老爹四十多岁的时候才有了这个儿子,中年得子的他将麻木看得如宝贝疙瘩般,疼爱有加。算命的瞎子说,苦楝洼子村风水不太好,所以祖祖辈辈下来,村里的男人多光棍。多少年来,这个无情的现实,就像一道符咒压在那些养了儿子的父母心上。那些纯女户的人家往往怀着一股嫉妒的醋意说,养了个“带把的”得意啥,长大了不定又是一条光棍儿呢!
思思谋谋的马老爹可不愿意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马家的香火一定得靠儿子去延续的。所以马老爹很早就未雨绸缪,他送儿子去念书,他确信知识能够改变命运。虽然麻木并不是块念书的材料,马老爹还是花钱走关系,让儿子念了所中专,三年下来,尽管麻木最终没能拿到中专的毕业证书,只是象征性地拿了个肄业证,但这与大多数目不识丁的村民比,麻木多少也算是个喝过墨水的人了。
马老爹的另一个举措就是设法发家致富。在他看来,村子里那些打了光棍的男人固然有好吃懒做的原因,家境的贫穷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马老爹养鸡养鸭;又将房前屋后的荒山坡开辟出来,种上各种果树;在村子里,马家最早开了爿代销店。经过他多年的苦心经营,马家的家境渐渐殷实起来。
“筑好了金窝,不怕引不来凤凰”,马老爹认准了这个理儿。前些天,他第一次托邻村的媒人——人称“快嘴”的刘嫂给自己二十一岁的儿子说亲的时候,当时的情景就像电影一样映在他的脑海中。刘嫂初一听他们家是苦楝洼子村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只是后来辗转打听到马家的情况,并亲自上门走走看看,又与子穆见过了面,这才勉强同意说合这门亲事。
“子穆,还没起床呢?”马老爹一早起来刚给鸡鸭喂完食,瞟见里屋侧躺在床上酣睡的儿子,便冲里面喊了一声,“起来吧!今天还得去相亲呢!”
“不是说好了明天去的吗?”睡眼惺忪的麻木翻了个身子,嘴里嘟哝了一句。
“噢,瞧我这记性!”马老爹拍了一下脑门,忽然想起什么,又接着说:“你今天就不要去跑车了,待会儿自己去城里买身像样的衣服,也把自己拾掇拾掇,明天与人家姑娘见面总不能太寒碜了才是!”
麻木答应了一声,又自顾睡去,马老爹摇了摇头,虽说如今儿子大了,家里的许多事情,还是得他这个当爹的操心。他出神的想了会儿心事,别着手,出门奔北山坡上的果园去了。
这一天是普通而平常的一天,太阳照常升起,村前螺蛳河的水照例哗哗地淌着,看不出它与一年当中其它的日子有何不同之处。但是许多年后,当麻木再回看这一天的时候,这天在他的生命历程中实在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日子,它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他的命运。
麻木从城里买了新衣服踏上返乡的班车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了。车上的人并不太多,有一个衣着光鲜的中年大姐引起了麻木的注意。这女人实际上是车上的售票员,她在车厢过道旁的邻座坐着,不停地与司机拉呱,都是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说到高兴处,便有些夸张地旁若无人地咯咯笑起来,看着旁边的人也跟着快活起来。
中年大姐顾盼流波的眼神落到一身新衣的麻木身上,笑呵呵地问:“这位大兄弟是哪个村的?这身打扮莫不是要去相亲吧?”
麻木嘿嘿一笑,脸色倏地绯红,让人一下子猜中了心事,穿着身新衣服倒让他变得浑身不自在起来。
“哦,我是苦楝洼子村的!”麻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哟!光棍村呀,那可不是一个好地方!”女人心直口快,证实了之前麻木不好意思的原因,“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她接着说道。
“我在家是开麻木的,这一带许多人都坐过我的车。”麻木平静地说。
“这就是了,我说怎么这么面熟呢?”中年大姐拍了一下大腿,接着又问,“看大兄弟的年纪,还没成亲吧?”
“是啊,家里正托人提亲呢!”
“嗳,那可巧了!我有一个表妹,住在田畈村,与你一般的年纪,花朵一样的人儿,现在还没有找人家,也是高不成,低不就,千挑万选的,任凭说媒的人踏破门槛,可她就是没有一个中意的!我看大兄弟一表人才,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我表妹介绍给你!”中年大姐言语恳切地说。
“可……可是,我答应我爹明天去看亲的!”麻木嗫嚅着说。
“别犹豫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这可是天赐良缘,年轻人寻找爱情,就不要放过任何一次机会。要不,现在你就跟我去见我表妹一面,一准你一见钟情!成了好事,将来别忘了我这个月老就行!唉,谁教我是个热心肠的人呢?”
见麻木还有些踌躇,中年大姐显示出善解人意的一面,她说:“‘成不成,十八盆’,退一万步说,你们今天见面,彼此看不上对方,真的没那缘分,好说好散,也不影响你明天再去相亲嘛!哎,我不诳你,我表妹真的是一个人见人爱标致的姑娘哟!”
麻木本是一个少主意的人,听了中年大姐一番绘声绘色的介绍,心里便活泛开了。看眼前的大姐,相貌身段都不错,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想必她的表妹也不会差到哪儿去!麻木这样想着,那个未曾谋面的想必天仙一样的女孩,在他头脑中一下子变得活色生香了。麻木暗暗攥了一下拳头,嘴巴抿了一下,下定了主意。他借过中年大姐的手机,给家里拨了个电话,告诉他父亲,自己今天跟城里的同学聚会,晚上就不回去了。电话那头,马老爹有些意外,噜苏了几句,嘱咐他明天早些回来,别耽误了相亲的正事。
—3—
中年妇女打了一通电话,通完话,她眉开眼笑地对麻木说:“大兄弟,这事妥了,还真运气了你,我那表妹赶巧今天在家,再晚两天,她又要出门打工了呢!”
麻木听了,心中暗自庆幸,想来这也是一种缘分了。
中年妇女忽然想起什么,她露齿一笑,说:“瞧,咱俩谈了半天,也不知大兄弟怎么称呼?”
“我姓马,马子穆!”麻木连忙说。
“呃,小马!”中年妇女说,“我也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柳,我那表妹姓张,学名秀丽。你就喊我‘柳姐’吧,这样显得不那么生分!”
“哦,这样好,柳姐说的是!”麻木说。
到了镇上,天色向晚,柳姐跑的这趟车已是末班,她与司机简单地交流了几句,问明了第二天发车的班次与时间,转而对麻木说:“小马,咱们走吧!”
麻木先前已听柳姐提到,那张秀丽家住田畈村,知道那个村子离镇上也还有一段路,正踌躇怎么去田畈村呢,柳姐已从车站里推出一辆踏板摩托车。
麻木在路边的水果摊上买了两斤苹果,两串葡萄,塑料袋提着过来。柳姐说:“客气啥?” 麻木说:“没什么,接下小孩子!” 柳姐发动摩托车,麻木坐上去,一路奔田畈村迤逦而去。
晚饭是在柳姐家吃的,饭桌上麻木第一次见到了柳姐的表妹——那个名叫张秀丽的女孩。女孩个子不高,小巧玲珑的,看上去很秀气;她剪着齐肩的秀发,头发金黄,显然是染过的,这似乎是这一带外出打工的女孩流行的时髦的发式。柳姐介绍两个年轻人认识时,张秀丽有些忸怩,她的眼睛不时在麻上身上偷觑,又旋即移开,杏眼梅腮上凝着星星点点的红晕。
“你好!”她柔声说。
“你好!”麻木回应道,也是一脸绯红。他平时很少与女孩子接触,联想到对方可能就是自己未来的媳妇,便更加局促不安了,言谈举止中透出几分慌乱。
率先打破尴尬气氛的倒是张秀丽,她极尽地主之谊,显出落落大方的一面,她主动给麻木斟了杯酒,搭讪寻问他个人的一些情况。
麻木受宠若惊,两个人很快找到了双方都感兴趣的一些话题,麻木聊得兴起,一时口若悬河,跟换了个人似的。张秀丽呢,以一种温和而饱含情愫的目光注视着麻木,不时夹一两口菜,细致地嚼着,听到高兴处,拿纤手捂嘴“吃吃”地笑。席间,柳姐借故离开,酒桌上只剩下这一对青年男女了,两人很快窃窃私语,有一种相见恨晚、郎情妾意的味道了。
许多年后,在与瑞根和祥生谈到与张秀丽的这次邂逅时,麻木总是后悔不迭。
“你小子有啥不满意的呢?”瑞根问。
“唉,大公鸡闹嗓子——莫提(啼)了,真他妈看走了眼!”麻木叹口气说。
“这就叫酒不醉人,人自醉,‘情人眼里出西施’嘛!”祥生笑着打趣道。
的确,那时候麻木见了张秀丽很快就被她醉人的笑靥迷住了,眼里再也没有别的女人了,以至于第二天刘嫂上门,催促麻木去与先前提到的那位女孩相亲时,麻木一下变卦了,不愿再去,刘嫂叫苦不迭。马老爹得知事情的原委,虽觉儿子行事荒唐,但既然是他自己相中的姑娘,也只能由着他去了,毕竟“强扭的瓜不甜”,更何况女方没有嫌弃他们家住在苦楝洼子村已经很不错了。
—4—
麻木的婚事终于定下来了,为着定下儿子这门亲事,马老爹一次性拿出了五万元的彩礼钱,这还不算上给女方买的“三金”首饰和新衣服的钱。
好事多磨,这年的国庆节,麻木和张秀丽终于结婚啦。苦楝洼子村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村里已经好久没这么热闹了。酒席摆了一长溜,亲戚朋友和村里的干部都来了。马老爹的脸上笑开了一朵花,不停地给人递烟敬酒。
“恭喜呀,老哥!我怎么说的,‘麻木要结婚啰’,叫我说中了吧?!”马三爷趿着双破鞋,冲马老爹一抱拳,笑嘻嘻地嚷道。
马老爹平日虽然有些讨厌这疯疯癫癫的老光棍,可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今天是儿子大喜的日子,他也只得按捺住心中的不悦,客气地给他这位本家的兄弟递上根烟,指引马三爷在旁边的一张酒桌上坐下。新郎和新娘出来给大家敬酒了。几名妇女伸长了脖子,好奇地冲不远处的新娘子张望,她们挑剔的眼光在身着婚纱的张秀丽身上上下打量。
“啧,模样倒还俊俏,就是个子矮了点!”一个妇女说。
“可不是,比麻木矮了一个头!”又一名妇女说。
“矮点没关系呀,瞧她那腚,宽大得很,能生养哩!”先前那个妇女说。
“嘻嘻,能生养,只怕将来生出的小孩像菩萨一样!”人群中不知谁说了句。
因为这最后一句话,几个妇女都“扑哧”笑起来。
看起来麻木的幸福婚姻生活就要开始了,可是这事慢慢却有了一些枝蔓,一般说来,植物的生长是以这种格局发展的,故事的发展没有理由不这样。
婚后的第三天是新媳妇回门的日子。一大早,新婚夫妇便回到了张秀丽的娘家田畈村。挨到下午的时候,麻木催着回家,秀丽说,我想家了,今晚想留下来陪妈妈说说话,你先回去吧!
麻木一听,觉得有些不妥,心中不悦,可又不好当面发作,只得一个人极不情愿地孤零零地回去了。
翌日下午,仍不见妻子回来,麻木打电话过去催问,张家人回话说,秀丽再住一晚便回家。麻木不高兴了,气得摔了电话,这算哪门子事呢?
第三天一早,麻木急匆匆地赶往岳母家,却不见妻子的影子。秀丽呢,麻木问。岳母言辞闪烁,一脸难色,似有难言之隐。“这到底是咋回事呀?!” 麻木急吼吼地又问了一句。岳父抽着烟,表情冷漠地说:“别找了,秀丽走了,出去打工了!”
麻木一下懵了,“可是…… 我们刚结婚呀,她怎么可以这样不辞而别了呢?”
“我这女儿打小娇惯坏了,我不知道你和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许她觉得和你过不下去吧……”岳父淡淡地说。
“我们关系一直好好的呀!难道,难道她一直在骗我!”麻木痛苦地说,他觉得岳父话里有话,哪儿有些不对劲,可是见不着张秀丽,他一时也无可奈何了。
—5—
麻木把自己关在家里不愿出去,他窝在床上,常常一整天看着墙上大红的“囍”字发呆。他曾经因为结婚是那样的自豪,那么的快乐,觉得自己就是苦楝洼子村最幸福的男人,可眼下,一切都成了泡影,他麻木要被村里人笑掉大牙了。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昨天托“快嘴”刘嫂一打听,原来那张秀丽是结过婚的,而且不止一次,先后嫁了两个男人,麻木是第三个倒霉蛋。张家便是以女儿嫁人为诱饵,专门骗取彩礼钱的。唉,自己太缺心眼了,被那姓柳的女人耍了,更被那人尽可夫的张秀丽给骗了!
不知什么时候,马老爹来到了儿子的房间,这个胸有丘壑的老男人眼窝深陷,头发明显白了一圈,他挨麻木的床头坐下,用他粗大的手掌抚了一下儿子的胳膊,叹口气说:“不管他老张家整啥幺蛾子,咱不怕,告她个重婚罪,把咱的彩礼钱要回来……”
麻木看着身形憔悴的老父,眼里一下蓄满委屈的泪水,忽然哇的一声哭起来。
“不哭,不哭,孩啊,媳妇没了,赶明儿爹再帮你娶一个回来就是!”马老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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